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韩炮战：中国对朝政策新拐点?-中国选举与治理网

　　但有观察人士注意到，近来每当半岛出现突发事件，压力最大的貌似不是当事国朝鲜或韩国，反而是和朝鲜有过“同志加兄弟”关系的中国。当中国已经开始探讨东北亚外交是否已被朝鲜绑架时，美国《纽约时报》称，“此次挑衅行为会加强中国内部批判势力的立场。”综合考量，或许中国现在已经拥有了调整对朝政策的契机。

　　战争爆发已达临界点?

　　朝韩炮击事件让人感觉战争的风雨欲来。但事实上，1953年7月在板门店签定的《朝鲜停战协定》，签字方为朝鲜人民军、中国人民志愿军和联合国军，并没有韩国一方。由于李承晚和韩国国会提出“单独北进统一”，韩国并未出席最后签字仪式。因此从法理上说，朝鲜战争并未真正结束，而只是“停火”，而朝韩甚至连“停火”都未真正达成，一直处于“交战”状态。

　　如说交战，近20年来，朝韩在这片争议海域交手数十次，双方互有攻守。去年11月，朝韩爆发大青海战，朝鲜军舰遭到韩国军队的密集炮火攻击。直到今年11月，朝鲜才第一次通过官媒表示有伤亡，承认大青海战朝鲜舰艇大败而退。而对1999年6月和2002年6月发生的两次延坪海战，朝鲜迄今为止还没有公开伤亡人数。

　　今年1月，朝鲜用海岸炮向白翎岛、大青岛一带发射了100余枚炮弹，但落点没有越过“北方分界线”。3月，韩国“天安舰”爆炸沉没，韩美认定是遭朝鲜鱼雷攻击所致。今年8月，朝鲜再次用海岸炮向白翎岛、延坪岛一带发射130余枚炮弹，部分炮弹落在“北方分界线”以南海域，有的炮弹甚至落在距韩方哨所3公里处。

　　但此次炮击事件与以往不同的是，事态正在从过去军队之间互射开火转而向平民目标发展。更重要的是，“天安舰”事件朝鲜一直没有承认，并辩称是“韩国自导自演”，这说明朝鲜尚有力求避免全面冲突的意图。但这次公开炮击，面对规模庞大、人数超过7万的韩美军演，朝鲜展现出的是实施“悬崖政策”的决心。

　　此次韩美联合军演已经结束，但其影响可能会让事态更加恶化。朝鲜《劳动新闻》发表评论，谴责联合军演是“严重的军事挑衅”，意味着半岛“离爆发战争的边缘又近了一步”。文章警告称，如果美韩再次挑衅，“我们将毫不犹豫地进行反击，一扫本地区战争的根源。”

　　而受炮击一事影响，韩国政府决定全面修改军队的交战准则，以更积极地应对朝鲜军事挑衅，并大幅增加黄海南北边界水域内5个岛上的兵力。青瓦台发言人金姬廷说，原来的交战准则着重于防止战争的扩散，因此韩方只能采取较为消极的态度，政府计划修改交战准则，以全新思考应对朝鲜挑衅。

　　韩国前国防部长官金泰荣11月30日表示，韩美联合军演结束后，朝鲜有可能发起新一轮挑衅行为，如果朝鲜发起武力挑衅，韩国将会采取严厉的惩罚措施。但朝韩冲突的历史以及现实情况，都说明双方尚存理性，不想带来灾难性后果，而地区内国家也不希望出现不稳定现象。对平壤来说，顺利实现政权交接、改善朝鲜经济状况远比发动一场战争重要。

　　金正恩为接班攒威信?

