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鹏:胸中已无少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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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中已无少年事

王大鹏

         我果然老了吗?或用叶圣老句:“居然臻老境?”

50年前事,光怪陆离,森罗万象,早已淹没在记忆之海的深层,随着潮汐起落,或隐或现,时有时无。为着忘却而纪念,或为着纪念而忘却,说它如烟抑或非烟,均似近乎自慰,甚至于解嘲。

那是个遥远的年代,“社会主义革命”如火如荼,30年间54个“群众运动”烽烟迭起,口号同残暴共生,庄严并荒诞偕行,人禽杂糅,万里朱殷,一辈知识精英、大学才子,无不“激情似火,意气如虹”,我也沉浸在不识愁滋味的多梦季节。

我小小的故事从未名湖开始。

75年前,乡村教师钱穆,经顾颉刚举荐,从苏州省立中学,走进燕京大学,见此湖,“景色绝胜”,遂以“未名”名之。这一年他36岁,教国文,越一年至北大,授先秦史,凡七年。他一生为故国招魂,是上世纪的匡代通儒。

未名之水,烟雨淡荡,印月无声;未名之名,大矣至矣,解人难矣。1952年后,她和始建于1916年的沙滩红楼,并列为北京大学的象征,是几代北大人的魂牵梦萦之地。无论你身居塞北江南、东海西陲,还是浪迹大洋彼岸、塞纳河畔,她都会是你的心灵归宿。但境由心生,“自己家风”:有多少北大人,就有多少个未名湖。有的人奉此湖为“心中永恒”的“母亲湖”,咀嚼着充满“浪漫和灵思”的少年春梦;有的人则斥之以“死水”,称之为“本无母仪”的“悍妇”。

我既无眷恋,也出离了愤怒。

(一)我的未名湖是真诚的、梦想的,也是悲凉的。

有一本被忽略的童书《少年航空兵》,著者是老牌民主人士胡愈之,八年抗战,始获胜利,天下治废,千载一时。愈老感乎世情,祈愿和平民主,小说就是他编织的一幕中国梦:国人分编为少年航空兵、少年哲学兵、少年钢铁兵等等,国力隆盛,称雄世界。披文入情,我也幻想着将来做一名少年文学兵。

中学一年级,迎来解放,因为是“七一”向毛泽东献花的中学生代表之一,就在少先队成立之前,挂上了以毛的名义赠送的绸子红领巾。读书偏于文学,在耽读巴金、屠格涅夫的同时,也背诵马雅可夫斯基的:

“我,

在列宁的照耀下,

清洗自己,

为了向着革命的大海,

驶得更远。”

1955年,终入北大中文系,做了少年文学兵,“少年意气薄封侯,自许人间第一流”,当然是天之骄子:

“少年对着新生的太阳,背诵他生命的课本。

啊!‘自强不息’的少年啊!

谁是你的严师?若非这新生的太阳?”(闻一多《园内》)

两年后,帮助党“整风”中,处士横议,这位“严师”把我从“骄子”贬为贱民,放逐农村。那一年我20岁,开始背诵“生命课本”的第二页。

暮色苍茫中,我推开一扇门,破旧的无漆的,北方农家的单扇屋门,望着黯淡的空洞洞的屋子——我的服刑之地,一片悲凉,不知道我这第二页将有多长。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还要化你人格:妖魔化、丑化、矮化,以及贫困化。不仅“他化”,而且强迫或诱迫你“自化”,果如此,不愁你不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我们九名中文系落难公子到得此地,并非大隐于野,而是“保留学籍,劳动考查”。背着学校的这个“行政处分”,可又没有学校的“红头文件”,仅有班长签字的一纸“班发”文件,并不劳法院大驾,没有法定诉讼程序,我们就获刑“活期的无期徒刑”。陆平书记在全校大会上讲处理右派,高踞讲台,足蹑“内联升”布鞋,架起二郎腿,颠抖着脚尖,雪白的千层底朝着台下莘莘学子,声色俱厉地说:“这批右派儿们,什么时候改造好了,什么时候回来”。此之所谓“活期的无期徒刑”:法出无门,无产阶级气魄大矣;和尚打伞,无法之法亦大矣。

这是京郊门头沟区斋堂乡白虎头村,背倚深山,清水河绕村而过,风光秀丽。就在这水曲山隈,洒落着三颗珍珠:王家庄、宋家庄、郝家庄。三村共70户人家,乡民不足200人,民居多为清末四合院,硬山清水脊,大小错落,古韵盎然。山坡梯田层层,果树遍野,犹以核桃树之多且大,远近闻名。我们住在宋家庄,青石铺成的一条窄窄的“大街”,两侧十余户人家,路东几条蜿蜒小巷而已。我们所居就是小巷里的一座小三合院西厢房,房东是中年果农刘万财,沉静干练,有些文化,后来我们成为了朋友。

