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个民族的历史越悠久,就越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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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一个民族的历史越悠久,就越腐朽?——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作者
凯华  

公元一四五三年五月底,奥斯曼土耳其的十几万大军在一阵阵“抢呀”的狂呼声中冲进君土坦丁堡,他们烧杀掠夺,冲进每一所房屋搜刮财物,雄伟壮严的东正教教堂被夷为平地,几十万卷珍贵书籍不是被烧就是被抢,战后这个首都有五万多人成为土耳其人的奴隶,其中很多是上层人士,长达一千年的东罗马帝国至此寿终正寝。野蛮的土耳其人无情地蹂躏了这个历史悠久,文明世故的国家,而这个国家的人民,希腊人,尽管他们有着辉煌的过去,尽管他们早年的祖先也曾英雄倍出,并且对人类文明做出过巨大的贡献,但在历史的这个时刻,他们却显得如此的懦弱和胆怯,暮气沉沉,自私虚伪,内耗不断,在十几万土耳其大军围困孤城的危机时刻,全城能服兵役的二十五万人中,在政府的号召下竟只有区区五千人应征,似乎城市是否陷落与己无关,大难临头之时这里的人民却成天纠缠于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这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国家在她的历史的最后一战中,事实上是靠外籍雇佣军来打的,指挥的将领也是一名热那亚人,虽然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在城破国亡之时决然与敌人殊死拼搏、同归于尽,表现出了历史上其他末代皇帝所没有的勇气和崇高的气节,但这无济于事,皇帝的英雄行为感动不了他的人民,他也无法挽救这个国家,君士坦丁堡至此成了伊斯坦布尔,成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新首都。

  今天看来,发生在东罗马帝国的悲剧不过是人类历史上无数次重复的蛮族征服文明民族事件的一次,当年罗马亡于北方的日尔曼蛮族,中国则多次被蛮族征服。文天祥吟出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独取丹心照汗青”的名句,可这挡不住蒙古的铁骑。文明没有成为一个民族前进的动力,反而成为他们的一个包袱,成为他们借以抒发悲壮气息的工具,悠久的历史没有激发一个民族的自豪感和骄傲感,反而让他们产生了万事皆空,消沉颓废的情绪。我们看到历史上每一个历史悠久的民族,他们虽然宗***教、文化、生活方式等存在着许多差异,但仍有一些共同的表现,那就是文明、世故、守旧、内耗、退缩和停滞,眈于享乐并且重文轻武。而每一个登上历史舞台的年轻的民族,则表现出了强烈的进取心、勇敢、不怕牺牲、团结、英雄主义和尚武主义的行为,年轻的民族就象一个天真无知的孩子,当他睁开眼来观C周围的一切时,他是充满好奇的,他的脑子里没有什么条条框框,没有成见,更没有沉重的历史包袱和陈腐的教条,他渴望了解周围的一切,他不知道什么是劳累和危险的,他的精力非常旺盛,他的人民充满了原始的欲望、尚武精神和英雄主义崇拜的情怀。年轻的民族充满了扩张的激情,因为他们一无所有,而历史悠久的民族则不断收缩后退,因为他们经历得太多,早已激情不再。历史的无数次悲剧,文明的消长,就是在这一次次的征服、腐***败、再被征服的历史事件中上演的。

  为什么一个民族的历史越悠久,就越腐朽呢?一个民族的历史也就是一种文明的历史,汤因比说过,文明也和一个人一样,有她的生命周期,有她的兴起、全盛、衰亡的这样一个过程。所以民族的的衰败本质上就是文明的衰败。在我看来,每一种文明,她赖以兴起的因素最后往往也是导致她灭亡的因素,而这种因素,因为她导致了一个民族的强大和兴盛,因为她造就了一个民族的光辉历史,成为民族骄傲感的源泉,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形了一个先例、一个不成文的宪*法、一个伟大传统的主体内容和历史象征,所以这种文明就构成了一个民族的神圣感、价值观和心灵的激荡的来源,成为保守主义、教条主义的聚居地。历史表明,一旦某种文明的模式发生并固化在一个民族身上,那么这个民族是很难放弃的,因为她与这个民族已形成了血肉共同体。所以,随着时间的延续,当这种文明所蕴涵的所有的积极因素就会被一一挖掘尽时,这种文明的负面因素就会暗暗滋长并蔓延开来,成为阻碍历史前进的障碍,历史既然无法前进,那么就只有一次次的重复,而这种重复,是人性弱点的重复,而不是人性优点的重复,例如当年陈胜、吴广揭竿起义时还能喊出:“王候将相宁有种乎”的英雄主义口号,那么到了我们的阿Q那里,就只剩下元宝、洋钱、女人了。这种重复的历史,对统***治者、下层人民的腐蚀力是很强的,因为既然历史已无法前进,无论怎样的聪明才干、怎样的流血牺牲都不能取得更有意义的成就,那为什么还要这样费尽心机、这样劳累呢?为什么不及时行乐呢?古希腊城邦时代,民主政体激发了人民的爱国主义热情和伟大的创造力,这是希腊文明兴起并走向全盛的关键因素,也是希腊城邦得以战胜强大的波斯帝国的原因,但这种民主政体所必须的城邦自治的条件却阻碍了她继续前进的脚步,自治使得古希腊长期无法统一,四分五裂,城邦之间为争夺利益和霸权而相互残杀,频繁的战争消耗了希腊的元气和前进的动力,使得人民逐渐颓废起来,不再具有他们的祖先所拥有的英雄主义的气质,希腊的辉煌文明兴起于民主政治,但也亡于民主政治。在东方,在中国,情况也同样相似,中央集Q制政体造就了一个领***土广袤的王国,在兴修水利和抵御自然灾害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这个王国是以儒家的治国思想为指导,以科举考试产生的文职官员代替贵族阶层来治理的,这种先进的政治体***制远远优越于欧州封*建庄园的、贵族世袭的、骑士文化的政治体***制,她使我们的文明冠于东方并遍布四周,成为那些“蛮夷”们所仰慕的上邦之国,中央集Q制国家需要树立一个正统的国家思想,并把其它的思想斥为异端,她在精神领域里的一切探求都是为了巩固中央政府的权威,并说明她的合理性,她本能地消灭从首都到地方的所有他不能控制的势力,并扼杀地方的个性,她在全国造就一个均匀的小农经济的社会。除此以外,她并不鼓励探索大自然和科学技术,她不是用法律而是用道德来管理下层人民,她管理人民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人民安份守已、愚昧无知、满足于温饱,她总认为今不如昔,总想复古到从前民风淳朴的圣人时代。更重要的是,这种文明和政治体***制是完全排斥商业文明和市场经济的。所以当这种文明走到了她的未期时,她的治国理想与人的本性和社会的现实完全脱节,自相矛盾,她在物质技术上再也无法取得更进一步的成就。结果无论是想励精图治的皇帝,精明能干的大臣,极端廉洁正直的官员,还是富有创造力的军事将领和那个时代思考最深刻的思想家,统统都不能取得有意义的历史进步,有的身败,有的名裂,有的身败兼名裂,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努力进取又有什么意义呢?对外扩张又能得到什么呢?流血牺牲又能捍卫什么呢?为何不闭关自守、消极怠工、文恬武嬉呢?我们中国人,就是在这种文明的控制下不能自拔,也无法走出这泥潭,从而一步步地走向沉沦、堕落的深渊,走向1840年的。

