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意外死亡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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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意外死亡事件

南方周末记者 陈中小路 特约撰稿 赵一海

2010-12-23 12:10:36

南方周末

  如果有当地向导,如果GPS没有掉入水中,如果采用了更专业的方式报警,如果搜救队没有摸黑进山,如果队伍没有连夜下山……

       17日凌晨三点过一些,侯盼觉得自己再次坠入幽暗,四天前的此时,黄山民警张宁海因为他和他的17名队友,掉下山崖。侯盼开始坐在宾馆的桌前一遍遍抄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13日上午10点,当侯盼他们在搜救队的庇护下出离险地时,他以为此次黄山之行的“苦厄”已经渡过了。那时,媒体的镜头、景区的姜汤、热茶已经在等着他们。侯盼本能地要求队友们在媒体及体检的医生面前“表现得精神点”、“轻松一点”。

  20多个小时之后,侯盼他们才知道,当时的“精神点”、“轻松点”让他和队友们陷入了舆论的幽谷。“冷漠,麻木”,“年轻的生命因你们而死却不知道感恩”,批评声如潮水涌来。

  “或许你走完了这条路线,你会发现,这个世界还有另外一种生活。”这是侯盼在黄山之行的活动召集帖上的一句话。目前看来,“另一种生活”已经不可逆转地在18名“惹祸”者面前展开。

“青春”出行

  12月2日,侯盼在复旦日月光华BBS的Outdoor(户外)版发了一条“野黄山穿越活动”的召集帖。侯盼虽已从复旦大学硕士毕业一年,但仍活跃在学校BBS上。

  侯盼已有近四年密集出行的户外经验,包括两年领队经验。他选择的野黄山线路,将跳出黄山风景区,穿越东海大峡谷原始森林、露营百老峰脚……在驴友的圈子里,这是一条成熟的黄山徒步线路,难度适中。

  劝退了三名经验或体力不足的报名者后,穿越活动一共征集到16名队员,加上领队侯盼和压队小唐(复旦大四学生)共18人。

  在一位持户外领队证、多次带队出行的资深驴友看来,此次前往黄山的18名队员,新老人员结构属合理范畴:年龄从18-27岁不等,有十次以上户外经验的队员有7名,包括一位熟悉地图操作的测绘工程师,有过1次以上户外活动经历的7人,没有户外经验的四名队员,包括了1名学校中长跑冠军和3名复旦登协的骨干。

  因为山区冬季气温诡变,可能出现的雨雪雾天气,友人多次提醒侯盼“去了当地一定要找个向导”,但侯盼没有采纳。

  12月10日,18人包车从上海出发,侯盼给这支队伍起名为“青春”。

迷失野黄山

  12月11日凌晨3点,车行至黄山黄帝源景区,18人下车开始徒步。

  这天天气尚可,尽管也有过一次短暂的错入兽道,但行程总体还算顺利。中午12点在路边午饭时,侯盼一个起身,插在胸口的GPS掉进了水潭。为避免电子元件损伤,侯盼马上拔出GPS的电池。此后,主要根据等高线地图和指南针寻路。

  12日凌晨起,山里下起了小雨,这场雨一直持续到他们出山。受雾气影响,山里能见度不足500米,在没有GPS的情况下,寻路变得困难起来。

  在指南针的引导下,他们找到一条向南通往目的地翡翠谷的路,侯盼尝试打开进了水的GPS,发现还能使用。读取GPS信息并对照等高线地图之后,发现他们这天从出发时就已经偏离既定路线。按照原计划,下午两点左右他们应该出现在翡翠谷,与等候在那的司机会合回沪。

  现在若要撤回或转道,时间不够,他决定将错就错,走到距离所在位置较近的云古寺地区出山。

  下午4点左右,队伍走到一个60度陡坡的V形河谷处。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天就黑了。探路的小唐回报,前方已是绝壁,山势陡峭。侯盼再看GPS,发现连去云古寺的正确路线也已错过。