手中的线装书和大图书馆借书证,换上了镰刀和背篓,我渐渐融入农家,干着原始的农活:在滚烫的热水锅里“贴饼子”,用扁担钩吊着水桶在深井里打水,挑水挑得双肩红肿,背着超过自己身高一倍的大捆柴火艰难地走过崎岖的山路,在老牛后边扶着沉重的犁铧去豁开冰冻的土地,赶着驮煤的大队毛驴翻山越岭;更有甚者:肩扛200斤重的麻袋,蹬着木板,爬到两层楼高的粮食囤边倒下粮食,一天百个回合,累过了头,麻木不“人”;32人的大杠,单肩力顶几百斤,腾云驾雾,灵柩飞过层层梯田,直奔深山墓地,说来像是《聊斋》;单人放牧,牛角挂书,潇潇洒洒到达山之深处,俨然武王“放牛于桃林之野”,遂放群牛“自由”吃草,自己在树阴下袒胸偃卧,眈读“闲书”,午间啃块窝头,直到日落黄昏,字迹模糊,方才“梦觉”,只见那60头牛星罗棋布,散落在十几层梯田的边边角角,恬然进食犹未已,而“牧人驱犊返”则几为“妄想”。于是失色:魏人王象,牧羊私读书,即被捶楚,而今“破坏耕牛”当为正宗反革命罪。正恍惚间,暮色渐已四合,数点昏鸦,一轮素月,于是更加惊恐,究竟是如何把它们弄下山的,则又是篇大文章,容后续作,总之是弄回来了,及至见到老牛倌还兀自在牛棚前 “恭候”着,虽无“野老念牧童,倚仗候荆扉”的诗意,却也热泪两行。事隔20年,我的同床(上下铺也)师弟、曾在首都拴戏班子的大戏剧家锦云,把我这个故事攒成个评书段子《小右派放牛记》(简约为《新小放牛》),牛儿点点洒落,头上悬着达摩克里斯之剑,生死攸关,告诉无门,其态颇为“入戏”,可其况味,是酸是苦,则难与人言矣。

斋堂曾是抗日根据地,民风淳厚,群众视界开阔,我们成长于斯,“改造”于斯,受到爱国爱乡精神的强烈感染,而且老乡视我辈直若家人,支部也列之为村民一员,三年中没有一个人叫过我们一句“右派”,与城市或其它劳改场所相比,这里几乎是避秦之武陵桃源。

五十年来,多少往事成空,可他们的身影却像古代岩画,刻镂于心,历久远而犹当面。

老牛倌宋茂增,年近七旬,脸上几条深深皱纹,并不太浓的络腮胡子,慈祥,而又深谙世事。我在他手下做小牧童。他经常邀我到家里唠嗑,指点放牛绝技(若无此技,那晚我焉能下山),说说村里村外蛮有意思的老人老事,甚至还问过宋庆龄近来怎样了。三年困难,几近绝粮。一日,他招我到家,说:“来,补补身子。”我盼着大米饭,谁知端出的竟是一碗酱油加醋,点上几滴香油的热汤。老人苦到如此,还爱怜着城里的少年人,我一饮而尽,快步跑了出去,怕他看见我的眼泪。几十年来,纵“琼宴坐花,羽觞醉月”,都不能让我忘记这碗高汤。

老支书宋文忠,打过日本,是村里元老。他有严重的哮喘,无冬历夏披着件蓝棉袄。他见我们总是笑咪咪的,一脸慈祥,从没一句政治训话,却好问我们的家庭情况,要我们有空写写信,别让老人惦念着。常说的话是:“孩子,劳动是劳动,可别丢下书本,回去还是国家的人才啊。”老队长宋文通,瘦小枯干,几十年的面朝黄土背朝天,使他几成驼子,稀疏的白发,几缕山羊胡子,满脸皱纹,像个核桃。他总领三村人马,每天早晨,在“大街”街口,安排社员劳动,有板有眼,无言自威。他不吭不响,第一个下地,天黑方归。他见我们农活学得快、干得好,往往眯起眼睛笑,而没有一句夸奖;要是不行或偷懒,他就绷起核桃小脸,也没有一句责骂的话。

 “中华巨龙乘风破浪力争上游正昂首云天齐歌跃进,美帝纸虎舞爪伸牙虚张声势看满头绞索自取灭亡。”这是老舍先生1959年一月所撰联,是大跃进的写照。

大兵团作战。某公读威廉斯土壤学有得,遂指令全国“深翻土地”以放卫星。斋堂公社奉旨后,即调动大批人马集中住宿,开赴大田。一组约十余人,每人镇守20米,等距呈大圆形,持锹深挖土,一层挖过,恰好拖拉机到达,机犁下层,机过人再深挖,如此循环往复,人机大赛,紧张万状,盖机至而人未挖好,则必出“机犁人”之惨剧也。这种超负荷的强体力劳动,不时上演张飞马超的“挑灯夜战”,及晨我们已烂泥一滩矣。大战结局,不仅卫星不能上天,而土质被毁,几颗粒无收。

