欣赏旅行社的创意

    ■知道分子    之王则柯专栏

    两个多月以前到北京和同学聚会，返回广州那天，在预定航班时刻之前有小半天时间的空闲。可谓“偷得浮生半日闲”，遂抓紧时间，独自去了两个要紧的地方。首先是乘坐地铁1号线，在国贸站上来，在地面上慢慢走到金台夕照站，仔细端详附近被烧焦的副楼，然后再乘坐地铁去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在那里留连两个多钟头。我这个望七的老人，全程都背着所有行李。虽然气温已经上升到34摄氏度，我却还是登上了森林公园的仰山。无他，实在是大好河山，吸引力太大，烧焦的副楼，也太让人牵挂。

    一个多月以后，上海市闵行区莲花河畔景苑一栋在建的十几层的楼房整体倒塌，引发巨大关注。这座在建高楼整体倒塌之前，既没有发生地震或者海啸，也没有遇上台风或者暴雨。可见，这是人为错误造成的悲剧，应该有人为它负责。有趣的是，倒塌的在建高楼，并没有像其他豆腐渣工程那样散碎，而是像一个庞大的塑料积木玩具那样，横躺在松软的土壤上面，被自重压得微微弯曲，只暴露出非常不相称的地桩。事件在电视新闻播出以后，更有观众发现，整座在建的高楼倒塌了，却几乎连玻璃都没碎一块，这真是出乎几乎所有人的预想。这实在是教学系统工程思想的一个很好的案例：如果根基不稳，哪怕每个局部都非常坚固，还是要出大事。

    不管怎么说，倒塌事件值得让大家都从中得到教训，从中得到教益。还是那句话，好歹尽可能提高所交学费的“投入产出比”吧。

    近日知道辽宁的一个旅行社在他们的“华东五市双飞六日游”产品里面，在最后一天上飞机回去之前增加一个“参观上海倒塌楼房”的节目，一时颇有“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或者说得谦虚一点，真是人同此心啊。旅行社称游客对此反响不错，也说明这个道理。

    就像孙悟空在那个什么炉子里面炼就了火眼金睛一样，我们的人民富有在非常细小的夹缝中创造壮丽业绩的智慧。可惜，有关部门恐怕还是信奉把伤口或者脓包捂起来的思路，漠视甚至反感人民群众的了解和智慧。不然，我们很难解释记者采访后不久，辽宁那个旅行社的页面就修改了，变得“上海塌楼游”线路已经踪不可寻；不然，我们很难解释记者采访后不久，旅行社的负责人会改口否认他们推出过该线路，会改口否认这是他们公司的产品。

    看来，交了那么多学费的一桩事件发生了，是否允许民众知道和思考，到现在还是一个问题。

    (作者系中山大学岭南学院教授)

[街谈]“塌楼游”，新线路

    “这年头，现实比小说精彩离奇得多，现在最好看的不是小说，是新闻。”不少人都有这样的想法，问题是，话是知名的小说家张贤亮说的，就显得不一般。文坛大拿余华的作品中，有不少貌似荒诞的故事，为人诟病。他大喊冤枉，“这些都是现实中有的事情啊，我只是写进了书里”，还说，“要是这样荒诞的事情继续不断发生，再过50年，中国文学的主流就是荒诞。”

    我们有福了，经常置身迷幻的文学场景中，游走在梦工厂。网络每天都会为我们贡献超出想象力的猛料，丰富魔幻现实主义的离奇和荒诞感。上海有座楼以令人叫绝的方式卧倒，事发之后，有网友揶揄，将之开发成名为“卧楼公园”的主题公园，作为“世界第九大建筑奇迹”向游人开放。原本是句无奈的苦嘲，没想到当了真。辽宁一旅行社网上推介华东五市双飞六日游，把上海的塌楼作为压轴的节目，在旅程最后一天作如下招揽和安排：早餐后，参观上海倒塌楼房，看世间冷暖，看史上最强豆腐渣工程，看官商勾结利欲熏心，看房奴人生百态，看玻璃为啥一块都没碎，这是为什么呢！旅行社称游客反响不错(昨日南方都市报)。

    有创意。“塌楼游”是人文旅游，体会百姓冷暖、房奴苦痛；“塌楼游”是公民旅游，看腐败遗址、黑金生意；“塌楼游”是特色旅游，独辟蹊径，着眼新奇特。此外，它还是紧扣现实的时政游、网络催化的e日游，开辟了灾难游的新路线。

    看别人的痛苦，观城市的伤疤，成了新的景点，好像是没有心肝的轻慢，暴露了商业社会消费一切的阴暗，就像汶川地震后火热的废墟灾难旅游，有朋友斥之为冷血和无德。不过，话说回来，同样是灾难，看是抱着什么样的心肠和心态去看。自掏腰包、释放同情心、进行自我道德净化的灾难游，看起来有些灰色，至少比花费公帑的“红色旅游”强；观奇猎异，怀“红肿之处，艳若桃花”的赏玩心态的，那确实要不得，不是善良的游客，而是麻木的看客。

    如此说来，组织“塌楼游”的旅行社对该景点的定位是有功力的，把一场众人眼中亦庄亦谐的公共事件，演进成严肃的反腐败、体世情的公民意识和平民意识交互的世相观摩，边游走边学习、讲时事讲政治，还讲了正气，体现了江湖朴素的德行与庙堂主流话语的同心同德。人心向善，网络上的调查，大部分人愿意到塌楼一游，就是明证。

    兄弟以为，类似的建筑游，可将厦门的“红楼”、阜阳的“白宫”等合并起来，组成“这是为什么呢”式的精神遨游。方便的话，汉口的景明大楼和上海的外白渡桥也要看一看，在80年和100年的使用期限后，它们各自收到了当初设计的国外公司的函告：提醒使用期限已到，提醒注意或检修。关心时政的周立波先生，还可将之编进海派清口相声，用笑声覆盖痛苦。

    □三季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