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录》特装本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2:58:18
李 辉
《 人民日报 》( 2010年12月12日   08 版)

 

 

 
友人相问:“收藏的作家签名本中,你最看重的是哪一本?”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巴金《随想录》特装本(封面见上图)。”一是因为特装本《随想录》印制精美,数量稀少;二是自己阅读《随想录》,与之结伴而行,转眼已过30年,这便另有了一种人生况味在其中。
我于1978年2月进入复旦大学,同年年底,在与同班同学陈思和聊天时,我们决定合作研究巴金。巧合的是,这个年底巴金开始了《随想录》的写作,他所谈论的第一个话题——日本电影《望乡》,正是当时轰动一时、同学们竞相观看的电影。
1978年邓小平访问日本,作为中日文化交流的一项内容,是在中国公映三部日本电影:《追捕》、《望乡》、《狐狸的故事》。描写日本妓女阿琦婆一生故事的《望乡》,在中国公映后,引发激烈争论,有的批评者甚至将之归为“黄色电影”,主张禁演。一位当年服役的军人回忆说,当时他所在的连队突然接到更改休息日的通知,其内容是:“本星期日更改到下星期一”,其目的其实是要避开影片《望乡》的放映日,以不让大家到地方电影院观看,避免“中毒”。
巴金《随想录》的最初两篇都是谈《望乡》:《谈〈望乡〉》(写于1978年12月1日),《再谈〈望乡〉》(写于1979年1月2日)。巴金挺身而出,公开明确表示反对删剪电影,反对禁演。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巴金以替《望乡》辩护为肇始,开始了晚年写作干预现实、反思历史的双重使命。对今天活跃在微博、视频平台的80后、90后一代年轻人来说,《望乡》引发的社会震动,改革开放之初步履的艰难,恐怕不啻为天方夜谭。可是,历史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巴金等先行者,以他们的努力拓展着文化的空间,对他们,我们应该永远心存感激。
到1986年,巴金完成了五卷本《随想录》的写作,并分别出版了单行本。第一个合订本,由北京三联书店于1987年出版,促成此书出版的是范用先生,他还具体负责封面和版式设计,按照惯例,设计者的名字用的是“叶雨”。
巴金对合订本《随想录》的出版,非常满意。他致信范用:“《随想录》能够出合订本,合订本能够印得这样漂亮,我得感谢您和秀玉同志。说真话,我拿到这部书已经很满意了。真是第一流的纸张、第一流的装帧!是你们用辉煌的灯火把我这部多灾多难的小著引进‘文明’书市的。”(1988年3月9日)
作为出版家,范用本人也非常看重这一版本。他在《巴金先生的一封信》中说:“《随想录》精装合订本于1987年出版,由我设计版式、封面和包封。另外加印了150本编号特装本、非卖品,供巴老赠送之用;巴老签名送我的一本为NO.132。正文用纸是《毛泽东选集》精装本的特制纸张。”多年后,在编辑《叶雨书衣》一书时,范用把《随想录》列为第一本,足见其对这一版本的珍爱。他补充写道:“这本珍贵的书,我设计了一个封面和一个包封,内文版式疏朗,版心小,天头大,看上去赏心悦目。当年为了印《毛泽东选集》,出版社向纸厂订购了一批上好的纸,带点儿米色,纸质细密柔软。”
我获得巴金的签名赠书,始于合订本《随想录》,幸运的是,我先后两次获赠。第一次1988年,获赠的是精装本;第二次是1990年,获赠的是特装本,编号为034。
所谓“特装本”,我的理解,是由出版社根据“特殊目的”、“特殊要求”所印制的版本,一般印数不应过多。从这一角度来说,特装本《随想录》印制考究,且只印150本,每册单独以红色数字编号,正好符合其“特殊”标准。
学者、藏书家陈子善对《随想录》特装本的设计颇为赞赏,详加描述道:“这个特装本仿小羊皮精装,封面上的作者签名和书脊上的书名、作者签名均烫金,又在封面封底以烫金十字星、书脊以烫金细线条点缀,全书用‘细密柔软’、‘带点儿米色’的‘上好的纸’印就,浑然一体,精致典雅,难怪巴老见了欣喜不已……”
《随想录》之后,巴金没有停下手中的笔。1995年,陈思和与我联合主编一套“火凤凰文库”,我们特请巴金将新作结集出版,题为《再思录》(封面见中图,题跋见下图)。《再思录》是《随想录》的延续,同时,对于我们,也是大学期间开始阅读《随想录》的一个值得珍爱的衔接。
再次欣赏特装本《随想录》,发现巴金的签名相赠的时间:1990年11月30日,正值他的86岁诞辰之后的第五天,而这个日子,距今恰好整整20年。
谨以此文纪念巴金先生逝世五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