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借"用工资11年 癌症家庭放弃尊严下跪追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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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借"用工资11年 癌症家庭放弃尊严下跪追欠

2009-05-07 15:30:26 来源: 湖南在线(长沙) 跟贴 264 条 手机看新闻

在连续12年的时间里,廖永福被政府集资“号召”了很多很多次,期间,他们找政府讨要过,政府说没钱,要理解。不理解的话,就别想再升迁了


政府集资打白条,张张诉说着无奈

拨通记者电话的时候,可可还站在从北京开往长沙的火车上,望着窗外落日的余晖抚摩黄色大平原每寸土地,可可却一点都感觉不到诗意。“我不能看着外公坐等死亡”,她的语气十分坚决。在长达十五个小时的归途中,可可用手机短信昼夜讲述了外公廖永福的困境。

今年2月末,廖永福被确诊为肺癌。作为一个农民“世家”,钱,很快就花光了,能卖的物件都卖了,能借钱的亲戚也都借过了。筹钱、化疗、再筹钱、再化疗……这位62岁的老人,身体里从来没有流淌过这么多的药剂,也从来没有意识到,钱这种东西如此重要,甚至能和生命息息相关。这使得他终于下定决心:镇政府拖欠我的11年工资款,一定要讨回来。

于是,廖的家人开始了至今已两个月的“追欠”。

“想到60岁的外婆那一跪,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的心情。一位老人,连尊严都不要了,为什么还要不回本该属于自己的钱呢?况且,这些钱是为了救命!”可可说,她一定要回湖南,马上,宁可放弃在北京来之不易的工作,因为外公“生死纠结”,因为外婆“尊严扫地”,因为镇政府“拖延、漠视”。

“我们会讨还到底”,可可说。


(廖永福提供的架桥镇政府欠款总结单)

“当官”15年,攒了数不清的白条

1992年,廖永福开始在常德市桃源县架桥镇政府工作,“很多人都很羡慕我,认为我找了个铁饭碗,说我是当官的”, 廖永福称,95年开始,政府经常“号召”或“鼓励”大家给政府借钱。最常用的方法就是集资,“这是任务,不能不交”。

一直到07年,在连续12年的时间里,廖被“号召”了很多很多次,以至于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期间,我们这些人找政府讨要过,政府说没钱,要我们理解”。廖永福称,他们当然要“理解”,能要回来算幸运,要不回来的话也只能等着,因为,如果太较真,你拿到了钱,同事怎么看你?领导怎么看你?“你就别想再升迁了”。

廖永福再次数了数这一沓熟悉的欠条,一共是71015.2元,本息共计177516.86元,“时间最久的是98年的一张”。廖称,还有一部分借条,这么些年过去了,现在不知道放哪了,没有保存下来,具体数目也没算过,估计应该有1万块钱左右。

“那天我老伴儿去镇政府要钱,还看到另外一张我手里没有的4000元的借条。”廖永福叹了口气,说这部分钱就算了,他不想折腾了。

据廖永福介绍,类似他这种情况的人不在少数,均已被拖欠很多年。

衡量生命和尊严的重量,她选择了下跪

“你又来了!来了也没钱!你以后再也不要来了,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可可称,外婆经常要面对这种语气和这些“令人心寒”的话,她说,不想再次让外婆回忆这些事情了,不要采访外婆,不要惊动她。

面对廖永福的妻子一次次的恳求,“镇政府书记不但没有一句安慰的话”,反而“把这种行为看作骚扰”。书记扬言,都像她这么要钱,政府都不要上班了!