　　对炮击事件中朝方的动机，分析人士谈论最多的是和朝鲜最高领导层权力移交有关。健康每况愈下的金正日目前正在向小儿子金正恩移交领导权。今年9月，朝鲜劳动党举行30年来的首次代表大会，金正恩开始担任党内重要职位，任命他为中央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天安舰事件”和这次炮击，都被认为是平壤加强金正恩地位的手段。

　　能让分析人士得出这种判断，当然是有据可查。其父金正日接班金日成之前，也曾制造过类似恐慌，以强化党内、军内威望。为打开“对南工作”局面，金正日曾下令朝鲜情报组织策反留日韩国学生起义到朝鲜，绑架一批到朝鲜当情报人员的日本日语老师。这即是六方会谈中日朝一直纠结的“绑架人质事件”。后在2002年日朝首脑会晤时，韩媒称金正日表示这是“盲目主义和英雄主义”，日媒则称金正日将绑架事件定性为“国家犯罪”。

　　朝鲜特工部门在1980年代最著名的行动，莫过于1983年10月在缅甸试图暗杀韩国总统全斗焕，尽管全斗焕最后幸免于难，但10名随行人员全部被炸死。1987年11月，一名朝鲜特工自杀性地炸毁了一架大韩航空客机。后来，据被捕的朝鲜特工金贤姬和叛逃的朝鲜劳动党高官黄长烨称，这些事件均为金正日下的命令。

　　观朝鲜国情，未来领袖特别需要得到来自军方的支持，以及树立非常刚毅的形象，因此朝鲜目前及将来的对外政策，适时采取强硬态势存在最大的可能性。

　　根据韩国统一部11月14日发布的统计，金正恩通过劳动党代表大会正式亮相后至今，共参与21次公开活动，参加劳动党代表大会和劳动党建党65周年纪念活动7次，出席与中国相关活动5次，军事活动4次，文化活动4次，其他活动1次，尚无可称之为经济视察的活动。这显示出金正恩在处理党内本职工作之外，其关注焦点就是军队及和中国发展关系。

　　10月5日，金正恩正式亮相后第一次公开活动就是参观江原道安边郡导弹部队851部队的训练，2006年7月该部队曾发射6枚“芦洞”和“飞毛腿”导弹;10月25日，视察国家安全保卫部10215部队;11月3日，前往护卫司令部士兵参与建设的慈江道熙川发电站施工现场;11月12日，视察人民军3875部队，该部队是“隶属人民保安部的部队”。

　　韩国国际安全大使南柱洪指出：“朝鲜是想通过极端挑衅行为加强内部团结，从而巩固金正恩体制。”开发核武和对韩武力挑衅都是为给金正恩积累“先军业绩”。他表示：“朝鲜军方强硬派可能带头拥戴金正恩。应该是他们主导了去年11月的大青海战和今年3月的天安舰爆炸沉没事件，现在又主导了炮击延坪岛事件。”

　　中国还要力挺朝鲜多久?

　　炮击事件后，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和温家宝总理的特使、国务委员戴秉国11月27日紧急访韩，28日与韩国总统李明博进行了两小时左右的面谈，并对朝鲜的浓缩铀项目公开和炮击延坪岛后日益紧张的半岛形势交换意见。返京后，戴秉国应约与美国国务卿希拉里通话，美方也表示愿意同中方共同努力，保持半岛局势和平稳定。中国外交部长杨洁篪则分别与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和日本外相前原诚司通电话，就当前朝鲜半岛形势交换意见。

　　讨论中朝关系走向在中国大陆已不是一个禁区，对政府力挺朝鲜的态度，大陆学界也颇有微词。不过，学者在谈论中朝关系时，还是多以辩证的方式看待，希望在普世价值和国家战略之间寻求一种平衡。从现实看，中国不可能放弃在朝鲜的战略利益，但这应该有一个基本的是非前提，而不是一味采取姑息、斡旋的态度。

　　在“曾共患难的兄弟之情”和“国家及国民的命运”之间，中国总要做出一个明确的选择，不应该在战略高度上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朝鲜要挟。更不能在国内尚存在大量社会矛盾和问题的情况下，把过多精力放到这个不安分的邻居身上。本港《明报》即认为，虽然表面上朝鲜的存在对中国有利，但实际上最终只能是个包袱。

　　《南华早报》则分析称，驻联合国中国外交官目前的情况比“天安”舰炸沉事件时更为艰难，事件初期国际焦点集中在韩国的反击方面，但目前则转到“平壤唯一的兄弟及战略同志”北京身上。而这样的情形，此前已多次发生。

