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士谔医话分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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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谔医话

   日本汉医复兴记
   西医学术,首推欧洲之德国、亚洲之日本,英、法、美诸邦,瞠乎后矣。乃近年日本西医界,自觉其素所信仰之西医学术,对于治疗上,缺点甚多,而又目睹汉医按脉撰方,对于西医不能治疗之症,辄奏奇效,于是虚心着手研究汉医书籍,特来中国访道者,不一其人。
   原来日本盛行复兴皇汉医学运动。皇者,日本之土法草药治疗;汉者,中国传往之医学也。自数万人联名奏请复兴汉医之后,汉医在日本,已许正式挂牌开业。民众就诊者,日盛一日,就为从前日本国内不信西医者,向以民间疗法为重。所谓民间疗法,就是用本草
中药治病。讲到实际,维新以来,汉医势力,始终盛行于民间,未尝有一日间断,不过隐与显之分别耳,一旦禁令解除,汉医脱颖而出,如雨后春笋,勃发不已。
   日本皇汉医之开业者,莫不生涯鼎盛。汉医界出版杂志颇多,其尤著者,如《汉方与汉药》、《《皇汉医药杂志》等。皇汉医家之开业广告,遍登各杂志中。德国医药博士渡边熙氏且以皇汉医家之名义挂牌应世,弃西医学术而用汉方医药。日本汉医所组织之团体,各地俱有,其势力之庞大,为近年任何新兴事业所鲜见。东京有“东洋医道会”,即汉医之大同盟,日本议员猪野毛利荣、高桥熊次郎等,均为会员;政界要人头山满、田中弘之等,成为顾问;贵族院议员和田彦次郎,陆军中将、海军少将、药学博士、理学博士等,均为该会有力分子,又有“日本汉方医学会”、“本草学会”均极负时望。
   汉医书之出版者,本草学会新印本草书籍数十种,《本草纲目》重编者已有四种,《本草纲目启蒙》、《国译本草纲目》等材料皆甚丰富。东京帝国大学教授富士川为日本之医学博士,又得文学博士学位,在学术界极负重望,现出其家藏之《医籍考》一书,内载中医书籍三千余种之考证及提要,精博为世所仅见,由帝国教育会出版,限印三百部,售价奇昂,非常名贵。此纠、出版之汉医书籍为数甚多。
   汉医复兴一事,引起国内汉医与西医之信仰问题,当世信仰西医者大生动摇。日本最近出版之报纸杂志,咸以此为讨论中心,著名之杂志,均特辟皇汉医学座谈专栏。汉医药方,经各医院试验,认为有神奇特效者,已有肺病、白浊、脚气三方。
   本年三月,日本帝国大学医科讲师,南阳堂医院院长留德医学博士引地兴五郎来华访道,偕同译员童桂荣氏,在沪访费子彬国医,到苏访顾允若、宋爱人、顾月槎、王闻喜、茅子明诸国医。博士言:本人致力医学,已逾二十载,开业以来,亦俱相当成绩,惟以学无止境,遂复留德实习,然以本人结果所得科学治疗,尚有赖乎皇汉医学补充之必要。近数年来,每用新药注射外,助以汉药汤剂,成绩特著。德国医界已有和汉医学治疗协同设施,而医科大学之毕业者,多修习汉医以充实新知。由此推想,汉医传至今日,必有真理存在,故特来华考察。道经贵地,与诸先生一为讨论,并予赐教为幸。经诸国医竭诚贡献,彼此互相讨论,博士均一一笔录于册。教授系统归纳大旨:1,汉医基本学为《素问》、《灵枢》。
2,汉医病理学、诊断学、治疗学、方剂学,首推后汉张机著述之《伤寒》、《金匮》为大成正宗之学,而后旁及《千金》、《外台》。3,宋元四家学说,各以时间之关系,为汉医中代之变局。4,清代为伤寒派、温热派互相发明之时代。故汉医授学程序:一以《素问》、《灵枢》、《伤寒》、《金匮》为必由之径;《千金》、《外台》等为考证之书;四家为承先启后中枢之轴;清代以至晚近学说为临机化裁之用,此汉医传真之学也。博士复书写平时经验汉方。如盲肠炎之用龙胆清肠汤,肺炎之用苏于温肺散,均特倡之作。博士对于新医,亦有切实