  那么,是不是所有历史悠久的民族就命中注定要沉沦、灭亡呢?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来使这个民族重新恢复青春活力,恢复他们那伟大的祖先在远古时代****表现出的英雄主义和进取心吗?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民族一定要有危机感,并在这种危机感的激励下改***革甚至彻底革除自己的文明模式和传统的价值感,甚至改***革自已的生活方式。这个民族必须要有勇气正视自己的不足,敢于怀着一种虔诚的心理向其他先进的民族虚心学习,把先进民族的富有朝气的并且正在上升的文明转化为自已的文明,并与本民族的那些顽固守旧分子进行坚决的斗***争。旧的势力打着维护传统的旗号惶惑人心,他们借口民族特性、民族的历史传统和民族骄傲感来维护旧的体***制和价值观,这种虚妄的民族自豪感颇能迷惑不少人,甚至我们的人民也由于守旧之风而不愿改变自已的生活方式。所以革M是必须的,宗***教是要改***革的,文化也必须批判和反省。对于守旧的民族,一场流血的革M是迟早的事,革M不仅仅是政治意义上的革M,她还有文G命、价值观的革M、生活方式的革M、宗***教革M等多重内容。历史上,俄国彼得大帝的改***革,日本的“明治维新”,和二十世纪的中国革M,都属于这样的性质,这些国家也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去除掉自已身上的沉疴,卸下身上沉重的包袱,恢复一个年轻民族所特有的朝气和活力,轻装前进。

  今天,世界上有一个超级大国,她以各方面无可匹敌的优势君临世界,她的优势是其她“古老”的国家根本无法抗衡的。这个超级大国也是一个年轻的国家,或年轻的民族,从本质上讲她是一个新的“蛮族”。美国强大的秘密就在于她的历史很短暂,与其她古老民族相比美国的历史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这样一个心态年轻的、充满朝气的民族,在其民主政治的日渐完善的时刻,必然要应运而起,称雄世界,并在人类文明史上写下自已辉煌的一页。所以,与其说美国是由于民主而强大,不如说美国是由于年轻而强大,美国这个“蛮族”国家与历史上其他的游牧蛮族国家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她是完全理性的,是物质主义和唯理主义的,因而这个“蛮族”所建立起来的文明更有威力,更有示范意义,更值得其他民族学习和借鉴。

  人类迄今为止的历史告诉我们这样一个真理: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恐龙在地球上生存了上亿年,而人类的文明史,连第一个一万年还没有达到呢,所以人类历史上产生过重大影响的各种文明、政治体***制、神圣的价值观和代代相传的生活方式,都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日益显示出她的不合理的一面,并阻碍历史前进的步伐。美国由于民主政体和法治的精神而强大,美国也会由于这种政治体***制而走向衰落,这种政体或者文明,同样也有着她的生命周期,美国也会成为一个有历史的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民也会象其他古老的国家的人民一样,背上沉重的历史包袱,到了那时,考验这个国家的人民的变化能力、适应能力的时刻就会到来。所以一个真正有生命力的民族,必须敢于自我扬弃,因时而变,敢于向先进的民族虚心学习,引进先进的文明和价值观,而死抱着老祖宗那一套不放的民族,必然要成为亡国奴,甚至灭亡。中国的近代史,中国的革M史,就是这个历史规律的最好的阐释。

  2005年4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