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模式行不通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02:51:07

10年前,亚洲正身陷源于自身的金融危机之中,该地区所施行的资本主义,成为了所有人青睐的泄愤对象。虽然很难对从印度尼西亚到日本、从新加坡到中国的各个经济体一概而论,谈到亚洲的问题出在哪里,众多学者还是达成了普遍共识。

过去的说法是,亚洲经济体过于依赖外资流动,也过分热衷于通过管控严密的银行输送国家资源,而非依靠更具创造力、更高效的资本市场。许多国家施行的是一种“裙带资本主义”,国家利益和特权企业(往往是家族企业)的利益盘根错节、密不可分。没人督促管理层创造效率,使自身利益与投资者利益保持一致,相反,管理层被与股东隔离开来。总体来看,政府对经济决策干涉过多,导致资本配置不当、市场创造力受到阻碍。

而今,亚洲决策者、监管者、商人和政客们发现,形势发生了逆转。其中有些人对西方的说教感到不满,有些则将其铭记在心。有不少人开始给西方上课,斥责其赌博式的资本主义制度,以及信贷催生、资产泡沫式的增长模式。

增强了这种优越感的是,亚洲各国(尤其是中国和日本)政府是美国国债和房利美(Fannie Mae)、房地美(Freddie Mac)债券的最大持有人。这些国家实际上是美国灾难性消费热潮的资助者,现在它们希望那种满足感:能够告诉西方他们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达沃斯——这曾是自由资本主义信仰的圣地——向意兴阑珊的听众们表示,西方“长期低储蓄高消费的发展模式难以为继”。他指责西方银行“片面追逐利润……缺乏自律”。如今中国国有金融机构持有大量的西方银行股票,它们几乎一文不值。

怀着相似的心境,印度民族主义政党印度人民党(Bharatiya Janata)高级发言人普拉卡什•雅瓦德卡尔(Prakash Javadekar)称,美国的资本主义“不过是过度放纵”。日本前财务省次官神原英姿(Eisuke Sakakibara)则预言,世界永远不会回归导致信贷崩溃的那些消费模式。“衰退结束之后,情况将大为不同,”他警告称。“美国的时代已经结束。”

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院长马凯硕(Kishore Mahbubani)是预见到这场衰退的人之一。他表示,亚洲学到了西方资本主义的许多优点,包括对自由市场的普遍信任。但经历过亚洲金融危机的苦难,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教训(现在西方政府对该组织的一些批评充耳不闻)之后,亚洲人民又得出了自己的一些教训。它们包括:“不要过快放宽对金融部门的限制,适度借贷,坚定地储蓄,管理好实体经济,投资于生产力,关注教育。”对比亚洲过去10年的表现与西方大部分国家的表现,马凯硕表示:“当美国人忙于用纸牌搭建金融大厦时,亚洲人在专注于本国的实体经济。”

诚然,亚洲人有些事情做对了。除了某些特例以外,亚洲政府不允许其银行肆意开展导致众多西方金融机构濒临破产的鲁莽业务。个人、企业和一些国家的政府保持了储蓄的习惯。企业高管(某些把公司当作存钱罐的家族企业大亨们除外)通常会刻意规避在西方声名狼藉的那种薪酬方案。

然而,这些所谓的优点常常是优势与劣势并存。造成高储蓄率的原因,除了节制这种高尚品质之外,还有糟糕的社保体系。高储蓄率还扼制了国内需求。不受维权股东干扰的成功管理层,和将自己公司弄垮的不成功管理层数量一样多。就算我们把这些吹毛求疵的意见放到一边,这种或许可以约略称作亚洲式资本主义的体制,仍然存在许多根本难题。

首先,亚洲地区依赖的是其目前如此鄙夷的西方过度需求。在去年大部分的时间里,始终存在一种观点:即亚洲能够逃过金融危机。正如马凯硕所言,亚洲关注的焦点是实体经济,忙于制造消费电子产品、机械工具和集装箱货轮。然而,这些产品的买家是西方人。

日本是一个最贴切的例子。今年,在七国集团(G7)成员国中,预计日本的表现将最为糟糕,产出萎缩可达6%,为二战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萎缩。然而日本银行几乎没有购买不良证券,且日本政府拥有巨额贸易顺差和经常帐户盈余。正如德利佳华(Dresdner Kleinwort)驻东京的彼得•塔斯克(Peter Tasker)所言:“这看上去非常不公平。”

其次,只有非常健忘的人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政府配置资本的能力要强于私营部门——可现在就有些人这么说。事实证明,日本与美国一样容易制造资产泡沫,尽管日本政府对银行业体系的监管要严格得多。在中国,政府表现出的拙劣也同样明显。去年,中国政府开始担心经济过热,因此采取措施为经济降温。其结果是房地产价格暴跌,严重影响了消费者人气,以致于在出口不断下降的效应显现之前,经济表现就受到了影响。“他们以为自己在进行微调,”中国研究公司龙洲经讯(Dragonomics)董事总经理葛艺豪(Arthur Kroeber)表示。“所以说,监管起不到作用,就像放松监管不起作用一样。中国还是一个19世纪那种繁荣与萧条循环往复的经济体。”

最后,有些亚洲经济体,例如印度,或许能够避免经历最糟的情况,这仅仅因为它们是没有完全融入全球经济的贫困国家。印度对外国投资的限制以及对本国金融业的保护大概功过参半。而谈到能源产业以及政府补贴的扭曲效应,印度需要更多放松管制的措施,而非更少。

同样,即使到到现在,中国也没有放弃改进本国金融产业的雄心。上海市政府金融服务办公室主任方星海表示,更加了解潜在风险之后,中国甚至可能加快金融改革的进程。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亚洲区主席斯蒂芬•罗奇(Stephen Roach)表示,中国经济繁荣的程度表明,中国在仿效、而不是规避美国的做法。“中国经济发展的惊人成就是对资本主义的明确认可——这种发展模式主要依赖于从国有企业向私有企业的所有制转换。”

在这场危机之中,随着美国政府采取国有化、指导放贷和国家纾困等一系列指令式经济举措,人们可能会忍不住做出这样一个结论:美国正逐步走向更加中国式的资本主义。但从长远来看,不管现在看来西方资本主义的名声有多坏,历史的潮流还是更有可能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译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