之发表,例如新医治疗之一,皮肤病,敷贴药膏,多不佳良,进汉方煎服,则预后特佳。二,割症后进汉方调治,恢复康健特速。三,癌症迄无特效方,镭锭治疗,多有引起内脏衰弱致死,惟于汉医方中,亦尚未得灵验良方,殊为引憾。然考之汉医方,其普遍易晓者,
如六神丸、小金丹、犀黄丸、醒消丸等,以治癌之初起,不无有良好之效果。若癌已滋大,以大补气血,而外参以通瘀、行气、软坚之法,亦可缓缓消散。惟溃而神气衰败者为不治。博士云无灵验良方者,或指溃坏而言也。博士此次来华,交换智识,表示满意。并云一俟回国,当在青山南阳堂,倡立汉医研究社,一本世界医学大集合为宗旨,征集全国名医,刊行书报,面委当座诸国医师为当然社员,极愿精神上或物质上共同合作云。
   余于日本汉医复兴一事,深有所感,觉得凡是一种学术,成立于世,必有其确切不磨之立脚点,此立脚点即是人心之真理。如日月经天,江河纬地,万非政治威权所能破坏,所能毁灭,佛氏所谓火炎不能伤、刀兵立摧折者,即是指此。吾国历史人物最霸道,最有权威者莫如秦始皇。然充始皇之力,只能够并吞六国,,北逐匈奴。其焚书坑儒。不过取快一时,身死尸骨未寒,而儒家之六经,已一字无缺的完全发现,威权不能毁灭真理也。西医之破坏国医,毁灭国医,亦已不遗余力,而真理在人心,以日本西医学术超越英法,如此其精进,政府威权之禁止汉医,如此其严厉,且有今日之觉悟,全国风起云涌,迷途未远,今是昨非。丽还观吾国之西医,长夜漫漫,酣梦沉沉,虽大声疾呼,未能醒之也。吾愿博士载籍而去,潜心研究,究竟菌能致病还是病能产菌?弓形菌、杆形菌、球形菌、双杆菌、单杆菌、双球菌、单球菌,凡菌类之分析,较之六淫七情之精究。孰为紧要?孰为有用?吾国医十二官之所主,十二经之所行,营卫气血之分,井营俞合之穴,是否果无凭据,果是玄说?人身细胞、原子、盐质、铁质、磷质、蛋白质、淀粉质、白血球、赤血球之化验分析,是否果属需要?脑膜炎、肋膜炎、腹膜炎等诸膜之发炎,肺炎、脑脊髓炎、盲肠炎等诸脏之发炎,仅知其炎而不知其所以炎,西医认为微菌作祟,因以致炎。国医归咎气血壅滞,因产微菌,而气血之所以壅滞,不出六淫外感,七情内伤,究竟何说为是?国医分经辨证,六经各有其主症,各有其副症,且营卫气血,界限分明,所以不论如何奇异新病,虽书籍未有载过,只要认清证据,不患无药可医,不必试验而能获效,较之验血、验痰、验尿之工作,是否稳妥而简要。西医以人体为对象,国医以病证为对象,此犹浅之乎言之。其实国医所最注重者,犹在病证之外,凡人精神之所寄,魂魄之所藏,意志之所出,是为生命之源泉,国医称之为元气,元气存,虽病重不死,元气亡,病虽轻必死,所以同一病证,而男女老幼强弱禀体不同,南北习俗城乡起居各异,而施治遂不能齐一,岂能以一种特效药,普治同样之疾病?此种地方尤须注意。凡此种种问题,一一皆须讨论。至于汉医药方,君臣佐使之组织,胜过科学化验之西医,此则博士已知之,不需吾言矣。

   日本汉医复兴再记
   报载日本举国复兴皇汉医学运动之际,汉医之受人崇拜信仰。固不待言。东洋和汉医学研究会揭出:“现代医学改进之烽火”标帜,以为号召。意谓“现代医学,亟须改造,复兴汉医,犹如山顶举放烽火,将令全世界为之响应”。该会会长渡边熙氏,为德国留学生,得德国博士学位。归日本后,历任国内各大医院院长之职。今次发出宣言,谓“余每感西洋治疗学术,不敷应用,又无充分把握,乃决心习汉医。学成后,始知前者藐视汉医之心,全为意气用事,故欲极力表扬汉医,为世界医药学辟一新途径”云云。
   当此举国注重汉医若狂之际,日本京都药学专门学校,有药窗会之组织,会长米仓昌达,为日本子爵,名重当世,特请药学博士中尾万三氏编辑《本草书目之考察》一书,于日皇大典纪念时出版。此书之刊行目的,即在导领全日本药学界研究中国本草。日本医药校学生视中国药物《本草》为生药学之重要课程,其重视中药出人意表。惟返顾国内医药校。西医校视中药如芥土,能不令人气阻?