  侯盼知道,天黑前已无可能出山。

  已经负重10公斤以上、徒步行走一天的队员们,这时普遍情绪低落。有队员出现了轻度“失温”的征兆,躺在队友们怀里喃喃道“我冷”。

  一些缺乏户外应急经历的队员,心态开始波动。报警的建议被提出,旋即获得了多数队员的赞同。

  侯盼让两个手机微有信号的队员,跑到远处一个手机信号略好的地方报警求援。

  现在看来,这是侯盼的第二个错误,当时他应该自己报警。野外遇险报警,业内有一套标准化的程序。

  一般来说,每支户外队伍出行之前都会约定一位后方资深驴友为紧急联系人,出现状况时只需联系紧急联系人,再由这个人来协调联系警方、当地向导、民间救援队,乃至家属、学校等相关单位。

  可是,两位报警队员并不知晓这一点。

  山间信号很差,电话打通时不停中断,短信也很难发出。两名队员为了保险起见,除了尝试电话联系黄山110、上海110、紧急联系人外,还向包括部分家属在内的手机联系人群发了求援信息,通报了所在位置的经纬度坐标,并在短信里写下了“救命,有18人”的字样。
与此同时,收到求救信息的紧急联系人罗拉(化名),也在上海与黄山110取得了联系,但对方表示没有GPS,无法根据经纬度准确定位。

雨夜大动员

  12月12日早上,张宁海给母亲赵彩芹打了一个电话。大意是不能赶回太和县给奶奶作百日祭了。“我在黄山给奶奶磕头”。

  张宁海的宿舍在派出所二楼。房门左侧摆放着数双篮球鞋。在张宁海意外坠崖的时候,脚上穿着的就是一双深色篮球鞋。

  当晚9时许,温泉派出所所长董玉明接到景区110指挥中心领导的电话,要求“素质好、身体好”的年轻民警,必须前往9公里外的云谷寺集结。

  如果再晚十几分钟,张宁海也许就睡了。但身高一米八,且是一名运动健将的他,显然符合对救援人员的要求。9点30分左右,搜救队从云谷寺出发。

  由于地势倾斜厉害,就地无法扎营,报警之后,侯盼指挥大家把几顶帐篷的外帐支撑成一个巨大的雨棚,铺上防潮垫,大家围成两圈,男生在外、女生在内,以羽绒服和睡袋裹身防寒,并对剩余的食品进行了统计和分配。

  已是12日晚上8点半,大家准备就此凑合一夜。侯盼和小唐低声商量着,出去之后要争取让警方“销案”。——他们不知道,报警的电话,已经在山外,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在接到来自黄山的报警后,上海市政府及公安部门立刻联系安徽省政府及公安部门,紧急联动。

  安徽方面闻知18位大学生求救后,省委书记张宝顺批示:“全力搜救,确保安全”,省长王三运批示立即组织力量施救。《黄山日报》报道说,该市市委书记、市人大常委会主任王福宏,市长宋国权及其他市领导立即赶赴搜救现场,“一线指挥”。

一个错误连着一个错误

  有超过十年户外经验的杭州户外应急救援队副大队长徐立军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在山区,因地势险要,如无特殊情况,都有夜晚不进山的传统,尤其是雨夜。

  但因求救信息的模糊,尤其是“救命,18人”的短信使外界不能对18人的状况做出清晰判断,导致张宁海所在的救援队连夜进山。

  凌晨三点左右,张宁海所在的小分队,看到了学生向天打亮的电筒光柱。

  带队的黄山风景区110指挥中心主任陶冶目睹了“驴友”们的抱团取暖的惨状:“通过350M对讲机,我向指挥部讲明了当时的情况,学生呆的地方,处于河床,涨水非常厉害,不确定大石头会往下滚。”陶冶回忆,“指挥部就说可以下来。”

