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全民赌博”现象的另类思考

      某天，在某星级宾馆的一个娱乐厅里，人们正在兴高采烈地为某场足球比赛谁胜谁负押钞赌球，赌球者心情激动、兴奋以至疯狂，钞票流水般出出进进，庄家镇静地坐收渔利，场面气氛虽然有些紧张，但秩序井然……这样的赌球活动自然没有得到国家许可，但一位赌球者却满不在乎：“什么许可不许可，现在国家哪个城市不在这样赌？”另一位赌球者进一步说：“都什么时代了，还要许可？国家现在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样赌，爽！”

      事实上，不管白天和黑夜，也不仅仅是赌球，更不只是在这家宾馆和这一天，中国以各种方式进行赌博的人已经非常普遍，对赌博持宽容以至支持态度的人也非常普遍。可以说，赌博已经成了几亿人共同参与的违法活动。

      在中国，这也许是一项规模最大、参与人数最多最广泛同时也是制止最无力的违法活动了！

      那么，我们究竟充当怎么来看待“全民赌博”现象呢？

      十亿人民九亿赌？

      有一句顺口溜非常流行，叫“十亿人民九亿赌”。我们不敢说有90%的中国人参与了赌博，但至少应当承认，除了哺乳期的婴儿、幼儿园的小朋友和大部分学生之外，其他的人有百分之六七十或多或少地参加了赌博，水分应当不大。这样看来，说“十亿人民九亿赌”，情况也应当说是“基本属实”。

      这是从总体上说的。看看我们的周围，说起赌博，一个个鲜活的人，一件件具体的事，给我们留下的印象也许更深刻。我们常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一位朋友在早餐店与你相遇，谈起昨晚的“活动”不无遗憾更不无骄傲地说：“运气太差了！又输了八百多！”你要是有兴趣跟他讨论，他会把一盘一盘的局面和细节详细“通报”，并意犹未尽地与你交流。我们也常常会接到这样的邀请：“你快过来，三缺一，我们在等你……”你如果托词推辞，人家还会拿你开涮：“别那么正人君子好不好？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那天你跟局长还到宾馆去了，局长说你手气好得不得了……我不是局长，你小子看不起我呀！别假正经了，快过来！”仔细想一想，我们中的许多人，都跟自己的家人、亲戚、朋友、上司、同事、同学、朋友以至纯粹的赌友都“操练”过，甚至在“操练”过后，还一条链接着一条链地发展下去，在不知不觉中扩大着自己的赌友范围和赌友人数。扑克、纸牌、麻将、象棋、电脑等等这些娱乐、学习工具，又成了我们的赌具；现金、实物以至性，则成了不同场合不同时间不同情景下的赌注。

      赌具和赌注的多样，为赌博的普及创造了条件；全民的参与和社会的宽容，为赌博的普及成就了气候；而场所的广泛，则为赌博的普及提供了便利。在大大小小的城镇，娱乐城、活动室、麻将馆、咖啡馆、茶楼、发廊、网吧、宾馆、旅社、招待所以及居民家里，等等，差不多都留下了人们赌博的痕迹，换句话说，这些地方差不多都成了固定的或临时的赌馆或赌场。在广大的农村，屋中、树下甚或一块石板，都有可能成为聚赌的地方。

      如果要说真话，我们不得不承认，赌博已经成了大多数中国人生活的一部分——尽管它是违法活动。

      禁赌要付出痛苦代价？

      湖南省常德市鼎成区钱家坪乡八角楼村村民陈松才，在其兄家里同本村村民陈永生等人一起打牌赌博。赌了一阵后，陈永生准备离开。陈松才便要陈永生交两元赌资后才准其离开，但陈永生不交，遂发生争执。陈松才便冲进其兄厨房，操起一把杀猪刀和一把菜刀，将陈永生追至屋外杀伤致死。陈松才最终也被法院判处死刑。

      这是笔者随手从媒体中摘取的一个案例。“为两元赌资丢两条性命”，这确实是条有卖点的新闻，而且也确实能让读者从中看到赌博的危害。赌博案件数不胜数而且五花八门，赌博的害处也可以随便例出八条十条以至N条。所以，禁赌很容易让国家、政府和公众形成共识。于是，法律法规明令禁赌，政府和司法部门不时发布通告布告打击赌博，群团组织和某些特殊人群倡议戒赌，会议、活动、媒体等等，都旗帜鲜明反赌。表面上看，赌博，好像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可是实际情况不免让人难堪。问题就这样出来了：就是赌博这个“人人喊打”的“臭老鼠”，在人们的灵魂深处和精神需求上，又天然成了“香饽饽”，人人都被它吸引，人人都想咬它吃它，而且越吃越香越上瘾越有味。于是，一个“边禁边赌、越禁越赌”的怪圈形成了，赌博由此演变成了中国人的大违法。