   日本帝国女子医专药科,亦有专攻汉医汉药之组织,药学博士冢本氏,监督进行,已有出版物多种,皆系研究中国医药者。
   复兴汉医运动之阵容中,为举国所属目者。即《国译本草纲目》之出版,报纸竞相刊载其事,视为日本今日之新兴盛事。列名参加其事者,为东京帝国大学名誉教授、药学博士白井光太郎氏,任监修及校注之事,东京帝大教授、理学博士牧野富太郎氏,为《本草纲目》之考定者,尚有东京帝大教授、理学博士胁水氏等,均参与编译及改定工作,该书内容扩大为十五巨册,售日金八十元之巨。中国古人李时珍先生,为日本如此推崇,足见中国医学之真价值,世界上已有初步之认识。然而日本医学博士眼光中,只认识李时珍之《本草纲目》,尚未认识邹润庵之《本经疏证》。仅知药性,不识方义。按西医与中医不仅病证诊断上不同,病源认识上各异,对于药物,中医主合化,集个性各别之群药于一器,加
水熬煮而成特殊之药汁;西医主分化,以一药分析各种成分而成各种之用,此中西医之不同处。今日人研究汉医,注重本草,不知方义,去吾汉医门墙,犹不知若干里,然较之吾国之西医,则已高人一等。

   论日本复兴汉医事
   日本汉医复兴一事,余已两次作记,布诸《金钢钻报》。余对于此事,不作欢欣鼓舞之文,何以故?盖吾深信吾汉医之学术,所以成立于此世界,确有不可磨灭之立脚点,颠仆不破之真理性,万非政治威权所能摧残,所能毁灭。验诸往古,秦始皇焚书坑儒之虐政,元世祖九儒十丐之暴令,曾几何时?六经依然出现,儒家仍为世重。秦元之暴虐,何曾损及儒家之毫末?汉医见病之真,与儒家见理之确,初无二致。见儒之不减,即知医之常存。好生恶死,人之常情,汉医能去人之疾病,保人之性命,使人康强而多寿,则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政治纵极其威权,而在学术上不过一时之显隐。日本西医学术之进步,已超出英美法比诸国,堪与德国娓美。而东洋和汉医学研究会会长、德国医学博士渡边熙氏发出宣言:余每感西洋治疗学术不敷应用,又无充分把握,乃决心学习汉医。学成后,始知前者藐视汉医之心,全为意气甩事,故欲极力表扬汉医,为世界医药学辟一新途径。而日本政府解除禁止汉医令后,全国汉医学团体风起云涌,如雨后之春笋。日译《本草纲目》每部十五巨册,售价至日金八十元。日本医界何以有如此举动,就为汉医自身,自有真价值,确有不可磨灭之立脚点,颠仆不破之真理性。然日人今日所研究,只偏在药性一方面,去方义犹远,去病源尤远,以吾国医看来,尚不过认识吾国医之初步耳,尚望埋头苦干,不断的继续研究,毋以一得自豪也。因和汉医学研究会,有现代医学改进之烽火之狂语,故余论及之。

   《国医军阵伤科学概要》序
   国医治病,大要分为三因:一曰内因,五志六欲七情之病,其因皆自内出,名之曰内因;二曰外因,风寒暑湿燥火六淫之邪,皆由气交外感而成病,名曰外因;三曰不内外因,则指刀箭所伤,跌仆所损,筋断骨折,皮开肉碎诸病,既不属内,又不属外,名之曰不内外因。医书汗牛充栋,属于内因外因者居多。若夫不内外因,属于伤科,此中人大都长于术而绌于文,道重师承,秘由口授,是以其文殊少所见。董君志仁,精于伤科,特将生平经验所得,著成一书,名目《国医军阵伤科学概要》。其中各方,又经名医王一仁君逐一注释,将伤科不传之秘,公诸当世。从今而后。吾国医界对于向所视为神秘之伤科,亦得稍窥门径矣,因乐而为之序。
