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落花春去也─讀《動向》悼右派汪崗文感慨當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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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春天每年如期而至,而我對春天的回憶,往往總是那麼淒清,甚至使我老淚縱橫。五十二年前,我因一篇《大好春光幾時來》而獲罪;五十二年後的今天,又因為刊發此文而獲罪的編輯主任汪崗君不幸逝世而添新愁。

  一九五七年的春天,我風華正茂,不僅剛剛走上處級領導幹部崗位,還因一項科研成果而被評為重慶市社會主義建設青年積極分子,真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當時受到年輕人熱捧的蘇聯解凍小說《拖拉機站站長和總農藝師》和國內一篇里程碑式的報告文學《本報內部消息》,深深地吸引著我,總想像文中的典型人物娜斯嘉和黃佳英那樣去「干預生活」(實際上卻成了唐.吉訶德式的「勇士」)。

  當時,中共號召的大鳴大放席捲全國,我正在野外地質隊蹲點推廣蘇聯先進技術,這個隊的黨委領導思想僵化,官僚主義嚴重……。這些不正是需要「娜、黃式人物」去干預嗎?於是,我滿懷激情地寫了《我們這裡還未解凍》的長篇通訊,投稿重慶《西南工人日報》,經編輯改標題為《大好春光幾時來》,刊在頭版頭條,引起轟動。此文在反右派運動高潮中,遭到狂轟濫炸:「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早已是春光明媚,誰說沒有解凍?這不是和費孝通的《知識分子的早春天氣》沆瀣一氣嗎?更為嚴重的是,誰膽敢把這株大毒草捧在頭版頭條,而在同一張報紙上,卻把毛主席在全國共青團代表大會上的一段講話《一切離開社會主義的言行都是錯誤的》刊在次要版面,誰說排版沒有階級性?要連根把刊發此文的編輯揪出來示眾!

  我本人又因鳴放時在地質局機關單位裡組織「怒放社」(取春天裡心花怒放之意),自任總編輯,於是被非難而質問:你向誰發怒?是向共產黨發怒吧!曲解成語,妄加罪名,令人啼笑皆非……。隨後,我被劃為右派分子,戴罪放逐山野勞動改造二十二年,對報社刊發《大好春光幾時來》的編輯的命運卻一無所知。

  近日,從《動向》(二○○九年三月號)雜誌讀到俞梅蓀悼念汪崗之文章,驚聞當年為刊發我的文章而付出慘痛代價的編輯主管,竟然是尚未謀面卻神交已久的汪崗君!牛年初春他撒手人寰溘然辭世!一九五七年的春天,汪君主持的報紙因編發文章而獲罪被送去勞教,文革期間又被莫須有判刑;一九七八年被恩賜「改正」時已垂垂老矣!他滿腹經綸,嘻笑怒罵皆成文章,本想把激情燃燒的歲月,驚心動魄的往事,泣血成回憶篇章,但卻來不及完成,在貧病交加中拂袖而去,魂歸天際,時為牛年犬日之晨!

  急就悼詩,雖欠工整,但存哀思:

  五七神交未謀面,

  皆因文禍帽遮顏。

  大好春光成泡影,

  肅殺寒冬伴殘年。

  噩耗驚悉思舊事,

  長歌當哭問蒼天。

  吟罷低眉無寫處,

  欲說還休淚已乾!

  ……

  注:卓濟賢,七十六歲,西南煤田地質局生產技術處代理處長,二十四歲時被劃為右派分子,降職降薪,在野外地質隊勞動改造二十二年後被改正,現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