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面条里的臭虫

有件事情我们大家都知道：在中国，历史以三十年为极限，我们不可能知道三十年以前的事情。　　——摘自小说《未来世界》
轰动世界的辛普森案的辩护律师，哈佛大学知名教授艾伦？德肖微茨先生访华时曾提到美国法律中的一条非常著名的证据规则：“面条里只能有一只臭虫”：当你发现自己的面条碗里有一只臭虫时，你绝对不会再去寻找第二只，而是径直倒掉整碗面条。当年的辛普森杀妻杀友案，警方在掌握了大量证据的情况下，为了更加“铁证如山”，伪造了一双沾有辛普森和他前妻血迹的袜子。结果，这双袜子被德肖微茨先生查出是在实验室弄出来的。根据上述那条规则——即便你有一万条证据能证明辛普森有罪，但只要其中有一样是伪证，所有证据就都不能被法庭采信。于是，陪审团裁定将辛普森无罪释放。这条规则可以延伸到美国的各个生活层面中，记得以前曾经读过移居美国的华人写的一篇文章，文中讲了作者在美国的一些痛苦经历——事情不大，闯红灯而已：第一次闯红灯被捉时，警察非常客气，这人没有在乎；第二次闯红灯被捉时，警察同样非常客气，这人又没在乎。可是过了不久，麻烦来了，先是保险公司找到他，要求提高车险费用，理由是，因他有多次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记录，无形中提高了保险公司的风险，因此，他必须付出超过别人一半的保险费，才能得到保险公司的承保；然后是这人的房东找到他，要求他必须付出超出别人一倍的房租，否则走人，理由同样是：他多次闯红灯，由此判断，他不是一个诚信可靠的人……等等，总之麻烦不断——在这里，闯红灯的行为就像面条碗里的一只臭虫，牵连到对他的整个价值判断都是否定的。
好在，中国没有这条原则，中国不适用这条原则，于是我们可以放心，于是我们不断地在别人的面条里掺入臭虫，同时我们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别人掺在我们面条里的臭虫。 　　一、关于真实的中国历史　　随着时间的流逝，任何刻骨铭心的事都会被淡忘，所以，人们试图用文字记录一些曾经的真实。七十年代出生的人一般都写过这样的日记或作文：“我迎着朝阳走在上学的路上，突然发现马路上有一个钱包，我当时想：“丢钱包的人该是多么的着急啊”，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把钱包交给了老师……我们可以做这样的设想，几百年后，有考古学家在某个地方挖出了一堆这样的作文或日记，经研究得出如下结论：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患痴呆症的人很多，证据一：都丢钱包；证据二：都拾金不昧。——这淡扯的，哪儿跟哪儿呀。
我们怎样了解历史？我们当然不能靠从地下挖古人的日记研究历史，中华民族的文化博大精深着呢，我们的老祖宗那时候不写日记，人家玩高层次——《左传》、《国语》、《战国策》、《史记》、《资治通鉴》、《史通》、《日知录》、《汉书》、《后汉书》、《三国志》……别说一一研究，单这书名就够您晕一阵的了，专家说：在这些东没弄懂之前，闭上你的鸟嘴。话说回来，当这些东西都弄明白之后，想不闭嘴都不行——因为您老年痴呆了。　　可是，咱们又不甘心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蒙，于是我想到一个问题，虽然我们可能弄不懂一碗面条里含有什么样的营养成份；虽然我们可能弄不懂面条里含有什么样的杆菌，但是，我们可以把这些问题全都忽略——只要面条里没臭虫我们就吃，否则整碗倒掉；同理，我们可不可以像对待掺有臭虫的面条那样对待浩如烟海的史书？既然我们能因为一只臭虫就倒掉了整碗面条，我们可不可以用谎言的含量来判断一部史料的价值？这个问题的答案有点让人绝望，因为，中国的历史文献就像掺杂许多臭虫的一碗面条；中国历史就是由各种各样谎言组成的故事。如果依据那条原则，我们将没有史书可看。