                               民国二十五年一月四日青浦陆士谔序于沪寓

   麻疯病的问题
   麻疯为疠风之一种,自古称为恶疾。有署名怜香阁主者,在《新闻报》宣布广东之麻疯病,其言曰:麻疯是比什么都要可怕的一个不治之症。如果一个人染了麻疯,他的一生就算完了。在欧洲中叶的时候,无论那一国,凡捉住了患麻疯的,就立刻把他枪毙。中国东北各省,麻疯病尚罕见,在广东就成为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麻疯谷:广东顺德县过去数十里,有一个很荒芜的地方,患麻疯的人,都聚集在此,他们没有职业,没有工作,终日以求乞为生。其求乞方法,就是拿一根很长的木棒,上结一个小铁罐,向经过该地的人乞钱,如果不给他,他就会用口涎来对待你。据说这比什么东西还要毒。单身女人是不敢经过的,因为时时有被掳去的危险。
   卖疯妇:有钱人而患有麻疯的,其来源往往是从女色上得来。因为女人患了麻疯,在表面上很难看得出,而到外面去勾了一般狂放的子弟来减轻本身的病症,这些上了当的人,也娶了多量的女人来做妾侍,也教他们去卖疯,这样循环不已地增加,是何等的可怖?不过这是以前的话,近来这个卖麻疯的风气,也不大有了。
   验麻疯:极轻的麻疯,或得自遗传的三代麻疯(祖父患麻疯者),外状仍与常人无异,惟皮肤稍呈线纹,却也很难分辨。其唯一验看方法,可于夜间用黄色纸一种(俗称验疯纸),在被验人的面前燃烧之。患麻疯者,面部立呈青紫之色,成块状。
   治麻疯:麻疯虽是不治之症,但也有一个减轻之法,用活马纵腹部割开,使思者裸卧其中,每四十八小时后,又换一马,换马愈多。其病愈轻,可免手足肌肉溃烂之虞。但这是土法,至于科学方法的治疗术,新医界亦渐有发明,但仍未见普遍耳。
   如此严重之恶疾,通国皆知其可怖,偏偏西医有意反对,倡言不能传染他人。有香港吕一狂君函问:近日西医倡言,麻疯不能传染他人,及与麻人饮食居处亦无碍云云,未卜其言信否?对于未出面者,有法验否?倘荷不遗,将国医国药之验疯愈疯法明示,俾得刊入报章,亦造福苍生之一道也。
   余答:国医论风病,有四百四种(见《病源》),麻疯属恶风、疠风、蛊风类,均有传染他人之可能性。至于治法,头绪纷繁,须先分经辨证,最要详列各种症状,舌苔脉象。断非简单随便所能答覆。按经言疠者,有营气热胕,其气不清,故使鼻柱坏而色败,皮肤疡溃。风寒客予脉而不去,名目疠风,此病之源,亦病之瘾结也。
   西医既有新知识,发明麻疯不会传染,即请该西医亲身实地试验。与麻疯人同卧同食,事实之证明,胜于任何雄辩,质之该西医。谅必首肯也。

   姚名达问病记
   微菌之为物,其形不一,有弓形,有杆形,有球形,有双杆形,单杆形,最球形,单球形。西医于此种种之菌,精究其形状,分析其种类,以为万病之源,皆由乎此。病而一涉乎菌,无不谈虎色变。
   在吾中医对于微菌一物,亦知可厌可憎。惟不若西医认为万病之源。吾中医知另有病源,决在微菌之外,决不能张冠李戴,捉生替死,使真真病源反得邋遥法外,肆虐以祸人。
