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兵：楼市风声鹤唳 宋城三日惊魂(南方周末 2008-10-16)

楼市风声鹤唳 宋城三日惊魂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李红兵 发自杭州 2008-10-15 20:56:14 来源:南方周末
本报调查发现，“宋城集团董事长黄巧灵携4亿资金出逃”实为业内谣言，但这一事件也折射出开发商面临的艰难局面

宋城集团总部完全仿照美国白宫兴建　CFP/图

黄巧灵　CFP/图
谣言突袭
炮声轰鸣，火光冲天，英雄在美人的怀抱中奄奄一息，城破了。10月10日晚，可容纳2500名观众的杭州宋城大剧院座无虚席，观众们一片肃然，他们完全被《宋城千古情》震撼的舞台征服了。
然而，坐在贵宾席上的总导演，却无心看戏。他，正是《宋城千古情》的总导演、宋城集团董事长黄巧灵。
3天前，一则极具爆炸性的消息令黄巧灵和他公司的5000名员工犹如晴天霹雳。“宋城老总黄巧灵携4亿巨款潜逃了！”从10月7日开始，这则消息突然在网络上出现，黄巧灵得知后惊诧莫名。而事实是，这一天，他刚从香港回来，一个月后，他还将作为中国企业家代表团成员，赴秘鲁参加APEC会议。
更坏的事情还在后头。紧接着在第二天下午1点半，宋城集团在杭州第一世界大酒店召开内部会议，讨论部署公司下一阶段的工作任务。会议结束时，尽管黄巧灵已经“现身说法”，但仍被记者堵在门口，追问宋城集团的资金链问题。黄巧灵感觉自己有口难辩，他只得当场给媒体的记者转发一条他刚刚收到的手机短信：“黄总：本月销售回笼621万元，银行存款31463万元，银行按揭未放款2719万元。”“一个省内的地产商找我借钱，我问了问财务，这是财务刚给我的回复。宋城集团一共二十多个银行账户，这只是其中的一个账户。”扔下这句话，黄巧灵匆匆而去。
但谣言仍然在继续。紧接着第三天，“黄巧灵被限制出境”的消息又不胫而走。集团办公室的员工告诉他，3天以来，已经有多达20多家媒体的记者来电来访，黄巧灵坐不住了，他选择了向杭州市公安局报案。同时，黄还指定下属，要求组织专门人马，追查散布谣言者，应对这场突发的危机。
公安机关的介入，使得谣言的来源很快有了初步的眉目，事情还得从9月28日浙江富阳的一次庙会上说起。在这天的庙会上，该市市委宣传部负责外宣工作的官员楼高峰谈到当前经济形势不好、一些企业资金链紧张时举例说，“连宋城集团这样的大企业日子也很难过。”
然而不到10天后的10月7日，新浪房地产频道上海楼市的小道消息BLOG上突然冒出了一则惊人的消息：“传宋城老总黄巧灵携4亿巨款跑路了”。第二天，这则消息被杭州网论坛转载。“我们已经锁定，第一个发贴者的IP地址是在萧山，随后转载这个帖子的人是在杭州市区。经过初步统计，到10月8日，这则消息已经有18万次的点击率。当然，我们也不能肯定，楼高峰就是那个在网上造谣的发帖者。”宋城集团总裁办公室副总经理王玉进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我有5亿现金”
传言的波及面越来越大，黄巧灵决定亲自现身反击。10月10日中午，黄巧灵到办公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各分公司财务部门的负责人，要求各家银行立即向自己出具存款证实书。到当日下午3点30分，当南方周末记者在黄巧灵所在的“白宫”椭圆形办公室见到这位身处漩涡中的掌门人时，一沓盖有银行公章、长达10页，从杭州各家商业银行刚刚打印出来的存款证实书已经摆放在他的案头。“我刚刚粗略算了一下，仅仅这6个账户，存款余额已经超过5亿元。你可以用计算器自己仔细算算。我可以说，现在在整个旅游行业中，账户上有5亿元现金的企业不多了，我宋城是一家。”黄巧灵颇为自信。
这份存款证明书，主要由浙商银行、工商银行杭州分行、杭州市商业银行、兴业银行等4家银行出具，其中，由工商银行杭州分行出具的户名为“杭州休博园股份有限公司”的两笔单项存款金额最大，分别为31463万元和9731万元。
此外，据宋城集团在2008年6月18日向当地商业银行提供的《宋城集团资产状况及财务分析》报告显示：截至2008年5月31日，宋城集团总负债10.2亿元，外地无贷款，其主要贷款集中于工商银行浙江省分行和建设银行浙江省分行2家。此外，截至2008年1-5月，宋城集团旗下的宋城景区、杭州乐园就已实现营业收入10388万元。该报告还预计，2008年全年，上述项目将实现营业收入27600万元。
杭州官方也迅速出面澄清。10月9日，杭州市委副秘书长兼宣传部副部长汪小玟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这完全是谣言，公安机关正在追查。并一再称，黄巧灵开发的杭州宋城和休博园已经成为杭州的新名片，代表着杭州的形象。“今年，浙江省委全委会的主题就是要加快浙江文化大省的建设步伐，宋城集团在这方面正是全省的标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把浙江省创意文化试点基地也放在了宋城集团开发的休博园里。”汪小玟说。
