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妙语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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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曾经取笑过我买了一把扇子,为了不让扇子烂,把扇子夹在腿缝里,头在扇子前左右摆动着起风取凉。这是编造的,但我吃芝麻烧饼,芝麻掉进桌缝儿里了,就一手猛拍桌面,使芝麻跳出来用另一只手接住了吃。

  一个鸟总在楼台边叫,我睁眼看看,就看见了她一边打着绒线衣一边从官路上走过去,绒线团却掉在地上,她弯下腰去捡,长长的腿蹬直着,臀部呈现出的是一个大的水蜜桃形。几乎她也是听到了鸟叫,弯下的身子将头仰起来,眼睛有点泪,脖子细长长地勾勒出个柔和的线条。我的心“咯噔”地响了一下。我是确实听见了我心的响声,但我立即俯下头去,害怕让她看见了我正在看她。

  歇脚地与歇脚地的距离是砍柴人久而久之形成的,是人负重能力的极限点。我们都坚持不了了,坚持不了也得坚持。我咬着牙,默数着数字往歇脚地赶。我在以后的生活中,这种须赶到歇脚地不可的劲头成为我干每一件事的韧性和成功的保证。许多人在知道了我的并不好的生存环境后,惊讶我的坚忍和执著,说我是一位真正的男子汉。我就笑了,这有什么呢?我在小时候走过无数次的歇脚地呀!

  有一次,我和村里一个很蛮横的人在一起挖地,他说:“我恨不是旧社会哩!”我说:“为啥?”他说:“要是旧社会,我须抢了×××不可,做不成老婆,我也要强奸她!”我吃了一惊,原来他也想着她,但我恨死了这个人,我若能打过他,我会打得他趴在地上,扳了他的一嘴牙,让他的嘴变成屁眼儿的。

  第一次的初恋,使我恋得头脑简单,像掮着竹竿进城门,只会横着,不会竖着。那晚分手后,我倒生气得不愿再见她,发誓不去想她。可是,不去想她,偏又想她,岂能不想她呢?我躺在牛头岭上的地里看云,猛地醒悟她能把这件事说给我,并且听了我的话生气而走,正是说明她心里还有着我呀!她或许面临两难,拿不定主意;或许是以此事来试探我的爱的程度?我翻身坐起,决定着寻个机会再见她一面,我要勇敢地捅破这层纸呀!苍蝇不停地在头上爬,赶飞了,但它立即又来,我觉得苍蝇是勇敢的,我得向苍蝇学习。

  那一个早晨,我是起床很早的,借口去荷花塘里给猪捞浮萍草,就坐在塘边的路上等她去庙里。她是出现了,但同她一起的还有两个人,我只好钻入荷塘,伏在那里,头上顶着一片枯荷叶,看着她从前边的路上走过。她的脚面黑黑的,穿着一双胶底浅鞋,走一条直线,轻盈而俊俏。不久,听三娃说,关中的那个黑小子回去了,原本十有八九的婚事不知怎么就又不行了。我听了甚为高兴,三娃那日是在猪圈里起粪的,我很卖力地帮了他一上午。

  ——《我是农民》

  要讲话,那是别人的事,我不愿讲什么。我要讲的就是我,我又何必讲出来呢?

  ——《性格心理调查》

  因为篇幅很小,写起来又必须要纵贯二三百年,必须要记十多件事,构思时就尽量限制自己:要写得紧凑;又要写得放松。就是说结构上要严谨,但空间要留得一定多,而将一种诗的东西隐流于文字的后面。当时为了表现得自然一点,我抓住丑石的特点,竭力铺开,写细,写活,而当写到后边,突然归结到丑与美的辩证法,埋没与擢用的规律上,这是我构思时未完全想到的,当时十分惊喜。写出后,一气又念着改了几处,删去一些多余的话,就装进信封投出去了。