  徐立军认为,从救援的技术角度来说,这样的雨夜救援行动,连夜下撤的危险,是白天里的好几倍,如果救援对象没有生命危险或其它特殊情况,并非最优选择。

  即使在获救现场,也不乏反对意见。但在当时,尽快出山成为双方的最终选择。

  队员们一批批整理装备,依次离开。一行三十几人要走的路,正是下午小唐探路时所看到的悬崖绝壁。这条路的宽度,不到1米。

  对张宁海的最后一刻,所有人都只能拼凑出或多或少的碎片。“大家的电筒的光线都打在地上,突然看到一个电筒被往上甩,一个人踉跄了一下。”陶冶说。

警号“038846”

  侯盼记得,自己才走了五分钟,前方就传来消息说“停队,好像有人滑落。”他心头一惊,马上让队员们报数,但队伍一片骚动,报数怎么都报不清楚。

  19岁的消防队员黄杰依靠着手腕粗的绳索滑入30多米深的高崖,他借助手电筒看到张宁海有明显刮伤的左侧脸,半个身体已经被山涧淌出的流水浸没,人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此时是12月13日凌晨3时26分。

  数道电筒的光线全部聚集到崖底。黄杰翻看了警号牌:“038846”。很多队员连张宁海的样子都还没机会看清过。

  侯盼说,当时我就懵了。

  在这之后,救援队一度打算带学生们从另外一条向上的山道离开。侯盼大喊:“不走了,再出事谁负责!”

  所有人,退回山谷,站在雨中,等到天亮。对侯盼等几个处在队伍靠前位置的知情队员来说,这“冰冷沉默的三个小时”刻骨铭心。直到6时,增援的人员到达后,人们扶着安全绳,沿着河对岸水落后重新出现的道路,开始缓缓下山。

“黄山门”发酵

  因为雪天,张宁海的墓地建造推迟了几日。连续两年春节没有回家的张宁海,以后也不可能回去了——父母把他安葬在了黄山烈士陵园。

  侯盼和他的队友们回到上海后,便步入了巨大的争议之中。

  在围观者中,大学生冷漠的印象开始形成。一些记者是等着来拍学生们泪如雨下的镜头的,却只拍到他们狼吞虎咽、“又说又笑”的镜头。包括等候张宁海遗体运来时有队员把手插在口袋上等各种细节,都成为了冷漠的证据,并迅速流传到网上。

  但同样是在这一天里,队员们对张宁海遗体的三鞠躬、因未被获准探视而给张宁海家属写的道歉信和给张宁海单位写的感谢信,罕被人提。

  回到上海之后,除了去学校汇报工作等,侯盼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和小唐一起埋头总结这次事故。

  其他一些年轻的队员,也被复旦的心理咨询老师认定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

  侯盼和小唐返回黄山,代表18人参加次日的张宁海追悼会。17日,在灵堂上,侯盼和小唐跪倒在二老面前,四人搂着哭成一团。侯盼哭着说,以后我们18人都是你们的儿女。

  就在同时,复旦的燕园也在举行一场送别张宁海的追思会。分别给张宁海献花之后,16人一字排开站在遗像前,一个女队员说,我们为我们轻率的行为向你再次道歉。

  但不管是在黄山还是复旦,他们的行为,都在网络上被一边倒指责为“作秀”、“危机公关”。

  不过,侯盼说,我们的“青春”不散场──18个人将继续以一个团队的形式来把救赎之路走下去。

  他所说的救赎,包括给老人捐款、购买医疗和养老保险、探望老人、定期祭拜张宁海、为张宁海生前就读的中学建立贫困生助学基金,乃至运作做一个和户外相关的NGO。他们将把每一步进展,发布在微博上,接受社会监督。

  回来之后,在一次18人的会议上,侯盼问大家,你们以后还会参加户外活动么?众人说,我们还会去的。但大家问侯盼,你还敢当领队么?他说,我真的不敢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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