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人，吵一架
孙道荣
夜深了，整个世界变得寂静无声。
她从卧室转到客厅，想了想，没什么事可做；于是，又从客厅转到厨房，烧了一壶水，水很快烧开了，灌好水；然后，又从厨房折回客厅。周围安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这让她沉闷而恐惧。她将电视机打开，声音调到最大。电视里正在放一部外国的什么电影，里面有很多打斗的镜头。她不喜欢看电视，所以，放什么对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电视机里有很多人在走动，说话，争吵，打斗……
楼道里终于响起了簌簌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敲门声让她惊喜不已，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男人，她认得他，是楼下的邻居。
中年男人揉着眼，对她说：“能不能麻烦你将电视声音调小一点？”
她瞪着他，“为什么啊？”
中年男人嚅嚅着：“电视声音太大了，吵得我们睡不着，我们一家大小，明天一早，还要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呢。”
她一听，不乐意了，“我在我家看我的电视，你管得着吗？”
“那你也不能影响别人休息啊？”
“你管不着！”
“都是左邻又舍，得讲点道理。”
“谁不讲道理了？你竟敢欺负一个老太太，我跟你没完！”
两个人的声音，都越来越大。最后，她拨打了110，报警了。
不一会儿，一位民警匆匆赶来了。他看看她，无奈地摇摇头，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五次来这儿出警了。报警的人都是她——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每次报警的内容大同小异：有人欺负她这个孤老太太，和她吵架！
民警基本了解了下情况，就让中年男人回去了。
民警对她说，老人家，我和您聊聊？
真的？她赶紧将民警让进屋，关了电视，给民警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民警陪着她，七拉八扯地聊了两个多小时。
民警问她：“老人家，和您聊天，我发现您很健谈，也很通情达理啊。怎么老是和邻居处不好呢？”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已经掉了好几颗门牙的牙齿，说：都是我不好，是我故意惹他们的。
民警不解地看着她。
她说，两年前，老伴去世了，两个子女又不在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里憋屈得慌。一次，和一个邻居为一件小事闹得不愉快，她和邻居大吵了一通。这么大把年岁了，还和人吵架，自己都脸红。可是，那次吵过架后，她却发现，吵架使她不觉着憋屈了，也不觉得寂寞了。久而久之，一感觉闷得慌，她就会找个茬和人吵上一架。今晚，她就是故意把电视机声音开到最大的……
第二天，民警给老人的子女分别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不要只是想起来按月给老母亲生活费，多抽点时间，回家陪老母亲唠唠嗑，说说话吧。
别让一个年迈的老母亲，以吵架为乐啊。
《杂文报》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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