  ——《关于〈丑石〉的通信》

  我略悟到,愈是别人都写的,尽量少写,愈是别人不写的,详细来写,越是要表现骇人听闻之处,越是笔往冷静,不露声色,似乎随便极了,无所谓极了。这种大涩,大冷,铁石心肠,才能赢得读者大润,大热,揪心断肠吧。

  ——《关于〈冰炭〉》

  静虚村原是我客居的一个村庄,后迁居市内,以此又作了书斋名,想这些零乱的文章犹如秋天的落叶,现用扫帚将其集拢成堆,虽是颜色各异、形状不一的败叶,但毕竟可以看出那一个盛夏的。

  ——《〈静虚村散叶〉后记》

  我的小说名差不多都是两个字。我不喜欢作品名太花哨,太表面的诗意和刺激,我喜欢笨、憨,但有嚼头的命名。一切的比喻再好,都不如不比喻。

  ——《答〈长城〉编辑问》

  我是挑着鸡蛋筐子过闹市,不敢挤人,只怕人挤了我。最大的自由是心的自由。

  ——《答〈生活〉杂志编辑部问》

  当专栏作家原以为轻松,谁知那是紧箍咒,更像是法院里的传票。每月在一定的日子,广东一来电报,你就得交稿,不交不行,很有压迫感。但也于此,这一年的笔总算没有生锈,墨水瓶里不至于让苍蝇飞出。

  ——《〈四十岁说〉序》

  恼的是,在病房里默默地养病,窗外仍是风雨不止,别的管它怎的,而布于街头的书摊,不时有假冒的改装的我的新作和泼脏水的小册子的推销广告张贴,先是一个《霓裳》,再是《帝京》,再是《鬼城》,还有什么“滋味”,什么“事件”……要赚钱的赚钱,要出名的出名。不理吧,坏我声名与世风,理了又恐再提供人家赚钱、出名的机会,好不为难。只有放胆作一回骂:贱人!扎纸人做父母,自己是妓女,还要拉别人也充个嫖客?!欣然的是,读者是不易哄的,作家可以欺负,读者则不容欺骗,他们开读一页就知有伪。朝天敢尿尿的人,尿落下来只能在自己的脸上。

  ——《〈四十岁说〉序》

  我的河要流,我将纳一切溪水。社会在允许和培养着我的写作,鸟投树上,树肯包容,鸟是知道的。

  ——《复肖云儒信》

  ×,你是不曾知道的,当我借居在这间屋子的时候,我是多么的荒芜。书在地上摆着,锅碗也在地上摆着。窗子临南,我不喜欢阳光进来,阳光总是要分割空间,那显示出的活的东西如小毛虫一样让人不自在。我愿意在一个窑洞里,或者最好是地下室里喘气。墙上没有挂任何字画,白得生硬,一只蜘蛛在那里结网,结到一半蜘蛛就不见了。我原本希望网成一个好看的顶棚,而灰尘却又把网罩住,网线就很粗了,沉沉地要坠下来。现在,我仰躺在床上,只觉得这荒芜得好,我的四肢越长越长,到了末梢就分叉,是生出的根须,全身的毛和头发拔节似的疯长,长成荒草。

  ——《红狐》

  宽哥也是寂寞的人——其实谁都寂寞,狼虎寂寞,猪也寂寞。——因为精神寂寞,他学了五年琴。他把琴送于我,我却不懂得琴谱,他明明知道我不懂得琴谱,他竟要送琴的。

  琴就安置在我唯一的桌子上,琴成了荒园里最豪华的物件,我觉得一下子富有。那个捡来的啤酒木箱盖做成的茶几,如果上边放着烂碟破碗,就是贫穷的表现,而放着的是数百元的茶具,这便成一种风格,现在又有了古琴,静坐在茶几边的我静得如一块石头,斜睨了那古琴,一切都高雅了。

