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东诺夫》关于未来的不确定性a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0:32:10
“普拉东诺夫是未来某个杰出小说中的人物,体现着未来的不确定性”。这是剧中人物对他的评价。
在剧中,人们对他只有两种态度,喜爱和疯狂的爱。普拉东诺夫身上所体现出来一种“未来的不确定性”,对普拉东诺夫的爱就是他们对自己无聊的生活的反抗和宣泄。这群衣食无忧的人吃饭、睡觉、调情、狂欢,三年不工作,从圣诞节一直睡到六月。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不是无聊,而是非常无聊”。他们是垂死的人,生命力从他们的倦怠中消逝,死亡确定无疑的横亘在他们面前。而普拉东诺夫的这种不确定性就是对将死之人的一丝慰籍。
每一个新生的婴儿都是一个奇迹,在他身上体现出无限的可能性。伴随着他的生活、成长、渐趋死亡,不断丧失掉的,正是这种无限的可能性。如果说这种无限可能的丧失伴随着死亡的脚步,那么,普拉东诺夫身上体现着的未来的不确定性则散发的生命的气息。然而这种未来的不确定性是什么?难道不是普拉东诺夫大声呼喊的新生活吗?
关于新生活
当火车开过的时候地动山摇,势不可挡。试着体验一下人们第一次见到这个呼啸而过的铁家伙时的惊喜,新的东西,新的世纪,新的时代!然而年迈的老地主却说:“他们谈论的无非是我小时候听过的事,无非是我年少时知道的东西”。人的变化远没有工业革命的变化来的快,是的,“货车已经走了,客车还没有来”。
人们的精神状态还是停留在祖辈和父辈的年代,甚至更加衰败。普拉东诺夫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索非亚和将军夫人凭着女人的直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包括老地主在内的所有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现实的生活无聊、毫无意义、让人倦怠。继续下去无异于一种没有挣扎的死亡。普拉东诺夫、索非亚、将军夫人渴望新生活,就像溺水的人渴望空气。然而又如何结束这一切?
先知这样说过,“只有爱和死亡改变一切”。
索非亚、将军夫人、普拉东诺夫无一例外的对爱情寄予厚望。将军夫人摆脱老地主时的态度就像要摆脱死亡,而她追求普拉东诺夫时的迫切又像在追求新生。经过普拉东诺夫的诱惑,索非亚明白原先美满的婚姻生活不过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噩梦。未来的不确定性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诱惑,这种诱惑又披着爱情的神圣外衣。然而普拉东诺夫毕竟与他们不一样,他对这种被驭使的爱情有一种清醒的绝望,这种爱情就像一剂假药一样救不了他。无论他跟索非亚还是将军夫人,都不会得到他的新生活,都不会成为一个新的人。因为被驭使的爱情只是虚假的爱情,即使驭使爱情的事新生活着要一个光明的字眼。而被驭使的爱情所驭使的人必定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从而也丧失了奔向新生活的能力。
是的,普拉东诺夫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丧失了寻求新生活的能力。他像一个受伤的斗士,清醒地,绝望地,一边流血,一边死去。到底有没有新的生活?爱情和新生活着两个光明的词互相妒嫉,谁也不愿成为对方达成的手段。假如普拉东诺夫将全部的爱给予一人,并且放弃对新生活圣徒般的追求,或许他就能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达到新生活。或者,假使普拉东诺夫不似这般的脆弱,他就有足够的力量来摧毁这一切,重新创造一个新的生活。可是,他是那样的敏感而脆弱。黑暗中,未来的不确定性的车轮从他脆弱的身体上碾过……
关于罪人
窃贼说道:“大地就是我的地板,天空就是我的天花板,我住在这样的房间里,不知道四周的墙壁在哪。在这个房间里,生活着多少罪人呀。”我们曾经都是天使,生活在某个水晶一样的星球上,只是由于灵魂的堕落,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生来便是罪恶的,在这个没有四壁的房间里。即使抛开原罪论不谈,普拉东诺夫和他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个是无罪的。普拉东诺夫欺骗和伤害了身边的几乎每一个女人,欺骗和伤害了每一个喜欢他的朋友。他背弃了爱情,背弃了友情。他和那个作恶多端无家可归的窃贼一样,自然不必说。索非亚开枪杀死了普拉东诺夫,手上沾满了爱人的血,不要忘记她也毁掉了她丈夫的幸福,即使这种幸福是那样的脆弱与虚假。但是他那纯洁的妻子莎莎呢?那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呢?那些喜欢他的将军夫人、老地主、纯情少女呢?难道他们也有罪吗?