　　诸多报道已经显示，中朝关系并非铁板一块，朝鲜在做出核试等出轨行为之前，并未考虑中方的意愿，也未提前通报中方(这方面情况请看本刊2010年第15期的独家报道)。今年中朝高层交流频繁，特别是10月26日，金正日父子同20多名高官一起访问朝鲜战争中中国军队司令部所在地，祭扫埋葬毛岸英等烈士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墓，呈现两国关系紧密。但即便如此，朝鲜依然在没有考虑中国态度的情况下，公然展开军事行动。

　　而根据近日被媒体爆炒的“维基解密”网站公布的外交文件显示，中国正在丧失同朝鲜保持同盟关系的耐心。在今年1月的一份单独电文中，韩国前外交部长柳明桓告诉美国外交人员，朝鲜需要中国经济和政治上的支持，以应对本国不断增加的混乱形势。电文中明显感到中国正对朝鲜关系的失望。

　　2009年4月的一份电文中，中国外交部某人士说：朝鲜希望直接和美国进行对话，所以常以“被溺爱孩子”的行为希望获得成人般的注意。

　　以三方会谈取代六方会谈?

　　在这次外交斡旋中，最让中国尴尬的莫过于中方提出在12月上旬举行六方会谈团长紧急磋商的建议遭到冷遇。日本内阁官房长官与外相均表示，日本不会接受中国提出的举行六方会谈的建议。韩国总统李明博拒绝了重启六方会谈的建议。美方也认为，不应该在此时重启六方会谈以满足朝鲜的愿望。

　　尽管大陆官方媒体宣扬“中国适时建议紧急磋商是有必要的，也是有建设性的”，但其提出的解决办法和时机却不为其他各方所接受。此前据《华盛顿邮报》报道，韩美两国官员曾说过，朝鲜的挑衅行为不能用协商来补偿，所以能否重启六方会谈并不透明。而且，“朝鲜企图利用导致平民死亡的炮击事件重启六方会谈的做法，让奥巴马政府很反感。”

　　朝鲜尚未对中国的建议作出正式回应，但日本共同社援引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朝鲜官员说，“造成(最新僵局)的国家应该先举行会谈”，而不是举行六方会谈。在举行六方会谈团长会议之前，朝鲜、韩国和美国应先举行会晤，“当我们讨论导致炮轰的过程时，我们应首先研究韩国和美国的行动”。他指出，通过六方会谈这种多国论坛很难解决这个问题。

　　炮击事件发生之前，六方会谈的前景原本就不看好，事件发生后，形势就变得更加严峻。事实上，与其纠缠于已无实际意义的六方会谈，中方如想体现地区的主导地位，不如发动智囊，构想新的磋商机制，走其他形式的和谈道路。

　　在进行多轮的六方会谈之后，国际社会都已明白，朝核问题最大的症结在于美朝对抗、互不信任，而其他四方并不能提供太多的平衡器。日本、韩国与朝鲜发生的任何一点龉龃，都会成为阻碍六方会谈进行的绊脚石。在此前提下，六方会谈之前先举行美朝双边会谈，或者中国发起以中方为主导的中朝美三方会谈，可能更具操作性。

　　纵观六方会谈历史，可以发现朝鲜更热衷和美国进行双边会谈，不管是布什政府还是奥巴马政府，与布什政府在六方会谈中还有过交流。但问题是现在美国似乎并不准备谈判，华盛顿坚持朝鲜应该以具体行动来表现放弃核计划的诚意，要求朝鲜单方面作出让步。而达不到需要的结果时，朝鲜只会用军事手段来引起关注，如同之前的进行核试验或发射导弹。

　　朝中社11月30日发表社论称，“朝鲜正在积极建设一座轻水反应堆”，“为保障轻水反应堆燃料供应，一座拥有数千台离心机的现代化铀浓缩工厂正在运转。”这是朝鲜首次详细介绍宁边地区的铀浓缩项目。此前朝鲜已向到访的美国核科学家赫克公开此处铀浓缩设施。赫克说，这座铀浓缩工厂“极其现代化”，“可以用于生产核弹使用的高纯度浓缩铀”。据此可以判断，朝鲜尚未达到预想目的，仍在增加谈判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