  三日过去,五日过去,《聊斋》的书已不再读,茶是越来越讲究了档次,含品中记起一位才女叫眉的曾与我论过茶,说民间流行一种以对茶之态度如对性的态度的算卦辞,而世上最能品茶的是山中的和尚,和尚对性已经戒了,但那一种欲转化了对茶的体味。我那一日还笑她胡诌,而这日记起,很觉有趣。可我虽有五台山买来的木鱼,却怎么能把自己敲出个和尚来呢?仄了头瞧桌上的琴默默一笑,这一笑就凝固了一段历史,因为那一瞬间我发觉琴在桌上是一个平平坦坦地睡着的美人。

  山里的人夏日送礼,送一个竹皮编的有曲线的圆筒,太热的人夜里可以搂着睡眠取凉,称作是凉美人的。这琴在那里体态悠闲,像个美人,我终于明白宽哥的意思了。×,那时我真有一份冲动,竟敢放肆,轻轻地走近去,分明感觉到她已经睡着了,鼾声幽微,态势美妙,但我又不敢了惊动,想她要醒过来,或者起身而站,一定是十分的苗条的。那琴头处下垂的一绺棉絮,真是她的头发,不自觉地竟伸手去梳理,编出一条长长的辫子,这么好身材的,应该是有一条长辫的。

  这一个夜里,夜很凉,梦里全是琴的影子,半醒半寐之际,倏忽听得有妙音,如风过竹,如云飞渡,似诉似说。我蓦地翻床坐起,竟不知身在何处?没月光的夜消失了房子的墙,以为坐在了临水的沙岸,或者就完全在水里。好长的时间清醒过来,拉开灯绳,四堵墙显出白的空间,琴还在桌上躺着。但我立即认定妙音是来自琴的,这瞒不过我的,是琴在自鸣了!

  ×啊,有琴自鸣,这你听说过吗?三年前咱们去植竹,你说过的,竹的魂是地之灵声,植下竹就是植下了音乐,那么,这琴竟能自鸣,又该是怎样一个有灵的魂呢?

  从此每日进屋,就要先坐于琴旁。人在屋外,想有琴在家,坐于琴身了,似守亲爱的人安睡,默默地等待着醒来,由是又捧了《聊斋》来读,终信了这是一份天意。有闲书上讲,女人是一架琴,就看男人怎么调拨,好的男人弹出的是美乐,孬的男人弹出的是噪音。这样的琴,不知道造于哪块灵土上的灵木,制于何年何月的韶光月下,谁曾经拥有过它,又辗转了多少春秋和人序,可它,终于等待到了来我的屋中,要为我蓄满清音,为我解消寂寞,要与我共同创造人间的一段传奇!这样的尤物今生今世既然与我有缘,我该给它起个好名儿来的。

  ——《红狐》

  我写庄之蝶的性行为,出于两个需要:一,庄之蝶虽是个作家,仍是一个闲人,他在想有为而无法去为的精神压力下,他只有躲到女人那里寄托感情,企图在那里放松,解脱,以此获得精神新生;他无路可走,不可能再去干别的,这由他的地位、环境、性情所定,结果,他想以性来解救自己,未能救了。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丑恶,而再次在丑恶中还要寻找美好的东西,一步一步深陷不拔,最后毁了自己,同时毁了他的女人。二,全书写日常生活,什么都写了,如吃、喝、玩、住、行,而性又是人的相当重要的生活,要避开,或一笔带过,不但失比例,亦不真实。如果写成意淫,效果我想比现在这样更严重呢。再说,意淫可以,性行为就有问题了?

