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缉《正说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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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重围的鲁迅
鲁迅从小就受人冤枉,受流言蜚语的议论。他成了文化界的名人之后,也有很多人嫉恨他,一个有思想锋芒的人,一定是有人爱他、有人恨他。一个人如果大家都说他好,这个人你一定要警惕,他是有问题的人,一个正经人不可能所有人都说他好的,因为社会上的人的利益是不同的,怎么可能一个人警察也说你好,小偷也说你好呢?比如有的人辩论不过鲁迅,就想别的办法,说鲁迅是拿卢布的,什么叫拿卢布的呢?卢布是苏联的货币,俄苏的货币,说他拿卢布就是暗示他是共产党的人,他是苏联共产党派来的文化特务。所以这话是很阴险的,因为你的话接近于共产党嘛,你为共产党说话嘛,所以说很多人不采用正常的辩论途径、辩论方式,而是企图在肉体上给别人带来威胁,这就是文化界的小人、道德败坏的人,这也是一些小人常用的伎俩,就是用文章之外的办法来打击对手,说鲁迅是拿卢布的这个流言可以说持续了鲁迅的终生。鲁迅虽然是共产党的同路人,但是因为他看到共产党是被压迫者,共产党是在野党,而且不是合法的在野党,是站在被压迫人民一面说话的人,是被镇压的人,所以他是站在弱势群体一面,他才和共产党成为同路人,但是他自己不是共产党。
我们知道鲁迅是生在清朝的,但是他看国民党领导下的,包括从北洋政府到国民党领导下的中国还不如清朝,在他看来历史不是进步了,而是倒退了。所以他经常说,中华民国某年某月发生了某件坏事,他故意说、大说“中华民国”几个字,实际上是说这哪里是中华民国,这哪里是民国,还不如皇帝统治之下呢。对于鲁迅的通缉令,一直到他死都没有取消,所以鲁迅好几次要搬家,一到风声紧张了他就要搬家,像逃难一样的,风声过去了,再好好住下来,幸亏那个时候的警察制度不那么严密,那时候警察也不太“聪明”,也没有高科技手段,也不太那么认真负责地抓他,如果在手段比较高科技、比较发达的时候,那鲁迅真的就没有写的地方了。我们都知道,鲁迅的那首诗,“惯于长夜过春时,挈妇将雏鬓有丝。”过的是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最后说“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无写处”,在中国没有写字的地方,哪儿有你写作的地方?你只能写一些风花雪月。正经的文章不让你写,写了不给你发表,所以那个刊物上就呼吁大家不要关心政治,都来写一些风花雪月,写一些“风月谈”,所以鲁迅就把他一个杂文集命名为《准风月谈》,你不是让我谈风月嘛,其实你们不懂得,我们这些善于谈风云的人,风月也谈得,但是我们谈的这些是不是风月,我不知道,所以叫“准风月”,《准风月谈》。鲁迅说其实谈风月也可以谈出政治来的,也可以谈出风云来的,比如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不也是风月嘛,但却是这么恐怖。所以鲁迅对待来自敌人方面的诬蔑和压迫,他虽然表示不在乎,但实际上也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使他在深夜无人的时候感到深深的创痛。
我们知道,革命队伍一开始并不只有中国共产党这一支,国民党原来也是革命党,国民党的部队叫国民革命军,也是号称革命的,蒋介石称他的部下也都是同志、同志的。但革命会发生分歧的,最后有的革命就变成反革命了。在真正的革命者内部,思想境界也是有高有下,人也是有矛盾,比如说,有一个文学组织叫创造社,是现代文学史上非常重要的革命文学团体之一,他们是主张革命文学的。在创造社主张革命文学的时候,他们首先批判的是鲁迅,他们认为鲁迅已经过时了,不但过时,而且反动。创造社说鲁迅是双重的反革命,怎么叫双重反革命呢?他是资本主义以前的一个封建余孽,先定性鲁迅是封建社会的产物,是封建余孽,资本主义对于社会主义是反革命,这论证似乎很严密,资本主义对社会主义是反革命,但你是封建余孽,所以封建余孽对于社会主义是二重的反革命,鲁迅是二重反革命的人物,他是一位“不得志的法西斯蒂”。我们看这个文章充满了革命青年的义正词严的正气,但这是给鲁迅扣大帽子。鲁迅那个时候他没有读过马列著作,但是由于创造社的批判,逼迫鲁迅搞了一些马列的书来一读,结果发现对方搞的不是真正的马列主义,发现我才是懂马列主义的人。
还有,少数革命青年对鲁迅忘恩负义。在他们人生开始的时候,鲁迅都帮助过他们,但是后来他们到革命阵营内部之后,又反过来攻击鲁迅。所以革命的艰难,很大程度上是来自革命阵营内部不团结、内部的磨合问题。后来鲁迅加入了“左联”,三十年代加入“左联”之后,他深刻地感到在革命阵营内部仍然有等级,因为本来是为了奴隶求解放,大家是要求自由,结果奴隶们结成一个反抗的组织之后,这个组织内部又产生等级了,所以鲁迅发明了一个词叫“奴隶总管”,他说奴隶里面有总管,管着我们的。鲁迅说,“以我自己而论,总觉得缚了一条铁索,有一个工头在背后用鞭子打我,无论我怎样起劲儿地做,也是打。而我回头去问自己的错处时,他却拱手客气地说,我做得好极了,他和我感情好极了,今天天气哈哈哈……,这真令我手足无措。”我看鲁迅说这个话是很沉痛的。他说,“有些手执皮鞭,乱打苦工的脊背,自以为在革命的大人物,我深恶之,他其实是取了工头的立场而已。”我们看鲁迅对待这些人,他的语气,他不像对待正面的敌人那样,对正面敌人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反击他就是了,这些人毕竟是统一阵营的,是革命者,但却是他不喜欢的革命者,是在革命中对别的革命者颐指气使,自己好像是个领头的,高高在上的人物。所以对于来自这个方面的痛苦,鲁迅感到难以发泄。你对敌人刀来刀去,枪来枪对,而这个痛苦是难以发泄的。我们想想来自自己所亲爱的人,同一立场的人,这个痛苦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