      花费了如此巨大的物力财力人力精力去禁赌，结果不但收效甚微，反而赌博现象更普遍更严重了，这不能不说是禁赌的悲哀，也不能不说是禁赌付出的痛苦代价！

      这种代价还是有形的，另一种无形而且更为痛苦的代价是：禁赌使某些法律遭到公然亵渎，同时使人变得公开虚伪。

      如前所述，赌博在中国是被法律法规明令禁止的。但几亿人在赌博，几亿人在违法，法律就有了自己的难处。法律本来是一个社会中最神圣、最公正、最有尊严的东西，但在赌博面前，法律变得苍白无力。法不责众，法不敌众，禁赌惩赌的法律条款成了一纸空文，形同虚设；同时，执法者也可能又是违法者，甚或与被执法对象是赌友，执法者抓赌的底气显然不足。而且，一些执法部门抓赌的最主要目的是为了经济利益，并非是为了禁赌，如果取消抓赌的利益分成，赌案绝对大幅度下跌。一种法律受到如此亵渎，要么法律本身有问题，要么司法实践有问题。法律之于禁赌，两者都有问题。

      赌博违法,但人们照赌不误；人们知道赌博违法，也都拥护禁赌，但又乐于参赌。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起码有几亿的人成了两面人：一方面，没有几个人敢于在正式的、要真正承担法律责任的场合承认自己是个赌徒或者至少承认自己参加了赌博；另一方面，在非正式的、不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场合又热衷赌博并对自己的赌博经历津津乐道。用“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来形容大多数中国人赌博的心理，同样恰如其分。在赌博这件事上，大多数中国人变得如此虚伪，如此丑陋！

      同时，在中国传统道德范畴内，“吃喝嫖赌”应该不是“好人”做的事情。但眼下这个社会，“吃喝”早已根本不当一回事了；“嫖”还在遭受妻子们本能的反对，但许多男人对此态度暧昧得很；至于“赌”，更是变成了一项正在全民中普及的娱乐项目。这样看来，中国还剩下几个“好人”呢？况且，世界上不少国家和地区允许赌博，并把它作为一种无烟无毒无痛的产业来培植。在这些国家和地区，赌王与球星、拳王、明星、名流和英雄一样受到人们的称颂，与他们一样风光无限。如果按照中国对“赌”的道德标准来度量，世界上“好人”也不多了。很显然，中国禁赌存在打击面过宽的嫌疑。

      中国禁赌付出的竟是如此众多的痛苦代价，这不能不让人深切反思。那么，解决赌博问题的出路到底何在呢？

      让赌博合法化？

      中国彩票的发展异常迅速。如今国人对福彩、体彩及其后来的足彩，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国家统计局中国经济景气监测中心对北京、上海、广州的城市居民调查显示，已有48.5%的居民购买过彩票，其中5%的居民已经成为职业彩民。这说明，买彩票已经成了中国人一项经常性、普遍性的活动；虽然《彩票法》至今尚未出台，但国家有关部门联合制定的关于福彩、体彩、足彩管理的《暂行办法》，是同样具有法律效力的法规性文件，同样完成了对“国家赌博”的法律承认和法律准入。

      我们曾经对发行彩票这种“国家赌博”赋予了太多太浓的政治色彩、政治意义与道德评价。实质上，大多数人买彩票，就是玩游戏、碰运气。.中了，当然高兴；不中，也不会睡不着觉。而且，对每个彩民而言，有所谓“中与不中”，但对国家而言，却无所谓输赢。近几年，国家通过这种“赌博”，每年聚集的社会财富数百亿元。

      这种“国家赌博”是对社会财富的又一次再分配，极少数幸运儿从这轮再分配中，摇出别人口袋里的钱成就了自己十万百万千万富翁的梦。不过，大多数人也许未必有心，自己事实上为国家的公益和税收事业做了贡献。有专家指出，彩票这种“国家赌博”作为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产物，很难用道德上的好坏来评价，只能说它活跃了人们的经济生活，使文化变得多元。

     当前的中国社会正经历着两种转变：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经济转轨期，二元封闭向多元开放过渡的社会转型期。我们正从一个少机会、低风险社会进入一个多机会、高风险社会，致富理论得到突破，从按劳分配到主张诚实劳动、合法经营，再到今天通过参加“国家赌博”允许和保护一部分人快速致富，这极大地调动了人们对财富渴望和追求的积极性。这种积极性正是人们冒险精神的张扬，而冒险精神对于个人、家庭、企业、城市、民族来说，都是不可缺少的。

      人们渴望致富，尤其渴望快速致富，途径当然多种多样，而赌博的积极影响不可小视。既然“国家赌博”在合理合法地一步一步升级和开放，那么，民间形式的赌博是不是也应当有条件有限制地一步一步放开与升级，从而从根本上解除禁赌的痛苦和几亿人的违法尴尬与道德困惑，使中国的博彩业走上有序、健康、全面和持续发展的道路呢？

      诚然，就当前中国的经济和社会状况而言，赌博会带来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其消极影响仍占主导地位，赌博全面开放的条件显然还不完全具备。因此，有人建议，就像当年办特区那样，选择和确立某些城市、社区、村落作为试点区，从硬件设施、软件管理和赌资金额等方面作出明确的法律规定，允许在此区域内合法从事赌业和进行赌博，然后根据国家、社会和公民的承受力和认同程度逐渐开放、扩大和升级。在2005年的“禁赌人民战争”中，“两高”官员对“群众娱乐”与“赌博”的模糊界定与解释，让国人似乎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于是，有人大胆预测，根据中国的国情和博彩业的发展趋势，这样的政策选择应当不会很遥远——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中国的经济和社会在不断地向前发展，中国国民的整体素质也在不断地向上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