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在數字時代的紙牘書信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3:08:14
某天午飯時﹐朋友給我講述了一件令人感傷的事情:她無意中發現了一個破舊的手提箱﹐裡面裝滿了她母親的各種來往信函。這的確是一個寶庫﹐裡面是她父親珍藏的情書、賀年卡、照片及航空信函﹐這個手提箱已在櫃子中沉睡了幾十年。她的母親在她5歲時就離開了人世。對我的這個幾乎已把母親忘記了的朋友來說﹐這是一段心路歷程﹐母親的生活和致命的疾病一幕幕從她的腦海里閃過。當我傾聽她的故事並小心翻看著一位40年前去世的女人的照片時﹐我不禁想到我自己:天啊﹐我們到底做了些什麼?
我的內心正在激烈地交戰。一方面﹐作為技術愛好者而言﹐我感覺到了通訊領域的巨大進步。另一方面﹐作為不合格的歷史學家﹐我擔心我們並未真正意識到數字化、互聯網和電腦的興起究竟給人類的交流和值得記憶的歷史給帶來了何種程度的破壞。一方面﹐我能通過互聯網穿越空間阻隔、同遠在十幾個時區外的兄弟經常免費地交流。另一方面﹐自1991年我迷上互聯網以來就再也沒有給他寫過信。當然﹐我們彼此寫電子郵件﹐發送訊息﹐有時甚至相互交談。我們比以往更多地出現在彼此的生活中﹐至少是在彼此生活的邊緣。但由於是即時交流﹐所以交談內容都是隨意的﹐很快就會忘記。因此每次對話都是這樣開始的:“我們上次談過這個嗎?我們以前都同意這點嗎?”這更像是員工會議﹐而不是家庭聚會。
而且﹐也沒有了那種心跳的感覺──沒有航空郵件以及異國他鄉的郵票和郵戳的到來﹐沒有了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也沒有了輕輕地展開信紙。現在﹐用鼠標點一下綠色按鈕就可開始交談﹐很快也會忘記我們談過些什麼。同大多數互聯網上的交流一樣﹐我們溝通的質量顯然同溝通的便利程度成反比。
不僅僅是質量的問題:還有保存的問題。未來的幾代人將不會對我們的創造能力拍案叫絕﹔他們將會對我們遠離書寫和打印的模擬時代﹐輕易地進入數字時代感到震驚﹔在數字時代﹐一切都是以數字形式保留下來的﹐要麼就再也看不到蹤影了。在不到20年的時間里這些都變成了現實。當我80年代末生活在曼谷時﹐我都是用手動打字機書寫所有的信件﹐用薄薄的黃紙復製一份﹐因為許多信件可能會在途中丟失。我收發的這些信件比我在互聯網時代之後所寫的任何信件都更接近於我朋友母親的信函。
作為不合格的歷史學家﹐我一直保留著各種這些雙向交流的記錄﹐包括寫給我的所有信件、生日賀卡和明信片。我仍保留著這些﹐儘管它們已經非常脆弱而無法掃描進我的電腦中﹐但卻非常具有價值﹐而不能扔掉﹐這令我的太太深為不滿。當然﹐自進入互聯網時代以來﹐保存此類財富的工作就變得更加簡單了﹐因為需要保存的非數字化信息非常少。但我的感覺卻並不好。首先﹐瀏覽過去的電子郵件或數碼照片在感覺上就不如傳統的信件或照片。其次﹐不是所有的數字內容都得到平等的對待:我們的網上對話能夠永遠保留下來﹐但看來我們並不想這樣做﹐比如﹐你是否嘗試將一個重要的短信息保存到安全的地方?今後的人們會比我們更加清楚地意識到我們的生活從實物時代轉向數字時代時所發生的巨大困惑。
我並不是說這樣不好。能夠迅速方便地接觸到我們所愛的人的確很好。我相信仍由許多人仍像我朋友的母親那樣親手寫信。其中一些人肯定並未受到網絡媒介本身的影響﹐電子郵件也寫得長而深刻。但我們這代人可能是將財富保留在箱子中的最後一代人了﹐將要消失的不僅僅是信中的文字﹐還有個人信件帶來的氣味、感覺、觸覺﹐以及所屬的那個時代。下一代人面臨的挑戰可能是找到一種箱子的替代品。眼下﹐我建議你認真保留和備份好你的電子郵件、照片和視頻內容﹐把它們作為數字傳家寶看待。即使你已經離不開數字裝備了﹐也可以偶爾給媽媽或孩子寫封信﹐或是發張明信片。 (2006年5月13日)
Jeremy Wagstaff
(編者按﹕本文作者Jeremy Wagstaff是《華爾街日報》科技專欄“Loose Wire”的專欄作家﹐欄目內容涉及科技產品、電腦、軟件等相關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