  我在小说中不可能不注意到国情世情,但有的小说,因题材决定,不接触到性又不能传达清楚我要表达的意思。我还是大着胆去有限地写了。写到性,性实在是为了人物,为了立意所把握的一个区域,一个尺度。遗憾的是,我虽然小心翼翼,仍是踩了地雷,这个区域布满了地雷,寻其中通过的路太难了。从此岸到彼岸,必须要经过雷区的话,我只有冒险了。

  ——《与穆涛七日谈》

  要嫌老婆脸黑,黑是黑,是本色,将来生子,还能卖好价钱的面粉。那日到×校开会,去了那么多作家,主持人要我站起来让学生们看看,我站起来躬腰点头,掌声雷动,主持人又说:同学们这么欢迎你,你站起来么!我说我是站起来的呀!主持人说:噢,你个子低。掌声更是雷动。我不嫌我个头矮,人不是白菜,大了好卖。做人不要心存自己是女人或是男人,也不必心存自己丑或自己美,一存心就坏了事。以貌取人者是奴才,与小奴才什么计较?

  ——《十一篇书信》

  吃烟是只吃不屙,属艺术的食品和艺术的行为,应该为少数人享用,如皇宫寝室中的黄色被褥,警察的电棒,失眠者的安定片。现在吃烟的人却太多,所以得禁止。

  禁止哮喘病患者吃烟,哮喘本来痰多,吃烟咳咳嘎嘎的,坏烟的名节。禁止女人吃烟,烟性为火,女性为水,水火生来不相容的。禁止医生吃烟,烟是火之因,医是病之因,同都是因,犯忌讳。禁止兔唇人吃烟,他们噙不住香烟。禁止长胡须的人吃烟,烟囱上从来不长草的。

  留下了吃烟的少部分人,他们就与菩萨同在,因为菩萨像前的香炉里终日香烟袅袅,菩萨也是吃烟的。与黄鼠狼子同舞,黄鼠狼子在洞里,烟一熏就出来了。与龟同默,龟吃烟吃得盖壳都焦黄焦黄。还可以与驴同嚎,瞧呀,驴这老烟鬼将多么大的烟袋锅儿别在腰里!

  我是吃烟的,属相上为龙,云要从龙,才吃烟吞吐烟雾要做云的。我吃烟的原则是吃时不把烟分散给他人,宁肯给他人钱,钱宜散不宜聚,烟是自焚身亡的忠义之士,却不能让与的。而且我坚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是中国人就吃中国烟,是本地人就吃本地烟,如我数年里只吃“猴王”。

  杭州的一个寺里有幅门联,是:“是命也是运也,缓缓而行;为名乎为利乎,坐坐再去。”忙忙人生,坐下来干啥,坐下来吃烟。

  ——《吃烟》

  前年冬日,我看到这只卧虎时,喜爱极了。视有生以来所见的唯一艺术妙品,久久揣赏,感叹不已。想生我育我的商州地面,山川水土,拙厚,古朴,旷远,其味与卧虎同也。我知道,一个人的文风和性格统一了,才能写得得心应手;一个地方的文风和风尚统一了,才能写得入情入味;从而悟出要作我文,万不可类那种声色俱厉之道,亦不可沦那种轻靡浮艳之华。“卧虎”,重精神,重情感,重整体,重气韵,具体而单一,抽象而丰富,正是我求之而苦不能的啊!

  ——《“卧虎”说》

  在我的书架上写有四个字:穷极物理。因为我无所知,所以我无所不欲知。一到夜里,躺在床上就习惯于琢磨,琢磨世上的事,琢磨别人,也琢磨我自己。自己亲近自己太易,自己琢磨自己太难。我说不清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得意时最轻狂,悲观时最消沉,往往无缘无故地就忧郁起来了;见人遇事自惭形秽的多,背过身后想入非非的亦多;自我感觉偶尔实在良好,视天下悠悠万事唯我为大,偶尔一塌糊涂,自卑自弃,两天羞愧不想走出门去。甚至梦里曾去犯罪:偷盗过,杀人过,流氓过,但犯罪皆又不彻底,伴随而来的是忏悔,自恨;这种自我的心理折磨竟要一直影响到第二天的情绪。

  我说,我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坏人,是坏好人。

  现在农历二月二的惊雷快要响了。一声惊蛰之后,我就是三十一了。讲经的人说:人死后是可以上天国的。如果确实有那么一个天国,人的一生是从诞生的时辰就开始这种长涉的吧?去天国的路应该是太阳的光线,那就是极陡极峭的了。一年一岁,便是一个台阶啊!