1996年，年仅38岁的黄巧灵在距离杭州西湖8公里之外的市郊投资1.5亿元开发了占地200亩，再现宋代“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景观的大型宋文化主题公园，从此一路走红。此后，他又陆续投资开发了杭州乐园、休博园等大型文化旅游产业基地，迄今其集团总资产已超过100亿元。2007年，宋城集团纳税总额达1.67亿元，成为当地的纳税大户，而黄巧玲本人亦成为在杭州当地颇具影响力的人物。
在黄巧灵的创业生涯中，休博园无疑是其最大的手笔。这个地处杭州萧山区、占地面积高达四千多亩，集休闲、娱乐、购物、酒店、别墅、住宅于一体的“庞然大物”于2005年开始大规模投资开发，黄巧灵为此投资了几十亿元。其中，仅用于休闲旅游项目的投资，就高达35亿元资金。与此同时，为参股杭州湾大桥，黄巧灵也准备投资17亿元。
敏感时刻
巨额的投资使黄巧灵和他的宋城集团不堪重负。2005年，黄巧灵因为在接受上海《第一财经》电视访谈节目的现场采访时回答主持人提问时承认“当前最大的困难是资金链很紧”而被媒体抓住“把柄”，给黄巧灵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事后，黄巧灵最终选择全部转让其在杭州湾大桥中的股份，全力开发休博园。同时，此后3年，他一直拒绝接受媒体的任何采访。“但是在今天，在宋城即将上市的前夕，我被迫向媒体透出家底，反击谣言。”黄巧灵十分无奈。
过去几年来，随着房地产行业持续火爆，黄巧灵在杭州休博园陆续开发了地中海、苏黎士、湖畔公馆3个高档别墅项目和湖畔绿景、单身公寓等住宅项目，以及11.11万平方米的商铺。此外，黄巧灵还在武汉、宁波、西安等城市开发“旅游综合体”项目。据《宋城集团资产状况及财务分析》报告显示，截至2008年5月底，宋城集团的土地储备已达七千多亩。
但是，黄巧灵从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位地产开发商。“我做的是集文化、旅游、休闲、购物、住宿于一体的旅游综合体，我从没有为单纯开发商业住宅而拿过一块地。自从2003年8.31大限后，我没有通过招拍挂拿过一块地。我是在用自己超前的眼光赚钱。”黄巧灵说。
而这些正是黄巧灵自比胜人一筹的绝招，也是他反驳外界质疑其资金链紧张的利器。
以宋城景区和休博园为例，前者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发时，地价仅为十几万元一亩，而今天，这里的地价已经涨到300万元/亩。今天，这里的年游客接待量已高达200万人，每年的利润高达1.5亿元。而占地面积高达4000多亩的休博园在上世纪末、本世纪初时的土地出让金也仅为每亩18万-25万元之间。今天，黄巧灵将它的1/2用作旅游和娱乐开发，其余的则用于大规模开发酒店、商铺、别墅和商业住宅。“如果我资金链真的紧，随便转让一个项目就是了。还用得着跑？”
文化创意产业是浙江省和杭州市重点扶持产业，不仅拿地便宜，而且前三年内可以免收营业税，之后按照3%的标准征收，这些优惠政策是单纯做房地产没法比拟的。“可能也是因为这些，遭人嫉妒了。才有人给我故意制造谣言。”黄巧灵颇为不满。
“他的眼光独到，很有气魄，这是他成功的主要原因。”浙江市委副秘书长汪小玫这样评价黄巧灵。
然而，杭州楼市的持续低迷正使得“房地产”成为当地一个越来越敏感的字眼。“因为杭州楼市的信心和消费心理已经极度脆弱，政府官员在这个时候必须出面辟谣，这已经是责无旁贷的事情。”一位当地的开发商对记者说。
来自杭州透明售房网的统计结果显示，刚刚过去的2008年上半年，杭州楼市成交量相当严峻。杭州六城区上半年商品房成交套数仅为12504套，较2007年同期下降35.2%。尤其是在经历了万科降价风波之后，杭州楼市的走向更是扑朔迷离。尽管有的开发商为了促销，甚至打出了2年内“无理由退房”口号，但仍然无力回天。最新的数据显示，继上半年的萧条之后，下半年杭州楼市继续恶化，刚刚过去的9月，杭州主城区商品房成交套数仅为1584套，相比去年的3630套，大幅缩水近56%。《宋城集团资产状况及财务分析》报告显示，黄巧灵位于休博园内的未售房产项目，共计7个。总计未出售面积为44.06万平米，总价达58.8亿元。
对此，黄巧灵承认：自己在前期有些惜售，未能很好地抓住机遇，以至于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因为根据该市的规划，将于2011年前后开通的杭州地铁1号线将直接抵达休博园。黄巧灵仍然乐观地对记者说，“这些项目销售后，将给宋城集团带来25亿元的利润。”他还断言，政府将在近期内出台救市举措。
黄巧灵的预言很快得到了印证。10月13日，杭州市人民政府正式出台了《关于促进杭州市房地产市场健康稳定发展的若干意见》，这份被称为“救市24条”的意见在购房入户、税费减免、二套房贷、公积金贷款等方面进行了全面优惠。外界普遍认为，在此敏感时刻出台这样的扶持政策，表现出杭州当地政府力挺楼市的信心和决心，对于神经高度紧张的杭州开发商们而言，更是一剂强心针。
当然，与宋城集团同样处于谣言漩涡的还有成都蓝光地产公司。10月11日，一则成都蓝光房地产公司因为资金链断裂而申请破产的传言在成都当地迅速发酵，引发阵阵恐慌。与宋城集团不同的是，蓝光辟谣的方式则更显滑稽。第二天，这家成都最大的开发商被迫在当地几家主流报纸上同时打出一幅极具震撼力的广告：“我们没有破产。”
http://www.infzm.com/content/185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