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中的莫里哀”

“冀中的莫里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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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抗日战争时期，尽管条件超乎寻常的艰苦，尤其像冀中这样残酷的敌后抗日根据地，文学艺术仍然是开展得如火如荼，成为与日本鬼子进行斗争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抗战期间，孙犁被称为“冀中的吉尔波丁”，因为他抗战初期主要写理论文章，成绩突出，吉尔波丁为苏联早期的著名文艺理论家。而被称为“冀中的莫里哀”的，便是王林先生。

王林（1909-1984），原名王弢，王隽闻，河北衡水县人。1930年春在北平加入共青团，是年在青岛大学转为共产党员并担任地下党支部书记。1932年夏因领导罢课斗争被学校开除，后逃亡到上海做工，并参加“左联”从事进步戏剧活动。1934年回到北平，这一时期出版的长篇小说《幽僻的陈庄》，我记得鲁迅先生的日记里先后有两次记载。1936年他到西安做东北军的工作，创作了独幕话剧《打回老家去》、《火山口上》等。抗战初期，回到冀中任冀中火线剧社社长，曾创作《活路》、《警号》、《火把》、《家贼难防》等话剧，因而被人们誉为“冀中的莫里哀”。解放后，王林进入天津工作，并有多部作品出版。

在整个晋察冀解放区，王林是比较早进行戏剧创作，并且是较有影响的一位作家。1938年1月，他根据有关素材，创作了他在冀中区最早的一个话剧《自取》。当时，日寇疯狂追击溃逃的国民党军队，在后方造成了一时的空虚之地，后方便各种人物纷现，土匪遍地，司令如毛。流寇司令高土珍趁机包围了郝庄，向群众勒索现款和枪支，并扬言慢一步就血劫村庄。地主郝俊廷借口向邻村借款，暗地里把日本鬼子引来，引狼入室，被其污辱；高土珍也没放过他，最后八路军也没放过他——他这是典型的“自取灭亡”。此剧在安国县南关药王庙戏楼演出时，观众反响极为强烈，因为该地和其他县一样，刚刚解决过像高土珍这样的土匪部队，觉悟了的群众对日本鬼子和土匪充满了仇恨。《火把》是反映冀中回民群众揭露回奸“争教不争国”的欺骗宣传，敢于与日本鬼子斗争，不怕牺牲，是最早反映回民与日本鬼子战斗的剧本。这个戏曾由冀中回民干部教导队新月剧团演出，教导队就是威震敌胆的马本斋回民支队的前身。独幕话剧《活路》指出，只有抗击日寇侵略的民族革命战争的道路，才是苦难中人民的“活路”。《黑信》写村里恶霸藏匿枪支和霸占参军青年之妻后又写“黑信”告村农会主任状，却受到抗日某部负责人的错误处理，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火线剧社演出此剧时，正在台下看戏的冀中军区司令员吕正操将军没等闭幕，站起来指着台下看戏的某部队负责人说：“这可是说你们的。”这位同志赶忙说：“已经改正了，已经向群众检讨认错了。”王林这一时期的剧作有浓郁的地方特色，是现实题材，又大多采用冀中方言土语，戏剧冲突明显，故而艺术效果极其强烈。此外，1939年冀中部队实行政委制时，王林还根据苏联小说《夏伯阳》，编写了独幕剧《夏伯阳》，由新世纪剧社和很多剧团演出，“夏司令”的故事在群众中广泛流传。可惜这个剧本目前找不到了。

然而，我最早了解王林，却是从他的长篇小说《腹地》开始的，孙犁曾评价说：“本书最精彩的地方还是真正写了冀中人民的生活战斗的情绪。这里写出的情绪，我说是地道的冀中人民的情绪。”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孙犁先生了解作者的写作背景和历程。1942年，日寇华北派遣军司令冈村宁次亲自指挥五万兵力，对冀中区进行残酷的“五一大扫荡”，冀中军民经过奋力拚杀，主力部队转移到冀西山区。王林却和许多县区干部一起转入地下。面对日寇的暴行，1942年10月至1943年4月，藏匿在堡垒户的地道里，在菜油灯下，在地道口边，作为留给后世的遗嘱，王林匆匆写出了三十万字的长篇小说《腹地》的初稿，1949年9月于上海新华书店出版，在建国初期产生过不少的影响。

小说写冀中的子弟兵荣军辛大刚，他负伤复员，回到村里，因组织关系尚未转来，在村剧团帮助工作，与女演员白玉萼产生爱情，受到党内异己分子的迫害，使辛大刚陷入苦闷之中。不久，“五一大扫荡”开始，异己分子逃跑了，辛大刚却带领群众，组织游击队，在生死存亡关头，与日本鬼子进行殊死搏斗，现出英雄本色。小说体现了冀中人民在苦难和生死关头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好多场景都是作者亲眼目睹过的，写得贴切自然，如同一个记录片。

但是，令人可惜的是，在建国初期，却受到错误的、粗暴的批评。作者反复修改，三十多年后，才由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在1985年8月出版修改稿。说是修改，其实已经是重新创作一遍了，二者大不相同，作者新写了后记做了说明，1986年10月26日下午我从河南省淮阳县新华书店购出，花费2.15元，当年才17岁。作者去世后整整23年，按照1949年版重新排印的《腹地》，由解放军出版社于2007年8月重新出版，不过，把1986年1月31日吕正操将军署名的《王林选集》的序言作为I新版的代序，孙犁先生写的评论也放在正文前面，王林先生的儿子王端阳写了后记。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找来这几个版本参看。

收藏王林的作品集，也相当不易。解放前作为“平原文丛”之一种的《骨肉亲》（与傅铎合著）寒舍有藏；天津知识书店出版，由孙犁、方纪主编的“十月文丛”之一种《火山口上》也有藏，三种版本的《腹地》有藏。作者去世后，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王林选集》也有藏。

在这里我也向大家透露一个小秘密。在为一个老战友写序时，没说些吹捧的话，受到对方责怪，孙犁先生声明从此不再给人写序。但在《王林选集》出版时，吕正操将军说：“我让孙犁给王林写序。”孙犁先生和王林是出生入死的老战友，不久之后果然写了序言。吕正操将军在第五段“有冀中活字典”那句后亲自加入了“活地图”三个字，就署上将军的名字，印在《王林选集》的上册，作为序言了——可见孙犁先生念旧情之深。

这是孙犁先生声明不给别人写序后，所写的惟一序言，有兴趣的读者可找来一读。

                                2007年11月12日晚，在北京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