科学在发展，有些反科学的谎言会不攻自破，原本很玄虚的事情；原本我们八辈子都弄不明白的事，别人替我们弄懂了。比如，多年前的4月1日，西洋人说，他们用牛和西红柿杂交，生出一种新的物种，叫牛西红柿。这消息很快被国内报刊杂志转载，一时间，西洋人用牛操西红柿生出牛西红柿的消息传遍中国并让我们信以为真。若干年后，我们才弄明白，原来，4月1日是人家的愚人节，即法定的胡说八道日。牛操西红柿生牛西红柿的消息是骗傻逼的。后来国内有权威机构解释说，别说动物操植物生不出来新物种的，即使不同种类的动物之间相互操也生不出来新的玩意。这消息对中国历史学家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因为，在我们的历史书中虽然没有“牛西红柿”的故事，但“人兽交”的典故却很多。而这些典故均出自于我们曾一度信以为真的正规史书中，成为史书中的闪光点。这是令人尴尬和气愤的事情——因为我们先前并没有过愚人节的习俗。那么，我们该怎样面对史书中的这些谎言？去除这些明显的谎言，历史的可信度还剩下多少？试看如下例子：　　《史记？（汉）高祖本纪》：“高祖……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清史？清世祖本纪》：“世祖……讳福临……母孝庄文皇后方娠，红光绕身，盘旋如龙形……梦大神抱子纳后怀……寤，以语太宗，太宗甚喜。”
龙配刘邦他妈生刘邦，此事乃刘邦他爸亲眼所见，可信度较高——试想，如果不是真的，谁会抢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戴？难得刘邦他爸有如此襟怀，想当年武大因郓哥捉风捕影说自己的老婆与西门通奸而愤愤然，刘邦他爸亲眼看见自己的老婆与宠物蛇玩人兽交却欣喜若狂，可见帝王与常人的不同。皇太极的行为也同样另人敬佩，听到老婆坦言自己梦中被辱却“甚喜，曰：奇详也，生子必建大业。”这让我想起前段时间某网友的文章《太监的生殖器和以妻贿官》，以妻贿官者说不定并不是为了本人升官晋级之类的目的，而是为了下一代，模仿皇太极的话就是：“被官日弄一下，奇详也，生子必当大官。”——话题有点扯远，打住，另起个头。
二、关于虚假的中国历史　　大多数人在用摆事实、讲道理的方法“毁人不倦”的时候，总喜欢引经据典，如：“《史记》说……”或“据《春秋》记载……”我曾一度以为，这种说话方式显得很有学问；这种说话方式显得比较有权威性。如果我给别人讲大道理的时候引用我邻居刘二狗他老娘说的话，别人肯定不爱听，虽然刘二狗他老娘一辈子老实本份，从不撒谎。　　既然当代科学让我们明白，世界上本没有龙或神人之类的玩意，那么，我们的先人不惜戴绿帽子造谎言的目的是什么呢？黑格尔有一句被翻译成中文的名言：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这句话一直被某些人曲解，其实，黑格尔的原意是：凡是存在的都是有原因的。据此，我们设问：我们的历史书中无处不在的谎言，其存在的原因是什么？——很简单，为了证明“君权天授”这个道理。于是，我们又明白了——在中国，谎言可以用来说道理。　　突然想起包拯的那三个铡刀，铡王侯、铡将相、铡白丁的三个铡刀分别称为龙头铡、虎头铡和狗头铡。龙是帝王的图腾；虎是将相的代表；老百姓只能是狗的代言人了。缘于中国贵族喜欢人兽交的历史，说不定哪一天，某地出土某将相家谱，据其中记载：“相母尝夜宿孤庙，突起阴风，相父往视之，见一吊睛白额大虫正在相母身上日弄，次日产相，相父甚喜，曰：奇详也……”老百姓呢，老百姓那身世可就不好意思说了，总不能在家谱中记载：“村民甲，其母尝与狗配而生甲，其父甚喜……”吧。所以，中国历史书上没有村民甲的世家本纪什么的，不是杜撰历史的官吏不想写，而是村民甲强列反对史学家据实写，所以写史者尊重百姓的意愿，给老百姓留足了脸面——看来，重视百姓呼声是中国政治家的优统美德。　　历史与婊子只有形式上的差异，却无本质上的不同。比如，婊子说：谁钱多谁就可以随意日弄我；历史说：谁权大谁就可以随意日弄我。