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卸下光环回归自我,人物,营口晚报电子版,读报社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4:24:00





　　■1978年8月，《文汇报》以一个整版的篇幅，独家发表了复旦大学中文系新生卢新华的小说《伤痕》，为中国当代文学史增添了一个新名词——“伤痕文学”

 

　　■如今卢新华津津乐道的是在美国蹬三轮的好处：晚上打工不影响上课；能免费练习英语口语。凭着蹬三轮，两年后卢新华拿下硕士学位，把妻女接到美国

 

　　■1978年8月，《文汇报》以一个整版的篇幅，独家发表了复旦大学中文系新生卢新华的小说《伤痕》，为中国当代文学史增添了一个新名词——“伤痕文学”

 

　　

 

　　■如今卢新华津津乐道的是在美国蹬三轮的好处：晚上打工不影响上课；能免费练习英语口语。凭着蹬三轮，两年后卢新华拿下硕士学位，把妻女接到美国

 

　　前程似锦时放弃一切闯荡美国蹬三轮、办公司

 

　　《伤痕》作者卢新华

 

　　回顾改革开放30年的历程，卢新华无疑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一个标志性的人物。1978年5月11日，《光明日报》刊登特约评论员文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从此拉开了改革开放的序幕。时隔3个月，《文汇报》以一个整版的篇幅，独家发表了复旦大学中文系新生卢新华的小说《伤痕》。如果说，前者为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作了重要的思想铺垫，那么，《伤痕》则让历经“文革”浩劫的中国人，痛痛快快地释放出淤积在心中整整10年的冤屈、苦闷和眼泪。

 

　　采访卢新华安排在去年11月初，立冬前的上海雨依然延绵不绝地下着，却不曾妨碍卢新华的远行，短短几天，南宁、桂林、苏州……一一留下了他的足迹，与5年前首次约访他相比，如今穿梭在中美两地的卢新华，似乎更加忙碌。

 

　　

 

　　■《伤痕》的轰动是众缘所成

 

　　当年《伤痕》引起的轰动、震撼和大讨论，可以说，整整影响了一代中国人。如今提起，卢新华认为那不过是敢于说真话罢了。他甚至会用平缓而富有定力的语调调侃般地说：“瞧，又提那张彩票了。”

 

　　1978年4月初的一个周末，刚刚以优异成绩考入复旦大学中文系的卢新华，趴在未婚妻家小阁楼的缝纫机上，写下了小说《伤痕》的第一句：“除夕的夜里，车窗外墨一般的漆黑……”从此卢新华的命运紧紧地与它连在了—起。

 

　　萌生写这篇作品源于一堂分析课，课上老师讲到鲁迅的小说《祝福》时，用许寿裳先生的一句话概括到：“人世间的惨事不是惨在狼吃阿毛，而惨在封建礼教吃祥林嫂……”这话像一道闪电给了卢新华极大的震动和启发，一个类似的命题在他脑海中浮现，“‘文革’的‘惨事’不惨在极左思潮将国民经济弄到了崩溃的边缘，而惨在它使每个人的精神和心灵都种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

 

　　接下来老师讲什么，卢新华全然不知，只是魂不守舍地想着脑海中的小说，一个有关亲情、爱情、诬陷与误解的故事。最初作品的名字叫《心伤》，两度落笔，开了个头就被他撕了。直到他写下了《伤痕》的名字，故事才像一泻千里的江河水。遗憾的是这篇小说被老师认为难以发表。卢新华只好把它当墙报稿交了差。几天后的—个清晨，他被喧闹的人流引到了宿舍外楼梯拐角处的墙报栏，位于头条位置的《伤痕》已被络绎不绝前来观看的师生们围得水泄不通，很多女生流着泪默默地看着、抄着。连续数周，校园都沉浸在争论与思考中。

 

　　《伤痕》在复旦大学的轰动很快引起了《文汇报》的注意，那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文章还没有发表，“两个凡是”的樊篱尚存，发表这样的作品其风险可想而知。尽管报社大多数领导赞同发表，但为了慎重，还是打出了小样在上海各界广泛争求意见，经过3个多月的酝酿，文章改动了16处。 1978年8月11日，《文汇报》终于以一个整版的篇幅刊登了小说《伤痕》。当天的报纸被抢购一空，最终加印至150万份，卢新华和同学骑着自行车跑遍了学校附近的所有邮局，还是空手而归。新华社、中新社为此先后播发了新闻，全国二十多家省、市电台以广播剧的形式播出了这部小说，法新社、美联社的驻京记者更是在报道中这样评价：《文汇报》刊载小说《伤痕》，说明中国出现了揭露“文革”罪恶的“伤痕文学”。追溯30年的记忆，卢新华说：其实真正意义上的《伤痕》不是我写的，是千千万万的中国人用他们在“文革”中遭受的苦难、血泪和生命体验共同完成的一部作品。《伤痕》的轰动是众缘所成。幸运的是，命运选择了我来执笔。

 

　　

 

　　■放弃仕途是为更好地回来圆梦

 

　　《伤痕》的发表，使卢新华一夜成名。1978年他荣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不久成为“文革”后首批加入中国作协的会员中最年轻的作家，并出任中国作协上海分会理事，上海市青联常委、第四届全国“文代会”代表。频繁的会议演讲、接待外宾让年轻的卢新华开心过，但很快就清醒了。这时社会上出现了“歌德”和“缺德”的讨论，作为批判现实的“伤痕文学”自然与讴歌的主旋律相悖，因此《伤痕》在以后几次拍电影的尝试中都因种种原由悄然搁浅。由著名表演艺术家赵丹亲自任导演，黄宗英、卢新华等任编剧的摄制组都成立了，最后却以解散而告终。

