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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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春雨

 

当夕阳晕红柳月河的时候,麦子已经在村庄周遭转了二十三圈,期间云生赶着猪群往返过三次,哼哼唧唧地趟过草地和溪水,村口老槐树下的王老头平心静气地吸了三袋旱烟,心情舒畅地伸了伸懒腰,狗蛋儿在麦场边和稀泥也已经撒了四泡尿。已经回家吃了一大块煎饼。总之,在时间如溪水般缓慢流动的村庄里,这是段漫长的时光,足够麦子轻微拔节幼禽生长,也足够麦子意犹未尽地忆起掌纹里的脉络,过往清晰如描。

麦子想念他,那想念就像老槐树的树荫罩在柳月河,挥之不去,历久弥新。

麦子在漫水桥上坐下来,初春河流枯竭,沟渠内荒草丛生,如记忆般荒芜,她记得那时常与春雨来这里,他在水里捉鱼摸虾,她在河岸收拾战利品,不时爆发惊喜的笑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像石子激起波纹,层层传开。那时春雨只需一片芦叶就能吹出清新辽远的乐曲,沉醉一池柔波。那时他们竹马骑来,绕床青梅。

春雨哥进城后,麦子再没独自来过这里,仿佛一脚踩上去都是两人曾经层叠的脚印,恍惚听见芦笛声,如同梦境。眼泪落下来,化成大雨降落在回不去的小路上。

麦子是早上得知春雨的婚讯的,对方是城市女子,端庄优雅,家庭富足。春雨完成走出农门的愿望。

麦子承包了二十亩麦田,播种后等待收获。但是一连数日的干旱,麦子垂头丧气,必须有宝贵的春雨浇灌。麦子需要春雨。是的,麦子需要春雨。

期待和坐等是最令人绝望的态度。就像麦子等啊等,没有等到春雨衣锦还乡,只是婚讯。

隔日,麦子疏通沟渠,联系水电站,亲自肩扛铁锹,挽起裤脚。引水浇灌。与其坐等,不如努力。当清水入田,小麦苏醒。麦子站在田塍擦擦额头涔涔的汗,笑得很欣慰。仿佛已经看到秋日的金黄收获。

之后麦子就陪着麦田,除草喷药疏通水渠。手上老茧磨破几层,额头晒破几层皮,黄胶鞋穿坏了几双,她都数不清。她不去漫水桥柳月河小山坡,这些有关春雨回忆的地方,她终日忙碌,没功夫停下来悲伤。

夏天麦子成熟时。麦子也晒得皮肤黝黑,手掌老茧层叠,小腿长出了一点肌肉。拥有了成熟而淡然的微笑。

其实麦子不一定非要有春雨才行,用沟渠的水浇灌不也照样成熟了吗。与其把自己交给某种期待或者回忆,倒不如自己顽强站立,挺起胸膛努力拔节。苏醒并不需要开导,只要你自己明白就好。

女子的坚韧就如同这麦子,沉默持久而深沉。当你再次在村口撞见麦子的时候,你会被她的笑容感染,而她的坚韧不写在脸上,深深刻进骨髓。那样的笑容在麦田旁显得格外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