斋堂人民公社成立,放假一天,行礼如仪后,我们到各村闲逛:只见火村搭台唱河北梆子,无非《大登殿》、《白毛女》,新旧并陈;马兰村社员扛着盛满白馒头的大笸箩,穿街过巷,不论哪路神仙,只要是中国人,你不拿还往你手里塞;傍晚,在东斋堂镇前大放焰火,大扭秧歌,万头攒动,欢乐未央,我站在火光下,真觉得已经站在共产主义的大门之前,生逢其时,幸甚至哉。回到宋家庄,看到刚寄来的《人民文学》,就着马兰的白馒头读完康濯《吃饭不要钱》一篇佳文,感觉良好。

孰知,曾几何时,风调雨顺的“自然灾害”,就悄悄来临,斋堂地区虽未减产,但架不住“一平二调”的“共产主义大协作”,社员也难免告别净米白面,记得先是“杏叶粥”,清汤上飘着几条杏叶,不见粒米,几碗下去,博得水饱,一时肚鼓,半饷肚瘪。于是又发明“糠饼子”,色红味甜,食之如饴,皆大欢喜,不料半日后,效某公野外疴粪,虽无警卫员荷锸相随,倒也清爽自如,可叹得意不久,极度干燥,几小时不竟,滋味难以形容,只能说当时的全部“人生追求”就在乎结束此一旷古工程也。我们就这样和亿万农民,经历人民公社,度过人为大饥饿,所幸者是没有被列入数千万“非正常死亡者”红名单。

离开宋家庄44年,白了少年头;20059月,我第一次回到她身边。却只见:清水断流,嘉木衰死,荒途空村,几无人迹。看我旧时西厢,已黯牖蛛网。世运交移,白虎头或存或亡,她都是我的第二故乡,她的山水、人物,永远抚育着我的少年心。

季羡林先生,一代国士,山高水长。60年代,我曾在课堂听他讲“印度文学”;后多次请益于朗润园,一次谈及我的“右派生涯”,季老说:“你的经历,就是你的财富。”还说:“我戴过许多帽子,什么‘反动学术权威’、‘走资派’,但就是没有‘右派份子’这顶帽子,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帽子也者,无非是一种政治符号,以定位身份。远自中世纪的“异教徒”、印度民族的“首陀罗”;近至希特勒的“犹太猪”、苏俄的“人民的敌人”;而我国特色的帽子,更是超迈“前贤”,陷几百万、几千万人于绝地。中共早期一位领导人在距胜利30年前,就曾论断“(胜利后)那不劳而食的智识阶级,应该与那些资本家一样受排斥的”,而建国后的总政略也就是消灭资产阶级、打击其知识份子,从而阻遏自由主义,以及社会民主主义在中国的发展。某公在1949年初就说过“今后的主要敌人是民主党派。”1957年的事情,无非是这股主潮的一个较大的旋涡而已。

(二)我的未名湖是思想的、惨烈的,也是希望的。

北京大学囊括大典,网罗众家,是思想者的热土,中国近现代思想史和民族解放史上,用泪水与鲜血镌刻着一大批北大人的英名。

许景澄,母校第一个殉难者,也是北京大学以言获罪第一人。光绪24年(1898年)任京师大学堂总教习兼管学大臣。戊戌上书力阻义和团进京,被西后以“莠言乱政”罪砍头于菜市口。继之,京师大学堂分教习寿富,八国联军破京时,义不帝秦,率全家五口壮烈殉国。

1900年,梁启超作《少年中国说》;1919年9月,李大钊又倡导“‘少年中国’的‘少年运动’”。自此北京大学多少“文章气节少年人”(注),思想着,呐喊着,终其一生:沉浮毁誉,难累其心;独立不惧,孤往不悔。此即“北大人”。

五四前后,狂飙突进,群星闪耀,蔡元培首倡“思想自由”,陈独秀、李大钊、胡适、周树人、罗家伦、傅斯年、段锡朋、张申府等继起红楼,“酒旗风暖少年狂”(台静农赠陈独秀),一时多少“良时豪杰”。陈独秀嘱望青年要“摆脱蒙昧时代”,“当以科学与民权并重”;鲁迅期盼“国人之自觉至,个性张”;李大钊“大声疾呼以扬布自我解放之说”;胡适则呼吁“思想的解放与个人的解放。”此即“北大风”。

民主革命时期,北京大学献出它的堂堂人物:李大钊、邵飘萍、朱执信、孙炳文、邓中夏、林庚白、张太雷、何孟雄、王实味、闻一多等烈士,他们“以心挽劫”,以生命造就成一个新生的国家,辉耀着新生的太阳。