   吾中医认人身以内之微菌,犹人身以外之虮虱同属可厌可憎之物。其为可厌,其为可憎,其为有害于人,吾中医亦何尝否认?惟决不肯误认做万病之源,转移吾医者之目光,精神贯注,全注于菌,真真之病源,反致无暇顾及,而病源反得潜滋暗长,肆虐不已。事实之证明,胜于任何雄辩,吾之谓此,并非空言,吾盖有为而言也。民国二十四年四月三十日,乡先辈陈莲舫征君之孙橘璇假西藏路宁波同乡会,行结婚典礼,余以戚谊被邀往观礼,逮宴毕回寓,已十时有半,而老友朱大可、陈澹龠,同新友二人在诊室俟余,大可且携其少君小可。
   澹龠为余介绍新友之一,系姚君名达,暨南、复旦两大学教授也。姚君为其夫人之疾求余设计,余问其状,姚君曰:余妻曾产五六胎,现又怀孕,已及六月,前因头痛就西医诊,西医认为肺病颇严重,非先打去其胎,不能治疗。余妻不愿。西医日;不肯打胎亦可,惟不能速愈耳。遂日日为之打针。余问咳嗽否?姚君日:无。余妻之头痛。虽经西医悉心治疗,丝毫未见功效,后来愈痛愈剧,手臂亦遭延及。斯时用爱克斯光照看,始知肺病并不严重。西医又言此手臂之痛,当是风病,于是改打风湿之针,亦未见效。近来则头痛更剧,甚至夜不能眠,项背皆强,西医言此症变成脑脊髓炎矣,非入医院不可。连延数西医,语皆相同。于是送入医院,院医言此症严重,已到不治地步,绝无办法,要余签字,生死凭诸天命之纸。姚君言时,语带江南方音,大可恐余不解,则为之翻译。
   大可言,姚夫人乃当代女作家,设女子书店于霞飞路五百二十三号。该书店出品,大半是姚夫人作品。余大为感念,此病者为吾国女界杰出人才,定当竭吾之力,为之诊治。因 告姚君:尊夫人既经众多西医细心诊治,认为无办法之不治之症,余何敢以未会诊治之症,认为决有把握?但是病人住院。所以求病之愈。今该院医既言绝无办法,则住院与不住院,效果相等。为君设计,当以赶快出院为先决问题。早一刻出院,即可早一刻设法。姚君要求先与一方药,余于是书一小方,药仅二昧,仍是鲜竹叶六钱,鲜生地二两也。姚君复问对于此症,究竟有无把握。余曰:“须诊过才能下断语。现在最要,就是出医院一事。”次日为五月一日,午后姚君电话来,言病者状况颇佳。余问昨药服否?回已服完。问何时出院?回须明日。二日余晨午晚三次电话于女子书店,问姚夫人已否回家?回仍住医院。爱莫能助也!三日午后,姚君来寓,余劈头就问夫人已出院否?姚言未曾出院。余日:然则病势当已减轻?姚言病者两目已昏不能视。余讶日:肝肾绝矣。姚言院医既无办法,又不许出院,日惟抽病人脊部之水。言次泪承睫,此时余惟有以语言宽慰之而已。
   余对于此事。有疑问数个:偶患头痛,何以确知其是肺病?在吾中医,肺之脉不上头,头痛何能断为啼病?西医即不知脉,头与肺之距离当亦知之。此种诊断,余不能解,一也。即使确是肺病。病在于肺,治肺可也,与胎何涉?胎居胞宫在下,肺居上焦在上。肺与胎风马牛不相关涉,何以必以打胎为先决问题?在吾中医治病,病不由胎,即使同处下焦,亦断无舍病打胎之理。此种诊断,余不能解。二也。人命至重,学识有限,吾中医遇到严重之病,自审不能解决者,必叫病家另请高明,不但口头嘱咐,并且书面写明,决不肯既无办法,又不放手,贻误病机也。贵西医之不放姚夫人出院,吾中医诚莫测高深,此种办法,余不能解,三也。敢请贵西医将以上理由,在报纸上逐一披露,企予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