普拉东诺夫死后,医生说了一句话:“我们没有保护好普拉东诺夫。”是的,他是救下了莎莎,但是他救不了普拉东诺夫。普拉东诺夫死在他们当中,孤立无援的死去。甚至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体验到了地狱的滋味(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人们相继离他而去,他病了,他要疯了,他敲打着门,但无人理睬)。没有人有力量保护他,使他免于崩溃和死亡,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人都在将他推向死亡。是的,所有的人,所有的罪人。这一切并非一定是法律上的犯罪,而是道德上的犯罪。即使那个惯犯窃贼,法律也对他无能为力(他被农民们打死,也不是通过法律的途径)。如果说人人生而有罪(原罪)涉及太多信仰问题的话,这种道德上的犯罪,几乎有同样的力度。因为,这种犯罪几乎是不可避免的犯罪。人们注定要犯罪,不可避免。即使像莎莎那样纯洁的女人,对普拉东诺夫的死难道没有一丝良心上的谴责吗?想想,普拉东诺夫的死和所有人的罪难道不都是必然的吗?
我们即使是生而不是罪人,也注定要成为罪人。
圣经新约中有这样一个故事。一群人围着一个犯通奸罪的女人,要治她的罪。耶稣基督对众人说:“你们难道没有犯过罪吗?你们谁没有犯过罪,谁就来治她的罪。”所有的人都羞愧难当,各自散开了。这时耶稣对她说:“我也不治你的罪,你走吧。”人人都是有罪的,但人们往往不能认识到自己的罪过,而忙着治别人的罪。那个窃贼尽管罪行累累,却要杀死普拉东诺夫,仿佛要替天行道。在他忙着惩罚他人的罪过之前,却已因自己的罪过受到了惩罚。而那些将他打死的农民,难道就是清白无辜的吗?而索非亚,将军夫人,索非亚的丈夫,莎莎,他们有足够的理由痛恨普拉东诺夫,有足够的理由治他的罪,但没有一个人有能力宽恕他。“人人都可以杀人,只有国王能够宽恕人。”
关于死亡
耶稣基督和两个强盗一同受难。普拉东诺夫和一个窃贼一同被打死。窃贼被他所为害的农民打死,普拉东诺夫被他所为害的情人打死。然而两者的死有何不同吗?是否存在如耶稣基督的死和强盗的死那样的区别?普拉东诺夫曾经问窃贼:“告诉我,您恶行累累,为什么还没有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呢?”他在问窃贼,同样也是在问自己。如果说普拉东诺夫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的话,那就使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罪恶,自觉地认为应该受到惩罚。普拉东诺夫曾经试图自杀,如果他那时的自杀成功了,那只是应为他对这个世界的彻底的失望,对自己的彻底失望。这种自杀是出于对世界的否定,对自身价值的否定,对生命的否定,是他性格的脆弱的反映。然而他没有。他选择活下来,痛苦而可怜地活下来,而这甚至比死亡更具有对生命的否定。这是对否定的否定,他甚至认为否定生命的行为都是毫无意义的。他将成为一个垂死的人,和其他人一样。
然而,当他稍许偏离死亡,又开始和那个清纯女孩调情,重新堕落到先前的罪恶模式下。普拉东诺夫清醒地认识到活着必然犯罪。他还是清醒地,但他不再绝望。他想起了俄狄浦斯王,完全的理解了这位弄瞎双眼自我流放的国王。理解了宇宙间那种高于一切的秩序,寻找到了人的尊严所在。这时,他在心理上已经弄瞎了双眼自我流放了。当索非亚开枪打死他时,普拉东诺夫说了一声谢谢。即使索非亚不打死他,他也会自杀的。这时的自杀不再是对生命的否定,而是一种对生命,对人性尊严的肯定,一种俄狄浦斯王那样的自我流放。在这种肯定中,灵魂已不再脆弱,灵魂将伴着万丈光芒,飞向那水晶般的星体,回到他清澈甜美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