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凯：美国才是缓解朝鲜半岛危机的关键

　　自朝鲜炮击延坪岛，美国决定派航母入黄海军演，朝鲜半岛军事冲突危机愈演愈烈。中国在世界的关注和期待下，展开危机外交，提出重启六方会谈（或称六方代表会晤），以缓和半岛的紧张局势。除了俄罗斯明确表示支持中国的提议，其他几国反映冷淡。无论六方会谈今后是否能重新启动，其都不能实质性地缓解半岛危机。中国虽然在半岛安全上利益攸关，但也绝非解决问题的关键。美国的政策实际上左右着朝鲜危机的未来。

　　朝鲜与六方会谈

　　早在年初，朝鲜就通过外交途径透露过重返六方会谈之意愿，但美国没有给予善意的回应。这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因为美国害怕再次被朝鲜欺骗。根据以往参与六方会谈的经验，美国认为朝鲜根本没有放弃核武的意愿。六方会谈除了给朝鲜提供了一个讹诈其他五国的平台，根本无任何实际意义。因此，美国不愿再次上当，提出恢复六方会谈的条件是朝鲜放弃核武。但话说回来，如果朝鲜真的放弃了核武，六方会谈也就没必要开了。

　　另一个美国不愿重返六方会谈的原因，是其认为朝鲜问题其实并不紧急。比起阿富汗和伊拉克的反恐战争，朝鲜问题还排不上白宫的紧急日程。美国认为朝鲜半岛其实是中国的心病，或者说是中国的责任，因为朝鲜半岛的稳定与否直接影响着中国的安全和经济利益。而对于美国而言，即使朝韩发生冲突，也不至于波及美国本土利益。因此，美国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对待朝鲜半岛问题，一是冀希望中国能施加影响力，控制朝鲜局势。二是希望朝鲜能“不战而亡，”即期待朝鲜发生内部崩溃。

　　美国对六方会谈的担心不无道理。朝鲜在六方会谈上的出尔反尔的外交策略，的确骗得其他大国团团转。现在与其谴责朝鲜的狡诈，还不如好好反省一下六方会谈的先天不足。首先，其他五方，中美韩日俄参与会谈目的各有不同，其分歧有时甚至大于共识。这也给了朝鲜周旋左右的机会。其次，六方会谈以逼迫朝鲜放弃核武为目标，但却缺乏对朝鲜提供有效的安全保证。一美国高官在朝鲜第一次核试验后就断言，没有一个国家会放弃自行研制的核武。朝鲜也会不例外。因此，以朝鲜弃核为目标的六方会谈，从一开始其实就意味着失败。今后，如果六方会谈能再次启动，其成功与否也取决于其他五国能不能制定出一个合理的目标。当然，朝鲜半岛无核化可以订为长期目标，但在中短期内，六方会谈应以防止核扩散为实际努力方向。

　　中国对朝鲜影响有限

　　往往是朝鲜半岛一出事，国际舆论都开始关注中国，好像中国是解决朝鲜危机的关键。其实，这是一个错误的判断。首先，中国的确希望朝鲜半岛稳定，因为朝鲜半岛发生危机后第一个波及的国家就是中国。但由于实力有限，中国还不能够完全控制朝鲜局势。朝鲜当前处于金氏王朝交替阶段，其外交和军事上的异常强硬，其实突显其内部斗争的残酷。中国虽然掌握着朝鲜经济命脉，但也不愿过多卷入朝鲜内部权力斗争。因此，外界对中国对朝鲜的影响力，尤其在军事上，估计过高。中国现在的希望是朝鲜半岛稳定，重启六方会谈也因此成为了其外交努力的方向。因为拉朝鲜重回谈判桌，即使不能解决问题，也会缓和危机。然而，无论中国自己多努力，其实力毕竟有限，不但不能完全控制朝鲜的挑衅行为，而且常常将自己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

　　从“天安”号事件到延坪岛，无论谁是谁非，朝鲜异常强硬的军事和外交手段毋庸置疑。舆论普遍认为，朝鲜之所以“挑衅”是为了引起外界的关注，尤其是美国。这个判断只对了一半。的确，朝鲜希望“以战促谈”，希望得到国际社会，尤其是美国的关注。通过谈判，朝鲜还能得到国内急需的燃料和粮食等援助。但如果认为朝鲜“挑衅”外交仅仅是为了引起国际关注，就有一定局限。外交往往是为内政服务的。朝鲜的“挑衅外交”的主要观众是朝鲜国内民众，其主要目的是增强现政权的执政合法性，和巩固金氏政权的权力过渡。因此，不能冀希望于中国控制朝鲜，因为中国不能，也不愿，参与到朝鲜的国内权力斗争。

　　美国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除了“挑衅”外交，还有一个方法能帮助金正日达到巩固政权的目的。这就是美国的外交承认。从1990年代的第一次朝鲜核危机开始，朝鲜一直努力得到美国的外交承认，甚至希望与美国能达成某种双边协议。但由于金氏政权对国内的残酷统治，美国一直不愿买朝鲜的账。克林顿曾经支持的，韩国金大中所执行的“阳光政策”，也被批评为对朝鲜的绥靖政策。归根结底，美国认为，朝鲜问题实际是中国的难题，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态，直接导致其对朝鲜采取了冷处理的政策。然而，正是美国对朝鲜的冷漠，间接导致了朝鲜半岛危机的不断升级。

　　美国应该正视朝鲜危机的严重性以及中国影响力的局限性，放弃“冷漠外交”，与中国携手化解半岛危机。外界都曾经怀疑中国是不是“负责任的大国”；其实，在解决朝鲜半岛危机问题上，焦点应该聚焦在美国是否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如果美国真的以地区安全为重，就应该积极与中国一起化解危机，而非在一旁看热闹，甚至煽风点火。平心而论，美国的确顾忌再次被朝鲜欺骗，而让美国现在给予朝鲜外交承认也的确为难美国；但只要美国回归对话与谈判，朝鲜半岛危机就可化解。毕竟，谈判桌上的尔虞我诈，无论如何也好于战场上的冲突流血。当然，问题的关键是美国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吗？

　　中国应采取“自救”政策

　　中国以六方会谈为基础的外交努力至今收效甚微。美韩黄海军演似乎有将半岛危机进一步是升级的危险。中国目前应该采取两个政策来化解危机。一方面积极做好军事上的备战准备，以不变应万变，尽量减少半岛危机爆发对中国本土的影响。中国可能没有能力防止朝韩双方的冲突，但如果中国能防止冲突扩大化以及美国的全面卷入，这就是中国军事上的胜利。

　　其次，中国应改变以六方会谈为基础的外交斡旋策略，因为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中国应呼吁朝韩双方展开民间与半官方会晤，甚至在中国斡旋下进行直接接触与谈判。由于中朝韩三国是危机扩大化的直接受害者，这种小范围的“自救”方式，可能比六方会谈更有效。当然，韩国迫于国内与美国的压力，可能面子一时也放不下，不愿与朝鲜直接谈判。但如果韩国真正意识到了危机扩大化的危险，韩国政治家应该以国民的安全与福祉为重，积极与中国一起努力化解危机。毕竟，如果战争不幸爆发，死伤的绝大部分将是朝鲜与韩国的民众与军人。

　　作者是美国犹他州立大学的政治学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