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技而进乎道(聆听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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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张 健
《 人民日报 》( 2010年12月21日   20 版)

《仙骨佛心——家具、紫砂与明清文人》:严可勤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明式家具与紫砂壶是传统集藏大项,海内外研究者众,但着眼点多在于材质之考究、工艺之精巧、名匠之卓绝。于此之外有无其他原因,使此二者备受欢迎,历久不绝呢?北京三联书店的《仙骨佛心——家具、紫砂与明清文人》对此做了探究。这本书的落笔处是明式家具与紫砂壶,但作者的写作雄心却在于透视明清文人的精神生活,探究当时的文化氛围与艺术精神。此书认为,明式家具与紫砂壶是器,但是已进乎道。它们之所以能登上大雅之堂,最终端的原因就是它们背后站立的明清两代知识分子与它们所蕴涵的传统的中国艺术精神。近日,记者对此书作者严克勤做了采访。
记者:为何选择由家具与紫砂入手来谈明清文化与明清文人?明式家具与紫砂壶所能折射的,也只是明清文化的一个侧面,与一部分明清文人的爱好与雅兴。
严克勤:明式家具与紫砂的确是文化中的一个很小的点和面,但我选择这个小角度,正是由于思想史与器物史之间的关系常被人忽略。再则,以家具、紫砂而言,它们似乎只是生活中实用的东西,可看可不看,但明式家具及陈曼生后的紫砂壶艺术达到如此高的文化和艺术价值,离不开文人的思想背景、生活追求和审美需要。诚然,明清文人不是个个都关注家具,也不可能个个接触紫砂壶,但是总有一个小众群体代表着大文化发展的尖端成就。换言之,这个雅兴也不可能会大众化,也因此,雅兴才称为雅兴。
记者:人们常说,明式家具与紫砂壶属于珍贵的艺术品,“达到了功能性与审美性的高度统一”。功能性容易理解,请问审美性主要表现在哪些方面?
严克勤:我所谈的审美性,主要指文人审美对家具与紫砂壶的影响。文人审美到了明清,普遍出现了对空灵、清逸、隽秀的追求,我把它归纳为“简素空灵”。不论是家具还是紫砂壶,从形制上来讲,仍然符合中国线性审美的传统,其对形制线条的讲究是极其苛刻的,既符合功能,也须符合审美,这种审美影响到了民间。另外,文人对诗书画的喜好,也在紫砂壶上巧妙地体现,结合而成文人紫砂的品类,同样最终影响到了紫砂业,到如今还是如此。反之,如果文人群体质量下降,或是失去话语权,家具与紫砂的审美必然重新滑向实用一类,审美会游移甚至下降。所以,审美性的问题,便是明式家具和紫砂之所以达到如此美学价值的最重要原因。
记者:书中谈道,明式家具与紫砂壶之所以被后世争相收藏,视为瑰宝,不在于器(技艺与材质),而存乎道(蕴涵的艺术精神与人文情怀)。能否具体谈谈这个“道”?
严克勤:这种“道”,指的是对文化的敬畏,对传统的尊崇。比如,曼生壶的制作工艺,以今天的宜兴紫砂大师眼光来看,还是很粗疏,其细节远不如今天的工艺师,然而从器形、气息以及其文人题句上看,题句隽永深奥、富有意趣,如此诸般,却是今人所不及,这就是人文情怀。又如,古代文人的坐具,刻上铭文,流传有绪,它的价值又怎能与相同的民间坐具相比?这也是对人文传统的敬畏。因此,无论其制作过程中体现的艺术精神,还是其作品体现的艺术价值,还是其设计及铭刻中体现的人文情怀,都不能仅以其技艺与材质来定价值。日本茶道的茶圣千利休,用一把普通竹子做的茶道用具都成为日本国宝级文物,说明了同一个问题。
记者:从明式家具与紫砂壶的精致中,我们可以看到明清一代的精神气质与生活情趣。但是把精力与才华过多投之于器物的赏玩之上,是否是他们逃避现实、追求享受甚至步入精神颓废的表征?
严克勤:这种优雅情趣本身是人类物质生活达到充分满足之后的更高需求,是社会进步的标志。我不认为把精力与才华放在器物上是逃避现实和追求享受,是颓废。中国文人有着极其复杂的一面,但其实也非常单纯。历史上许多这类文人,当遇到国家动荡,或社会变故时,照样挺身而出,或是体现出高洁的气节。明末那么多文人,平日无事时琴棋书画,但反清复明照样热血沸腾,从来不是忘记国家和民族的颓废者。这道理很简单,对美的追求,也就是对道的追求,对天理的追求,它们是相通的。
记者:明清已远,您这种对“逝去时代的风致”的描写,于当下人们的生活有何裨益与启示?
严克勤:我认为这“逝去时代的风致”必将离我们渐渐走近。优雅的情趣是我们物质生活达到充分满足之后的必然需求。对于当下人们而言,这有两种功能。一是以审美和慢生活来缓解工作的压力,二是以学习和继承来作为中国文化的传人。这两者都是极其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