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千古一见的太后失恋诗 - Qzone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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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一见的太后失恋诗
丁启阵
中国是诗歌大国，三千来年的诗歌史上，天文数字的诗歌作品，题材涉及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而且往往是，同一个题材都有许多作品去描写，去表现，历代诗人们前赴后继，一再歌咏，不避重复。但是，太后表现自己失恋的诗歌，虽然不敢说绝无仅有，至少也是十分罕见的。
民间普通女子失恋，司空见惯；就是皇后失恋，也一点都不奇怪。几千年的封建历史，帝王移情别恋的故事一抓一大把，皇后失恋的故事自然就是两抓两大把，三抓三大把了。大把的失恋皇后中，不乏才女，因此，把失恋的痛苦写成诗歌的就有不少。但是，太后失恋就十分稀罕了，太后失恋而能写成诗歌，就更是难得一见。因为，太后者，皇帝之母亲也。一般来说，太后有两个特点：一是年龄不小，二是丈夫已死。与此相应，也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已经老得丧失了恋爱的兴致与能力；另一种是，没有丧失恋爱的兴致与能力的，一旦恋上某个男子，即使那男子心里并不乐意，通常也不敢跟她说拜拜——皇帝的娘亲，谁敢对她不敬！总而言之，太后失恋而且写为诗歌，可谓千年不遇之事。
可是，老话说得好：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中国历史上，偏偏就发生了这么一件奇哉怪也的事情：北魏王朝一位胡氏太后就失了一次恋，失恋之后又写了一首表现内心痛苦的诗歌，而且，这诗还写得相当的好！
事情是这样的：
胡太后是北魏宣武帝元恪的皇后、孝明帝元诩的母亲，曾两度摄政。延昌四年（515），年幼的孝明帝即位，胡太后在妹夫宗室元叉、宦官刘腾等的支持下听政。正光元年（520）胡太后遭元叉、刘腾囚禁。孝昌元年（525），她杀死元叉后，再度临朝摄政。摄政期间，她喜欢上一个名叫杨白花（后来投奔梁朝，改名为杨华）的帅哥。这位帅哥，年轻，勇猛有力，骑马技术十分娴熟。长得怎么样？史书上的记载是“容貌瑰伟”，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高大英俊了。她中意，他却不愿意。没准他早已有了锺意的姑娘，且已经私定终身了。但是，架不住人家是摄政太后，大权在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胡太后的淫威逼迫下，这位名叫杨白花的帅哥不得已做了胡太后的情人。
这个时候的胡太后，显然是人老珠黄，朱颜已改。做一个老太婆的情人，杨帅哥感到很憋屈。于是就找了一个机会，率领部下，车上载着父亲的尸体——史书上记载，他父亲，一代名将杨大眼，不早不晚这个时候嗝儿了。合理想象，可能是被胡太后活活气死的——就投奔了梁朝。
人老珠黄的胡太后，显然是真爱杨帅哥的。杨帅哥逃走之后，她茶饭不思，寝食难安，陷入了少女失恋般的痛苦（没准这就是她的初恋呢，嫁给宣武皇帝完全可能是父母之命）之中。一天到晚，眼前晃的，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杨帅哥矫健的身姿，爽朗的笑语，结实的肌腱。照着她的内心想法，恨不得派一支军队开到梁国，把杨帅哥给抢回来。也有可能，她真的这么做了。可是，由于她的刚愎自用、信任老臣、崇信佛教，导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正光四年，爆发了六镇起义。关中陇右以及山东、河北等地的汉族和少数族人民，随即纷纷起兵，南朝降人萧宝寅也趁机占据关中。同时，梁朝也派军北伐，并于孝昌二年夺取寿春，次年占领涡阳。在魏梁战争中，北魏军队处于下风，败多胜少。这个时候，杨帅哥已经成了梁朝军队的一员猛将。就是说，令她朝思暮想的杨帅哥，是不可能夺回来的了。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把心中的痛苦宣泄为歌唱：她做了一首杂言诗，表达对杨帅哥的深情思念。全诗如下：
阳春二三月，杨柳齐作花。
春风一夜入闺闼，杨华飘荡落南家。
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
秋去春还双燕子，愿衔杨花入窠里。
诗中巧妙地利用谐音，人、物双关，杨花既指杨柳花絮，也指她苦恋的男子杨白花。一二两句写景，杨柳飞花的春天是令人多愁善感的季节。三四两句写二人相好和男子出逃，“春风”云云，指她们曾经有过的男欢女爱，杨华落南家，指的是男子离她而去之后，投奔了位于北魏南边的梁国。五六两句，表现诗人在男子离开后的感伤情形。失恋之后，胡太后可能曾大病一场。病后体虚，腿脚软弱无力；看到落在地上的杨花，想起自己深爱的男子，俯身拾取，情不自禁，于是潸然泪下，将杨花沾湿。最后两句，看到燕子双飞双宿的恩爱样子，触景生情，梦想着有朝一日还能跟爱人重逢，共沐爱河。据说，胡太后做了这一首题为《杨白花》的诗之后，曾让宫女们排练；排练好后，宫女们手挽着手，脚下踩着节拍（很像踢踏舞），边跳边唱，歌声十分凄婉。
这的确是一首饱含感情的好诗，编辑《古诗源》的清代著名诗人兼文学评论家沈德潜称赞道：“音韵缠绵，令读者忘其秽亵。”有一位当代的文学史专家，甚至把这首诗跟同一时期的北朝民歌《敕勒川》相提并论。后代以《杨白花》为题的诗歌很多，但是都以杨花为歌咏对象，失掉了歌咏爱情的本意，只有唐代著名诗人柳宗元继承了胡太后这首诗的韵味意旨。柳宗元的同题诗是这样写的：
杨白花，风吹渡江水。
坐令宫树无颜色，摇荡春光千万里。
茫茫晓日下长秋，哀歌未断城鸦起。
显然，柳宗元这首诗是紧扣胡太后失恋故事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