“求治翻为罪,明时误爱才”。(严复)“北大在1957年反右运动中划右派分子715名,还有未戴右派帽子受各种处分的人842名。”(1979年二月三日《人民日报》:《北京市批错划为右派的同志得到改正》)而中文系文学史教研室13个青年助教中即被划十个右派分子。自此智士钳口矣。

这些堕入贱民行列的北大人,在长达22年的炼狱生涯中,“相伴随的只有憎恨,嘲笑,蔑视,侮辱,寒冷,饥饿,监狱,疾病,甚至还有死亡;完全和人们疏远,还加上孤寂;这些不仅来自你的敌人——而且还来自你的亲人,来自你的朋友。”(屠格涅夫《门槛》)

五十年代,太阳与严寒同在,美妙绝伦的风光。

任大熊、林昭、张锡昆、沈元、顾文选、黄宗奇等六右派,19571976年间,在不同地区被人民法院公开判处死刑,镣铐加身饮弹毕命,有的还举行过十万人以上的公审大会,并游街示众。

林昭有《赠张元勋》。1960年林在上海,通过张亲兄致信北方狱中张元勋,张收信后恐为公安作诈诱供,遂回信要林附一照片,以证实确为出自其手,林即以照片为证,并题诗背面:

楚头吴尾劳相关,顾影低徊敛鬓鬟。

困顿波涛佳岁月,凋零风雨旧容颜。

堪憎勿怪人争避,太冷应疑我最顽;

粉黛滔滔皆假面,笑君犹自问庐山。

沉郁顿挫,笑傲人生,其人其诗堪与秋瑾后先辉映。

刘奇第,湖南人,物理系54级。甫入学,即为胡风鸣不平。1957年更在三角地设帐为胡风招魂(当时他误以为胡已庾死),白幡大书“胡风不是反革命”,直言愕愕,义不避危。旋即被捕,发往兴凯湖,后冻饿死于小号。

198412月,木墀地,我拜访胡风先生,梅志、晓风在座。我缕述刘奇第行事,胡风木然,无语。梅志夫人说:“胡风一案,牵连极广,很多人为之家破人亡,可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勇敢的青年,而且如此惨烈,我们真对不起他啊。”我说:“他为胡风而死,更是为真理授命。”

在大革文化命的十年暗夜中,北大失掉了饶毓泰、翦伯赞、吴兴华、向达、王重民、陈梦家等世界级学术大师,以及崔雄昆、程贤策等优秀教育家,他们为捍卫人格尊严,惨烈自戕,以生命警醒世人。北京大学理应为其设立纪念牌,让他们魂归未名湖。

镜头回到1948年除夕,南京,胡适与傅斯年,酒后烛下相对,不觉同时吟出 :“种桑长江边,三年望当采。枝条始欲茂,忽值山河改。柯叶自摧残,根株浮沧海。” (陶渊明《拟古》第九首)继之潸然泪下。胜利后,胡、傅出长北大,期有所为,至此不过三年,山河改色,他们的自由主义之梦,亦随之破灭。

1991年4月3日,上海武康路,我拜访巴金先生,黄裳在座。我对巴老说:“您是中国知识份子的灵魂。60年来,您用笔和封建体制及其思想意识,做了不倦斗争,博得世人之尊重。”巴金缓缓地说:“60年,仍在原地。”神态淡然。

上世纪末我编有一本关于知识份子的书。我在《后记》中提到中国近代文化巨人“无一不是‘以身载道’,无一不是凝聚着中国文化精神”,是“为中国文化所化之人。”蒙季羡林先生赐《序》,《序》中有言云:“为此文化(中国文化)所化之人就是能传承此文化的人。”而“特立独行之士,他们身上的文化传承量是相当大的。”季老在呼唤传承中国文化的人,在呼唤“文章气节少年人”。

未名湖,波澜不惊。

一泓春水,载不动失却风帆的古石舫;旧时月色,照不见湖畔行吟的今屈原。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宋,章能良)少年心事,去似朝云无觅处矣。

岁晚悠悠,晨光微微。

注:

当年,蔡元培校长以国学大师吴梅所作《正宫锦缠道·寄北雍诸生》为校歌,词云:

“景山门启鳇帏成,均又新,弦诵一堂春。

破朝昏,鸡鸣风雨相亲。

数分科,有东西秘文。

论同堂,尽南北儒珍。

珍重读书身,莫白了青青双鬓。

男儿自有真,谁不是良时豪俊。

待培养出,文章气节少年人!”

北大百年校庆时,一些老校友和青年学子合唱这首几近湮灭的“校歌”,怆然涕下。

2007年12月9日,春明旧宅
五柳村2007年12月23日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