 

　　毕业分配时卢新华可谓前程似锦．当时的《人民日报》社曾点名要他去任团委书记，管分配的老师为此曾三次找他谈话，最后一次甚至对他说：“你知道人民日报团委书记是个什么概念吗?如果外放，就是个地委书记了。”经过一番思前想后，卢新华最终还是选择了去《文汇报》当一名记者。其实拒绝宦途，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不愿违背内心深处的召唤：或许自己的生命属于文学。但是，此后发表的几部小说就像被《伤痕》的光芒遮住了似的，都不曾引起特别的反响。有一天，工、农、兵、学都干过的卢新华突然向报社递上辞呈，毅然“下海”经商，不久他和朋友们在深圳办起了公司，由于人事纷争，卢新华不愿伤害朋友间的关系，便主动辞去了董事长兼总经理职务。不久他告别妻子女儿远赴大洋彼岸，开始了他留学美国的生涯。

 

　　有人说卢新华不识时务，也有人说他不够安分。但千舟尽过，卢新华始终保持着荣辱不惊的微笑。其实，卢新华心中早有规划，当初他的离开，就是为了今天更好地回来，回来圆冥冥之中的那个文学梦。1998年，有人在书摊上听到一声惊呼：“哎呀，这是卢新华吗?他还在写书呀!”那年卢新华的小说《细节》问世，内容描写了一个诙谐、通达、善良、关注生命细节，最终魂断美国的留学生故事。2004年，他又一部力作《紫禁女》出版，故事讲述了女主人公“石女”与三个恋人的情感纠葛，揭示了中西方文化在碰撞中对本民族的影响。有媒体这样评论：卢新华在人生道路上兜了一圈，看似回到原来的起点，却是更上了一层楼。如今，自由撰稿人的生活让卢新华过得很充实，半年时间在上海读书、写作、会朋友，半年时间回洛杉矶看望妻子儿女……

 

　　

 

　　■口袋里仅有的钱令他底气不足

 

　　1986年，卢新华怀揣仅有的500美元来到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报到。敢于放弃荣誉和安逸，在卢新华的履历上不是第一次，但是人生真的一切归零，仅靠勇气，远远不够。交完300美元的注册费，摸着口袋里仅有的Money（钱），卢新华明显感到底气不足。有段时间，他甚至幻想着上学路上能捡到一张百万英镑，以解燃眉之急。讲起在美国蹬三轮车，卢新华全然没有国内所传的“伤痕作家”在异国以蹬三轮潦倒度日的悲情苦态。那时每当周末，人们在洛杉矶西木区那璀璨的街灯映照下，经常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打着黑领结的东方青年，与一群载着观光客的白皮肤学生打工仔一起欢快地蹬着三轮，潇洒地甩着手招揽生意，那样子十分引人注目，他就是卢新华。尽管第一天出车没开张就吃了警察的罚单，尽管一连等了几个小时才拿到第一单生意，但在一阵汗流浃背的付出后，卢新华拿到了25美元的工钱和20美元的小费。从此卢新华每逢周末和晚上都会蹬上三轮，在这片被人称为“小巴黎”的界面里打工，运气好时一个周末能赚300美元，一个月就有近 2000美元。渐渐地，他爱上了这一行。直到今天一提起美国的三轮车，卢新华就两眼放光。

 

　　“那是一段让我充满喜悦和自豪的经历。”卢新华罗列着蹬三轮的好处：“晚上打工不会影响上课；还能免费练习英语口语；不仅能锻炼身体，还能挣到小费；最重要的是，它能帮助我卸下曾经的光环，一切从零做起。”

 

　　就这样凭着蹬三轮挣来的钱，两年后卢新华拿下了硕士学位，并把妻子、女儿接到了美国。毕业后，卢新华到洛杉矶一家图书公司做英文部经理，后来又辞职自己开办公司，再后来又兼做金融、期货和股票。遗憾的是上帝对卢新华做生意从不曾眷顾过，最终所有的投资除了在中国买了一处房产还增值外，其余的都打了“水漂”。当第二个女儿和第三个儿子相继出世后，他开始了另一段人生。在国人眼里，赌场发牌手并不是什么体面的工作，但在西方人的眼里，这只是一份工作。卢新华的想法更实际：能在同等时间内挣到比其他工作多上两三倍的薪水，何乐而不为呢?不久卢新华进入一家国际发牌学校，并以优异成绩顺利结业，成为洛杉矶一家大型赌场发牌员，很快他成长为资深发牌员。多年后回国，他还为老同学们作了一次表演，事后有位同学这样评价：“卢新华发牌手势之优美，已达到了艺术的境界”。

 

　　赌场什么人都有，卢新华在赌桌上可以说阅牌无数，同时也阅人无数。在他看来，赌性是人性中最突出的一种品性，发牌员工作最大的好处是，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观察人性，思考人生。况且，卢新华自有一套自我净化的方法。一次，他正坐在赌场入口处的沙发上潜心阅读《金刚般若婆罗密经》，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一位讲着家乡话的同胞对身边的伙伴们说：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个闹哄哄的赌场里，还有个人在读《佛经》，滑稽吧！”

 

　　“在一个最物欲的场所，看一种最精神化的东西，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生命体验。”卢新华如是说。采访即将结束时他说，当今中国社会应当警惕把“存人欲，去天理”的人性之恶，当作商品经济大潮中合理的现象，加强人文精神和道德修养的重建已到了时不我待的时刻，否则新的“伤痕”将殃及改革开放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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