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民智的渐开，君权天授的谎言不攻自破，于是，我们懂了，原来，“人与兽乱伦生天子、产皇帝”是史学家们为了帮助主子愚民而扯的一个淡；原来，王侯不是龙配出来的；原来，将相不是虎配出来的；原来普通百姓也并不是狗配出来的。引用唐代著名旅游家玄奘同志的话——人是人他妈的；妖是妖他妈的；所有的生灵都是他妈的。懂了这个之后，我们不禁要问：历史书中还有哪些是假的呢？或者说：历史书中有没有真实的成份？为了政治目的可以认畜牲为父的人，还有什么无耻的事情做不出来？“历史”是为了告诉未来，还是为了愚弄未来？仅就中国历史而言，答案肯定是后者。
遇到的骗子越多、受骗的次数越多，人就越容易变得聪明，所以有人总结说：“读史可以使人聪明。”中国人被愚弄了几千年，所以，中华民族当之无愧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族。中国古代人民说：我总是受骗，所以我聪明。中国当代人民说：我继承了先人的优良传统，我继续聪明。 　　三、面条里的虫子　　当你去某大酒店用餐，并财大气粗地叫了一碗面条，刚吃上几口，突然发现面条里有只臭虫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你看，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除非酒店经理是你家亲戚，否则，你肯定会暴跳如雷地叫来服务生，并扬言你二舅在消费者协会工作等等……直到酒店赔你十碗面条钱、并点头哈腰地把你送出酒店时，你仍然愤愤不平。但是，如果服务生这样对你说：“瞧你大惊小怪那样，臭虫和面条有关系吗？不喜欢吃，可以把臭虫忽略，只吃面条！”——我估计，这种混帐话，十个人听了会气昏九个，剩下一个没昏的是聋子。
当然，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在你饿得发昏却身无分文，只有一碗面条可吃的时候，你真的会把面条里的臭虫忽略，因为你没有倒掉整碗面条的底气，倒掉面条你只能饿肚子。所以，你只扔掉面条里的臭虫、苍蝇和半只死老鼠，然后吃掉面条。　　如果把中国历史文献比喻成面条，那么，我们这些喜欢历史的人就像那个饿得发昏的人，中国那些所谓博大精深的史书可以扔掉吗？当然不能，扔掉以后，我们将一无所有，于是，我们忽略那些臭虫、苍蝇和老鼠，吃下面条，至于能不能拉肚，那要看你具有多大的免疫力了。
我并不否认中国历史的博大精深，但，真实的历史和史书中记录下来的历史是两回事，比如，任何麦子都是一样的，至于后来被磨成面粉、做成面条并掺进臭虫，那与麦子无关。我们一般并不吃麦子，我们吃的是麦子被加工后的产品，正如我们了解的历史并不是真正的历史，而是与历史有关的、被粉饰过的谎言一样。
不吃那碗唯一的、掺有臭虫的面条可能被饿死，好在，不学那些充满谎言的历史顶多算是一个无知的蠢才。有一天，一个不满三百岁的老头捋着胡子对我说：“乾隆年间……”我急忙打断他，并一脸无耻地对那年轻人说：“别和我说这些，我不懂、也不信，您就拿我当蠢驴得了。” 　　结束语：谁比谁傻多少
多年前的一天，我妈对我说，邻居王二狗是诈骗犯，刚刑满释放，以后离他远点。我对我妈说：我们历史老师说了，诈骗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结果我妈扇了我一耳光。第二天放学回家，我对我妈撒谎说：我们历史老师又说了，诚信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们老师还给我们讲了秦桧同志的先进事迹。听我此言，我妈慈祥地摸着我的头，欣慰地说：好孩子，以后要多向秦桧同志学习……
——补充一句：我妈是文盲，不懂艺术。
——《面条里的臭虫》　作者：雾里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