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新侠:“毒奶粉”事件背后的体制忧患

三聚氰胺、“毒奶粉”、“结石宝宝”，由三鹿奶粉引发的“毒奶粉”事件愈演愈烈，蒙牛、伊利等全国名牌厂家一个个卷入其中，让人们对整个奶制品行业直至食品行业产生了空前的危机感。随着真相的不断揭开，肯定还有更大的恐慌与愤怒弥漫在社会当中。如果说四年前的“大头娃娃”事件让公众建立了对名牌企业产品的信心，那么这一次就彻底摧毁了人们刚刚建立的信心。人们不禁要问：我们还能吃什么？我们还能相信谁？
相信企业的道德自律和行业规范吗？早在今年三月份，就有用户投诉三鹿奶粉会导致结石，三鹿奶粉用公关手段和这些用户达成了“个别和解”。按照三鹿的说法，今年8月1日就发现产品中含有三聚氰胺，但是生产依旧，出售依旧，直至9月11日，甘肃发现大面积肾结石宝宝，三鹿依然信誓旦旦：我们的奶粉没有问题，是经过质监部门检验合格的产品。不幸的是纸里包不住火，盖子被揭开以后，三鹿还是缺乏诚意，立刻嫁祸于奶农。奶农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够在如此数量巨大的牛奶中加入三聚氰胺吗？奶源出了问题，应该是所有产品受到污染，为什么只是婴幼儿奶粉，而且是婴幼儿低端奶粉？难道三鹿所谓的1100道检验工序只是做给大家看，连牛奶的优劣都无法检验？有网友说：不要侮辱公众的智商。企业以追求利润为目的，如果没有监管，依靠企业道德自律和所谓的行业规范，看来是靠不住的，像三鹿等这样的产业巨头、免检企业、全国名牌企业都靠不住。
相信当地的政府部门吗？三鹿事件有一个耐人寻味的过程，新西兰恒天然奶业合作集团有三鹿43%的股份，在8月1日发现产品中含有三聚氰胺以后，要求召回问题奶粉，三鹿没有响应。恒天然又通过政府向地方当局反应情况，希望能够召回产品，还是没有引起重视。新西兰总理海伦?克拉克前几日在电视上表示。“在地方一级……我觉得他们首先想做的就是试图掩盖事实，希望不通过官方正式召回就解决问题。”她表示，恒天然集团告知新西兰政府这一状况之后，新西兰驻华大使便立刻联系了北京的高级政府官员，此时中央政府开始做出反应。现在体制下，地方政府就是经济政府，将GDP看做自己的生命线，像三鹿这样的大企业每年上缴当地政府几个亿的税收，政府官员早就和企业家穿上了一条裤子。事件发生以后，当地政府立刻行动，矛头不是出现问题的三鹿企业，而是弱势的奶农，时至今日，依然没有看到对三鹿生产过程中的调查结论，对于公众质疑的生产中的问题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我们无法相信地方政府当局。
相信质监局这样的质量监督部门吗？有医生在今年6月份就向质检总局网站投诉，称三鹿奶粉有导致婴幼儿患肾结石的危险，要求监管部门检查。这样的投诉换得质监部门例行公事的回答：我们会调查的，建议你向卫生部反映。在去年，因为出口美国的猫食中被检出三聚氰胺，引起两国宠物食品进出口争议。这本来是一次契机，遗憾的是质检总局李长江局长把这当作政治事件，声称是西方的反华思维。现在看来，不仅是三鹿出现问题，在奶制品中加入三聚氰胺似乎是行业的潜规则，很多名品产品、免检产品也添列其中，这充分说明了我们的质量监管体系是靠不住的。如今，已经有5000名质检人员下到各个奶制品企业，这种突击式的监督本身就说明平时的惰政和失职。如果再出现“毒大米”，是不是要派50000名人员下去监督大米生产企业，如果“毒鸭蛋”再出现呢？
相信中央电视台这样的媒体监督吗？按理说，媒体监督是一种非常有效的监督方式。可是情况并不乐观。到现在为止，已经有6200多名婴幼儿确认患病，三例死亡，在中国无数的婴幼儿父母正在遭受煎熬，数以亿计的奶制品使用者处于焦虑之中，三鹿“毒奶粉”事件正在成为一场影响巨大的公共安全事件，然而中央电视台依旧歌舞升平，每天还在奥运会和残奥会“重大成功”的意淫之中。事件的报道本身也是笑话百出，只有官方结论，没有自己的调查立场：不顾众多父母的感受，不断重复诉说少量的三聚氰胺不会造成人体伤害，还有80%的乳品是可靠的，众多患儿母亲感谢医院、感谢政府等等。包括百度在内，很多网站对于这次事件的讨论开始“封杀”，看来营造一个表面和谐稳定的社会比了解真相更重要。媒体为什么无良？因为媒体和这些知名企业利益攸关，巨大的广告投放量使得他们无法彻底割裂。就在“毒奶粉”事件不久以前，中央电视台还做了专题报道，对三鹿的1100道工序的质量检验津津乐道。现在让它们回过头去监督自己的“衣食父母”，自然态度消极，不愿意去干。
“毒奶粉”事件暴露出体制背后的隐患。企业需要政府部门和专门的质量监督部门去监督，媒体也可以发挥重要的作用。质检部门如果有经常性的不走过场的检查制度，媒体能够将刚刚露出苗头的“毒奶粉”置于阳光之下，我们还会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吗？问题在于我们的行政体制唯上不唯下，媒体看的是领导的脸色，领导看的是上级的脸色，至于群众利益，没有人顾得上，难免被漠视。所以，能够实现有效监督的恐怕只有民众。我们的政府是人民政府，理所应当的维护人民利益，如果没有做好，民众有选择的权利，就是通过票决让不合格的政府领导“下课”。“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我们自古以来就有不相信民众的传统，可是如果不相信民众，如何实现政府与民众的沟通，取得民众的拥护，建立政府的公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