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磕出中国音乐的核--最严峻颜峻 来源:《His life》杂志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19:05:36
搜狐音乐独家稿件,严禁转载

  你在故我噪

  最严峻颜峻

  文/叶三


  在有噪音的地方,你要小心了,颜峻会随时提醒你:经过安排的噪音就是音乐。北京的798,噪音越来越大,但颜峻还是选择了在这里接受采访,丢开花团锦簇的茶水单,他说:“给我来杯开水。”在他麻布衬衫里的T恤上,赫然写着一个“嘘”字。

  颜峻的个人音乐是砸出来的“噪音”,无需用“概念”、“先锋”这些狠词去套,他坦然承认了一点:自己不具备熟练操作任何一样乐器的技能,因此“只能玩玩噪音”。不过,有一个细节暴露了他对声音的敏感和温存在中国,离开北京或上海,悲剧性城市到处都有,无论军事重镇,工业中心,或所谓交通枢纽,绝对权力总是横亘于现实中,而底层只能靠酗酒来狂欢,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整个城市充满野蛮的力量,暴力成为自我价值实现的重要手段,社会的硬与文艺的软,生命和环境的冲突,推动了全民噪音的盛开。

  “浪漫的暴力,让每个普通人的生活,具有了噪音的节奏和荡气回肠的故事。”这就是颜峻站立的地方。

  在他脉络清晰的个人音乐辞典中,中国音乐“不能用地域性去判断”,因为它依然弱小。中国音乐是被严格控制的,传统和民间对音乐的使用已被基本摧毁,市井音乐被彻底清洗,而当代音乐又不曾获得过生长机会。

  其实,“中国音乐”这样东西并不存在,它只适合于我们的想象。比如崔健、郭文景、国家大剧院、原生态……我们只是加工想象,并力图拼凑它,实现它,在音乐成为普通人生活的一部分之前,只是集体想象。

  生活中,音乐应该占据一个很低但不可或缺的位置,现在它的位置过高,被提升到了狂欢节的高度。我们所看到的一切,是被制造出来而不是自然生长的。比如朗朗神话——“中国人文艺才华稀薄,因而有才艺的人常常得到惊叹”——只要神话依然存在,就不会有中国音乐。

  当然,KTV是“有中国特色”的。它为我们提供了自我表达的替代物,我们正在用KTV和商业音乐来替代对民歌和民族音乐的需求,而非像西方那样,用现代音乐与传统一脉相接。

  中国还有酒吧音乐,它在销售一个不存在的东西。灯光、音响、舞台,有着相同领袖腔调的DJ,是对明星景观的复制和伪造,双重伪造,因为伪造对象也是假的。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假的,知道自己正坐在一个发展中国家的城市里听伪造品,但“真”又有什么好呢?不如一起参与集体想象和造假工程,这是人们惟一会做、会配合的事情。

  也许,人们对真实的恐惧和不满,导致了对假象的追寻和维护。在音乐里,我们乐于把自己打扮成想象中的自己,过想象中的生活,就像北京希望自己成为二手曼哈顿、二手巴黎,以及省城希望变成二手北京、二手上海,如此层层复制,以此慰藉对真实生活的不满和不自信。


  Q&A

  HL:北京什么噪音最吸引你?

  颜峻:四环上汽车的呼啸声。有时我会站在四环路隔离带上采集音色,汽车速度在晚上会很快,带起的风吹得我都站不稳。

  HL:中国音乐与“地下”的关系?

  颜峻:中国没有能征服大多数人的摇滚乐,他们有精神,有心血,但是没有好的音乐,当时代改变,人们会发现“不好听”。

  HL:地下有什么品质?

  颜峻:理性的态度,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喜欢主流的方式如同穿汗衫的人不能穿西装。

  HL:乐评的标准是什么?

  颜峻:是我说了算。纯属个人感受。

  编年味道

  1984 把同学脑袋打破了。

  1987 在电台听到崔健的《一无所有》。

  1988 读到《河殇》、《新启蒙》。

  1989 上课玩自动写作。

  80年代是不折不扣的纯真年代。那时候,真诚是意识形态主导下的表达,那个年代的音乐也带有普遍的真诚气息。 1993 上了摇滚乐的贼船。

  1999 搬家到北京。

   90年代,人们为各种理由,强迫自己去适应这个世界。那个时期的音乐以及其他文化现象,是在压抑中发泄出巨大能量,瞬时灿烂,而后消逝一空——悲剧的美学定律。那些已成历史的许许多多的乐队,已经消失的许许多多老朋友,曾经让人激动的那些声音已然不再。

  2002 头一回出国。

  2008 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萤火虫。

   90年代以暴力和丑陋的方式否定了80年代延续的纯真浪漫,之后,每个人都对自己身上残存的一点理想和单纯感到可耻,只能在试图变成大款暴发户的过程中学会遗忘。而对音乐的需要,渐渐过度为构筑自我形象的需要——依赖各种文化产品,音乐成为条形码印在每个人身上。将来,也许会迎来一次“文艺复兴”,人们会在清醒中拿出更好的心态,去追求属于中国同时也属于自己的音乐。唱片架

  左小祖咒: 《你知道东方在哪一边》 左小祖咒曾经是90年代中国地下摇滚的先驱。经过长时间消失,他回来总结了之前所有的疯狂和抒情,调侃了政治,颠覆了精英,既有电视剧配乐式的俗,又有白热的尖叫和杂耍。他总结了我这一代人的愤怒、苦闷和终于理直气壮了的爱。


  欢庆: 《西南中国田野录音》 曾经是实验摇滚乐队主唱的欢庆,在几年前离开城市,开始了收集少数民族和汉族民间音乐的工作。没有任何支持,他用简单的设备记录了珍贵的音乐和仪式,然后用手工方式制作(就像他手工制作民族乐器维生一样)、传播。


  Clive Bell: 《London Listens to Beijing Top 10》 这是中国最流行的歌曲,由英国作曲家Clive Bell重新创作。但我更愿意注意到他的乐评人身份。因为他研究了通常被认为是超级无聊的中国流行音乐,然后用同样的方法再创作——同样的技巧,同样的滥情,同样的高潮,同样的哽咽。这是一次老谋深算的艺术翻译。


  李剑鸿:《鸟》 李剑鸿曾经以激烈的吉他噪音而闻名,但这张专辑并不刺激人分泌肾上腺素,而是像古琴一样安静、空旷,美得和这个时代没有一点关系。即便是运用到他喜欢的迷幻摇滚、固执的反馈和密集的噪音,也都像传说中禅师的修行那样,通往宁静。


  陆晨&毛豆: 《河马在岸边磨牙》 双张唱片延续了顶楼的马戏团一贯的、肆无忌惮的嘲讽和破坏,但也充满诗意。事实上,里面的确收录了两位成员脆弱但是勇敢的诗篇。他们甚至收录了一些朋友的作品,有IDM,也有Harsh Noise,能够将这一切包容起来的,也只有诗歌。

  来源:《His life》杂志 作者:蒋贤平、邹铭峻、杨倩 摄影:周周(贺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