  一位伟人又说了:作为一个作家,将来去了天国,上帝是会请吃糖果的。天国里有什么好景,自不可知,但糖果是诱人的。十三年前的那阵,这诱惑便袭上我的心灵。于是从那时起,对于我来说,人生的台阶就是文学的台阶,文学的台阶也就是人生的台阶了。

  条破被子,一件小褥子,一条床单,一块塑料皮,伴随了我三年大学生活。冬天的夜里很冷,就借同学们的大衣覆盖,一到下雪天,大衣借不到,夜夜只好蜷着。我至今笑着对一些朋友说:现在个儿不高,全是那时睡觉伸不直所致。夏天,一宿舍六人,五人有蚊帐,我没有;蚊子全集中到我身上,可幸那时比现在胖,有的是喂蚊子的血;只是那时还支援越南,要求学生献血,我被抽去300CC,补养费二十元,我舍不得去吃喝,全买了书。身子从此垮下来,以致到今日面如黑漆,形如饿鬼。

  稿子向全国四面八方投寄,四面八方的退稿又涌回六平方米。我开始有些心冷,恨过自己命运,也恨过编辑,担心将来一事无成,反误了如今青春年华,夜里常常一个人伴着孤灯呆坐,但竟有这样的事发生:熬眼到了一点,困极了,只要说声睡,立即就睡着了;如果再坚持熬一会儿,熬逛了眼,反倒没瞌睡了。于是想:创作也是如此吗?就发奋起来,将所有的退稿信都贴在墙上,抬头低眼让我看到我自己的耻辱。退稿信真多,几乎一半竟是铅印退稿条,有的编辑同志工作太忙了,铅印条子上连我的名字也未填。

  ——《我的台阶和台阶上的我》

  上帝啊,我这个由女娲用黄土捏成的人身子,不管怎样的按时洗澡,永远是搓不完的泥垢。三十六年的岁月,耗尽了燃升于头顶的近一半的光焰,我却是这样的困惑。完全的黑暗使我目不能视,完全的光明也使我目不能视。想得的得不到我是多可悲的角色,得到了想得到的我仍是可悲的角色。为什么让我贪图肉体的快感而来完成最繁累的生育劳作,为什么口腔的紧张不息的一呼一吸而人平时从未感觉?辛辛苦苦去种麦子,收获的是比麦粒多得多的麦草,一时在了解清楚了身子某一部位这一部位肯定是病了。雕虫者认作技,太诚者却为奸。我有负人忏悔,人有负我的报复。大智若愚,大言不美。人生给我的是这么多残缺,生活的艺术如此遗憾,这一切难道是教育我人不尽是一个洋葱头一样有无数层壳的复杂,也同时是满有皱纹的硬壳的核桃要砸开方能见到那如成熟大脑一样的果仁?要我接受着这一切孤独和折磨而来检验我的承受能力以至于在这种严酷的承受中让我获得人生的另一番快愉?!

  ——《独白》

  我发现了我的影子,我再不得安宁了:影子,一个黑黑的阴影,一片儿不离地在我的身下;我站起来,它是一桩;我蹲下去,它是一堆;我走,它徘徊;我舞,它抖瑟。我突然十分惊慌起来了:那是我吗?那是我吗?多么可怜的怯怯的灵魂?!

  噢,有了太阳,我难道就有了阴影,就有了假啊!

  ——《梦》

  这正是我思我想的冬天!我真想就睡在这树下,像树枝儿一样僵硬,让大地就在身下,让霜泛在身上,月光照着,一起蛰去,眠过这整整的一个冬天,直到来春的“惊蛰”的那声响雷。

  ——《冬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