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亚洲特殊关系

脆弱的亚洲特殊关系

[贾斯旺星]　(2010-12-18)

　　《论语》里记载，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那么中国国家总理温家宝又是否能在最近对印度的访问中遵照这部中国古代经典的准则行事呢？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特殊关系”。在二战中孕育出来的美英伙伴关系算是其中之一，并成为了西方半个世纪以来的政治基础。冷战期间的美苏敌对关系则影响了整个世界的命运，直到苏联解体为止。而据说如今中美两国之间也开始培育一种新的特殊关系。

　　但在展望亚洲的未来（以及世界外交的未来）之时，真正能决定全球议程的其实是印度和中国——两个世界上人口最多，同时也是最大的新兴经济体——之间的关系。日本近日出台的新防卫大纲对其军事原则做出了自冷战开始以来的首次修订——这清晰地暗示中国已经成为该国最大的威胁——这意味着中国领导人也是时候仔细审视一下自己的区域性战略了。

温家宝访印度的议题次序

　　温家宝此次访印的议题有着非常明确的先后次序：首先是贸易，其次是安全……最后才是两国间的边界争端。如果没有幕后的那些摩擦的话，这样的安排在外交上堪称精妙。但这样做却显然缺乏一个战略紧迫性，因为这种避重就轻的举动将不断加剧亚洲各国之间的紧张局势，并最终导致一起严重的战略失误。

　　这些紧张局势的根源其实很清晰：朝鲜一方面对韩国延坪岛进行炮击，另一方面又明目张胆地披露自己的现代化核设施；以美国为首的舰队在南中国海和黄海横冲直撞；而中国则宣称南中国海与西藏一样，是关乎国家利益的重点区域。

　　在与印度的双边关系方面，中国的焦点从其宣称拥有主权的印度北部阿鲁纳恰尔邦（即中国藏南地区）延伸到查漠和克什米尔地区的动向也引起了广泛忧虑。事实上，中国人民解放军已经大幅增加在该地区的军事存在。因此也不难想象：在温家宝访印前夕，中国驻新德里大使已经发现两国之间关系“非常脆弱，一触即溃，而且难以修复了”。

　　但即便存在着如此程度的外交摩擦，温家宝依然带来了庞大的商业代表团。当前两国经济都在突飞猛进地发展，双方都渴望能拥有更多更大的市场。

中印两国经济增长各有隐忧

　　印度的年增长率维持在9%左右，而中国则有10%。因此两国之间的贸易机会其实极为庞大。但两国的经济增长却不是没有隐忧的。

　　印度经济持续增长，但正面对着不断增加的通货膨胀，财政和经常账户赤字，农业发展减缓以及基础设施瓶颈。而中国的问题则是不断加剧的贫富差距，并因此爆发的前所未有的劳工骚乱——虽然这不能被视为类似波兰团结工会的崛起以及共产党统治走向终结的先兆。

　　但面对劳工骚乱和维持10%增长率的意愿，意味着中国应该带头解决朝鲜半岛和平问题并遏制任何有损经济发展的政治因素。毕竟中国的领导人也明白只有持续的经济发展才能给政府留出足够的回旋余地，以便继续对人民币汇率进行调整。

　　人民币的重新估值是非常有必要的，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人为压低的人民币汇率已经成为亚洲地区的另一个冲突因素，许多国家如今都认为中国将其货币当作一个“政策武器”来东征西讨。而解开这团缠绕着人民币币值的乱麻则需要更加稳定的地区局势，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

　　但中国目前的国家战略却似乎没有反映到这一点。相反，中国继续将重点放在东北亚、西藏，台湾和进军印度洋——这条21世纪的全球贸易高速公路——的野心之上。

印度不会为贸易放弃边境安全

　　中国领导人明白自己的国家需要时间、空间和和平来发展经济。但他们寻求主宰印度洋沿岸某些战略要点的举动却与发展经济的目标背道而驰，因为此举不但会导致与印度关系紧张，还牵动了亚洲其他势力和美国的神经。中国遏制印度的战略尤其是错误的，因为中国的核心利益（西藏、台湾和中国大陆中部地区）根本就不在印度大多数军事力量的打击范围之内。

　　与此相反，印度最重要的国家安全利益——两国之间的边界争议，以及北京当局与巴基斯坦（经常以中国代理人的面目出现）的暧昧关系——都与中国紧密相关：这两大因素都与中国对印度喜马拉雅地区的潜在威胁以及在该区域大肆建设的战略基础设施直接相关。印度同时也密切关注着中国对巴基斯坦源源不断的武器供应，其中就包括了导弹和核武器技术。

　　再多的贸易会谈也无法回避中印两国之间的上述重大事务。中国可能依旧满足于讨论非核心议题，因为这意味着可以和印度展开一般层面的合作。这是个外交上的便宜之策，但却未能彻底根除两国之间摩擦冲突的源头。

　　这种只在对中国有利的领域进行合作，却忽视印度实质利益的理念是无法持久的，甚至在短期之内都不行。事实上，对核心冲突的忽视就是导致两国关系“极端脆弱”的原因。须知印度不可能为了实现贸易平衡而放弃其领土主权或者边境安全。

　　所有这些挑战都亟需中国去认真面对，而不靠那套外交辞令来虚与委蛇。但我敢肯定的是，两大文明古国必能共同找到一条符合孔子“温、良、恭、俭、让”理念的道路。

作者Jaswant Singh曾任印度财政部长、外交部长和国防部长。著有研究巴基斯坦国父穆罕默德·阿里·真纳以及英属印度分裂的《真纳：印度-分裂-独立》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