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江辞职，下一步……(南方周末 2008-9-25)

李长江辞职，下一步……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苏永通 马昌博 2008-09-25 08:32:17 来源:南方周末
他曾是中国食品安全的代言人，他曾领导的部门，是13亿人食品安全的保障
64岁的李长江9月22日引咎辞职。按惯例，正部级官员65岁退休。
9月17日，这个屡次为中国食品站台的官员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在国务院新闻办的发布会上，他表示，质监系统人员凡是渎职、失职、违法违纪的，一律严肃处理。5天后，这个质监系统的最高官员成为奶粉事件中，第一个被问责的正部级官员。
新华社题为《李长江等官员去职的政治意义》述评里特别提及，李长江的辞职发生在中共“深入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动员大会3天之后。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在会上严厉批评，有的干部“甚至对群众呼声和疾苦置若罔闻，对关系群众生命安全这样的重大问题麻木不仁”。
9月20日，总理温家宝亦强调，绝不能以损害人民生命健康来换取企业发展和经济增长，并指出要强化行政问责制。
截至发稿，已公布有4名患儿因食用含有三聚氰胺的婴幼儿奶粉死亡，尚在住院的还有12000多人。
此前，中国遭遇的最严重的公共卫生事件是2003年的SARS，当时的卫生部部长张文康和北京市市长孟学农引咎辞职，后者本月又因溃坝事件再次被问责。
值得注意的是，石家庄市委书记也被问责免职，党委正职领导被问责，尚属罕见。
为何是质检总局局长
国务院调查组认为，多家奶制品企业部分产品被查含有三聚氰胺，国家质检总局“监管缺失”，对此，李长江“负有领导责任”。
质监部门介入奶粉事件，为时已晚。
17日的新闻发布会，记者的第一个提问，即指向为何以往未在奶制品中检测出三聚氰胺？李解释说，在婴幼儿配方奶粉的国家标准中以及国际食品法典相关的标准中，没有这类有毒有害化学物质。
这个解释遭到质疑。此前一天，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副教授、律师周泽在博客上发表长文，要求李长江请辞。
去年3月，出口美国的宠物食品中，被查含有三聚氰胺。随后，质检总局紧急部署了专项抽查，其中包括奶粉和液态奶，但均未检出三聚氰胺。奶粉事件中，是卫生部检测出了三聚氰胺。“你能说质检总局已经尽职尽责，克尽职守？”周泽说。
据了解，宠物饲料风波之后，质检总局将三聚氰胺列入食品出口法检范围，但却对国内销售的产品没有提出同样要求。中国农业大学食品学院院长罗云波认为，质检部门失去了一次很好的机会。
2004年之后，中国食品安全监管作出明确分段，农业、质检、工商、卫生四部门分别负责农产品生产、食品加工、流通和消费四个环节。
此次奶粉事件，加工环节被认为是问题关键所在。知名政治学者杜钢建认为，问题主要在食品安全检疫领域，“由质检总局出面承担相应责任是合适的。”“其他部门也有责任，但是相对责任没有质检总局大。”国家行政学院教授汪玉凯说，“而且这次不仅仅是几十家奶粉，而是整个奶粉业的问题。”
此次奶粉事件，被查出三聚氰胺的诸多奶制品，许多都是“中国名牌”和“国家免检”产品，这些称号均由国家质检总局评选授予。
据本报记者不完全统计，三鹿、圣元、古城、熊猫、光明、蒙牛、雅士利、南山倍益、伊利和澳美多都是“中国名牌”。
18日，质检总局宣布，废除食品质量免检制度。
危机重重的部门
在奶粉事件之前，质检总局已深陷舆论漩涡。
8月2日，食品监管司司长邬建平因“经济问题”在接受检方调查时，“不慎坠亡”。
而反垄断法一实施，质检总局即成为第一个被告。北京4家防伪企业请求法院确认质检总局推广电子监管网经营业务、强制要求企业对产品赋码交费加入电子监管网的行政行为违法。
奶粉事件之前，经国务院批准的“三定方案”，对质检总局的职责予以调整：不再直接办理与企业和产品有关的名牌评选活动。
2002年公布的第一批“中国名牌”，三鹿乳粉和液态奶便“双双上榜”。7年里，获此殊荣的产品多达2000种，令人咋舌。屡次产品质量、数据造假等丑闻中，舆论多次将矛头直指直接参与评选的质检总局，疑其可能滋生腐败（相关报道见本期民生版）。
2001年，原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和国家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合并组建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意在加强监管，李长江出任第一任局长。“中国名牌”评选，就是李长江任内的事情。而食品首次列入“国家免检”也是在他上任之后。此后在评选规则中，“中国名牌”更是与“国家免检”的待遇挂钩。“如此放弃对大量产品的监督检查，产品质量和食品安全不出问题才怪。”周泽说。
中国农大的罗云波介绍，“免检”不是什么国际通行做法，“法律再多也有漏洞，有些东西不妨考虑得严重一些”。
李长江任内，中国的食品安全危机层出不穷，比如2004年阜阳“大头娃娃”事件，2005年的苏丹红事件，2006年的“红心鸭蛋”事件。
监管困局
2007年8月，包括食品在内的“中国制造”更是遭遇空前的国际压力，国务院产品质量和食品安全领导小组成立。当时的舆论认为，小组的成立，显示高层有意加强部门协调。
2007年4月，曾在海外学习的中国农业大学食品学院院长罗云波进入中南海，为领导人做食品安全讲座。他记得，高层领导最关心的，是食品安全监管体制，他们问起国外的管理方式。
食品安全法面向公众征求的意见中，有关监管体制的建议竟达总建议数目的1/5。起草专家组成员、北大教授姜明安也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国务院法制办还专门邀请美国专家团进行座谈，核心议题也是“怎么管”。
2004年，中国食品监管体制进行了一次重要调整，农业、卫生、质检、工商各管一段，而食品药品监督部门负责综合协调。
但职能交叉、监管空白的现象仍然屡见不鲜。对于效益好的食品企业，往往多个监管部门重复检查；而对公众反映的食品安全难点问题，例如农村食品卫生，各部门又互相推诿。
而在奶粉事件中，尽管地方政府瞒报，但质检总局官方网站显示，今年6月，已有受害孩子家长和医生投诉，而质检总局食品监管司对投诉的回答分别是：“请你提供问题奶粉的详细信息，以便我们调查处理”，“请你向卫生部门反映此类问题”。这个被删除的网页，在许多论坛流传，引起网友激愤。
罗云波认为，由一个部门管理食品安全，在中国并不现实，关键在于加强协调。但一个尴尬的现实是，副部级的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并未有效行使其协调的职能。
上月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的食品安全法草案中，首次明确“国务院卫生行政部门承担食品安全综合协调职责”，不过罗云波认为，协调难度依然很大，“各部门都有特殊的情况，说白了，是特殊利益，卫生部很难协调”。
他建议，应该由国务院层面负责协调，成立一个食品安全委员会或者食品办公室。
此次接任国家质检总局局长的王勇，现年53岁，此前为国务院副秘书长，官居副部级，主要配合副总理张德江工作，此次接任后则升为正部级。
外界对王勇的接任，普遍认为是中央力图整合关系食品安全的相关部门。杜钢建说，“现在处理这个事情，包括将来建立新的机制，调一个过去负责综合协调的国务院副秘书长过来，肯定更合适。”
引咎辞职的李长江下个月就将满64岁，按照惯例，省部级官员在65岁退休，南方周末采访的观察家称，李已经很难再“复出”。不过李的中央委员一职仍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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