“有次,我外婆去办公室找他,工作人员提前通知了他,他竟然一上午没进办公室”。中午的时候,书记准备悄悄上去,“正好被外婆看到”,老人一下子就跪下了,“书记,我给你磕头了,把钱还了救老头子一命吧”。边上的人拉她起来,书记趁这个机会跑掉了。

可可说,那天,老人家不到6点就出去了,一直待到天黑,没有车了只能走回来,“她一整天没吃一点东西,边走边哭”。

廖的亲戚也多次提到这个场面,他们向记者说,老人曾经四次找到镇政府并下跪,这才要回来6500块钱。

“镇长曾经向你们湖南在线承诺,说会在年底优先考虑发放外公的欠款,可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而且,年底?年底外公已经去了,还要这些钱干什么?外婆连尊严都不要了,不就是想早点拿到钱救命吗?”可可说,医生曾经叮嘱家里的人,外公病情恶化的很厉害,需要尽快继续接受化疗,否则,“活不过今年”。

27岁的可可称,自己现在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有她在,可以给家里人出谋划策,可以和外婆说说话,可以帮外婆做饭洗衣服……她说,她要看着外公拿回这部分钱,看着外公化疗,看着他康复,至于工作,“北京的公司已经催我好多次了,可我不能走”。

可可说,一定要帮外公在化疗前要回这些钱,“继续找镇政府、打官司、投诉、甚至拉横幅去政府门口”,她什么都做得出,只要能救外公的命。

乡镇负债是体制产物,拖欠乡镇干部工资是现实

“他们的情况并不像有些网站上说的一样”,架桥镇镇长熊彬宇称,政府确实欠了廖永福钱,但他妻子来的时侯,政府并没有那么冷淡。

架桥镇政府在给本网的一份回函中,详述了廖永福的情况,称廖工作时,正值农村税费上缴任务最重的时候,上级每月8.33%财税入库考核,使乡镇财政,特别是当时联村的国家干部职工,东挪西凑来完成工作任务,而完成一年工作任务后,年终财政却没有资金用于支付干部职工的工资补助,形成历史债务。

回函中称,对于廖永福及其家人的来访,政府做了很多工作,包括思想安抚、承诺尽最大能力偿还债务、并当场调度财政凑了3000元钱用于廖的先期治疗。“政府只能是这种态度和行动了”。

同时,回函中,政府承认拖欠廖永福的债务为66615.20元,与廖提供的数据相差10万块钱左右。

熊镇长称,书记前后做了很多工作,还自己掏出来2000块钱借给他,现在已经还了6500块钱了。镇长强调,如果政府有钱的话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但是,政府现在确实没钱。“政府要优先考虑财政运行,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政府的艰难处境”。

回函中称,乡镇负债,是体制产物,拖欠乡镇干部工资款和补助,是现实。同时,回函反问到,“架桥镇政府一班人,不回避矛盾,能正确对待问题,付出了自己最大的能量,是否以人为本,求得一方和谐发展?”

除此之外,回函并未提及任何实质性的解决办法。

被拖欠的不止是廖永福

采访中,熊镇长坦承镇政府确实存在债务,“涉及很多人、很多钱”,并且全国几乎每个乡镇都这样。“这种债务,是历届政府累积下来的。基层政府财政困难,为了完成上级交待的任务,比如税收,只能这么做”。

另几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公务员印证了熊镇长的话,据他们介绍,乡镇财政每年都会或多或少地出现“困难”,特别是国家取消“农、特”两税之前,为了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顾及其他应酬,乡镇政府经常以“动员”的形式,要求干部集资,上缴的集资款不能及时返还,一拖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年。

除常德外,岳阳地区汨罗市所辖35个乡镇场,更存在全部拖欠干部集资款的情况,“仅长乐片某小镇拖欠金额高达200多万”。汨罗市几位乡镇书记也表示,确实存在这种现象,而且很普遍,“但都是以前拖欠的,现在一般不会这么做了”,他们称,乡镇政府现在每年都会返还一部分,“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但廖永福这种情况很特殊,不应该这样的”。当记者简略的向他们讲述了廖的情况后,汨罗市存在拖欠情况的一些公务员显得很惊讶,称“不可思议”,他们说汨罗市的乡镇政府有一条“潜规则”,如果被拖欠者家里发生意外或其他亟需用钱的情况,政府会及时发放欠款。

律师称可以采取强制性措施

针对这种情况,湖南万和联合律师所李健律师表示,集资其实是借款合同关系,不管是否存在行政命令,作为债权人,在合同约定的还款期满后,可以主张债务人进行还款。如果协商无果的话,还可以通过民事诉讼等强制性手段取回借款。

(本文来源:湖南在线 作者:周清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