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惑众之二，老妖评历史

自秦始皇统一中国以来，中国经历了多次的王朝更迭。

        时间最长的有两个，两汉和两宋。唐289年（618-907）。元就别提了，97年（1271-1368）。明276年（1368-1644）。清朝如果从入关之后开始算268年（1644-1911）。只有汉和宋超过了三百年。汉是前202-220。宋是960-1276或者说到1279。那么宋朝做为寿命第二长的王朝，它的政治制度的合理性是不言而喻的。

        我们今天说“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我们强调“民族的复兴”，“民族的崛起”，那么复兴和崛起的标志是什么？我个人认为如果今天我们回到历史上的任何一个王朝都证明我们的崛起和复兴。因为在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个统一和一统的王朝拿出来我们都是世界上数一不数二的超级大国。直到1785年，乾隆五十年。中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占世界的百分之三十二。欧洲十一国占百分之二十二。人口超过五十万的城市，全世界十个，六个在中国。北京，南京，苏州，杭州，扬州，广州。其它亚洲还有两个，印度的马德拉斯和日本的江户（东京）。欧洲就是巴黎和伦敦。

        很多人喜欢看汉唐的历史。雄汉盛唐。成为人们心目中最渴望的东西。我个人认为汉唐是很可敬的，明清是很可怕的。两宋是很可爱的。

        汉唐是可怕的，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有个很简单的例子，有人说汉朝很强大。要记得汉朝中间分了两半，公元前202-公元9年是西汉。公元9年王莽篡汉到公元25年光武中兴。中间17年是王莽的新朝。光武中兴公元25年到220年曹丕篡汉。西汉和东汉强大的是西汉，诸葛亮的出师表里说：“亲贤臣，远小人，前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后汉是倾颓的王朝。除了开国的几个皇帝光武明章还可以。在往后的皇帝就都不怎么样了。而且从汉章帝以后一连八个小皇帝。继位最大的八岁，最小的一百多天。公元184年黄巾之乱到220年曹丕篡汉，后边30多年就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再说西汉，从头到尾都很强大吗？高祖，惠帝，文帝，景帝四代休养生息无为而治。所以经济才能发展起来。对外跟匈奴和亲，给人送公主，送金银财宝。直到汉武帝的时候国力强盛了，于是汉武帝发兵开西域，击匈奴.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评价汉武帝“有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祸”。汉武帝晚年临终告诉汉昭帝“后世子孙若习朕所为是习亡秦之兆也”。所以昭帝，宣帝又回到了高惠文景时候的政策。再往后国家彻底就完了。实际汉朝强大也就是汉武帝时候强大，因为汉武帝在位的时间占了西汉的四分之一。而不是整个汉朝。

        我们很多人讲到唐朝充满自豪。唐王朝的疆域，东到大海，南到南海，西到咸海（在今天的哈萨克斯坦），东北到外兴安岭库页岛。大概一千六百万平方公里。那么这个疆域维持了多长时间。仅仅三年，唐高宗总章元年到总章三年。安史之乱一爆发，敦煌都不是唐朝的了。如果疆域一直或者大多数时间西到咸海的话，新疆地区怎么能伊斯兰化呢。唐朝很强大，也就是太宗，玄宗前期很强大。

        我们看两宋。两宋给人的印象就是积贫积弱。先说积贫，北宋政府的最高年国家的财政收入是1.6亿贯。按一贯钱折合一两白银算，北宋的财政收入一年1.6亿两白银。南宋偏安江左，国土狭小，年财政收入1亿两白银。明朝一千五百万，北宋的十分之一，南宋的六分之一。最惨的时候二百五十万。《辛丑条约》签订的时候，清朝的总收入是八千八百万两。鸦片战争的时候是四千万两。到《辛丑条约》签订的时候1901年中国工业都已经有了，国家的财政总收入刚刚赶上六百年前的南宋。再说积弱，那就更好笑了。两宋三百二十年打仗，胜仗多还是败仗多？如果是败仗多那它就不可能存在三百二十年了。一定是胜仗远远多于败仗。只不过我们记住的都是败仗。拿破仑一生胜仗多败仗多？五十二场战役打赢了四十场，滑铁炉一战抹去了一切光辉的痕迹。

        宋朝最终灭亡了。我个人认为中国古代的战争似乎和国力没有太大的关系。跟战争成本和战争意愿有关。战争成本低的民族战争愿望就强烈，打胜的可能性就高。汉朝以前我们国家是没有常备军的。国家分配给你土地，你要承担徭役兵役。唐朝是服两年，一年在边境，一年在首都。扛锄头的日子远远多于扛刀枪的时间，。这样的士兵的战斗力有多强是要打问号的。明太祖说过这样的话“朕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所以规定兵内地的八分屯田，两分守城。边疆的七分屯田，三分守城。养了这样兵的结果是戚继光到浙江剿灭倭寇，率领三千明军和八百倭寇打个对面，倭寇挥着刀杀过来，明军一哄而散，就剩戚参将一个人了。戚参将登上一快巨石连发三箭，射死三名倭寇，倭寇退去。明军为什么打不过倭寇，人家是职业武士，我们是职业农民。拿日本刀的当然能打的过拿锄头的了。所以戚参将在义乌，金华等地招募职业军人。出海作战剿灭倭寇。倭寇还不是日本侵略军。说他是日本侵略军还高抬他了。日本当时处在战国时代，分成六十六个小国混战，没工夫侵略。来得日本人在倭寇当中只占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剩下的都是中国人。倭寇的两个大头目汪直，许海都是中国人，雇日本武士给他打工的。了不起了倭寇是个武装走私集团。你想要是遇到整个一个游牧民族会怎么样。游牧民族的生产跟战斗是一回事。天上的鸟一箭一个，地下的你一箭几个。打仗跟打猎是一回事。他五岁丫头能骑马，十岁孩子能拉弓，所以他全民借兵。匈奴人口最多的时候一百五十万，军队最少的时候不下三十万。按照最多的人口和最少的军队这个比例去计算还五比一。五个人里就一个兵。西汉六千万人口，六十万军队，一百个人里才有一个兵。所以我国力强盛，人口众多，疆域辽阔，这些在游牧民族面前一切等于零，一点用也没有。要知道一打仗蒙古铁骑在俄罗斯草原上的行军速度一天能达到八十公里，相当于二战的时候德国的装甲部队。在这样的部队面前没等你步兵布好阵，一股风一样的骑兵就冲过来了。你的战阵就乱了。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中原王朝对不能耕种的土地不感兴趣。长城是中国农牧业的天然分界线。长城以北的土地是不适宜耕种的。只能长草作为牧场。如果非要开长城以北的土地结果就是庄稼是长不出来的，草也不长了，变成了荒漠。另外跟游牧民族打仗，没有马匹。农耕地区是不适合放牧的。有人会说，我们家里养马。家里是养不出战马来的。北宋王安石变法，就觉得朝廷养战马太费钱，让每个农户认两匹，朝廷给你免徭役免赋税。等一两年以后拿回来的时候一看，发给老百姓的时候还能打仗，等收回来就只能拉磨拉车使了。道理很简单。国家觉得办军工厂费钱，每个乡办企业造两辆坦克，然后维护着。打起仗来把坦克交给国家。那坦克能用吗？各村造的，规格什么都不一样，能用吗？所以这种战马必须是大规模的集中放养。中原没有牧场，不具备这种条件。所以一旦开战，中原王朝步兵打骑兵怎么打呀。江南还可以，水网稻田密布。不利于骑兵驰突。华北平原上步兵打骑兵那不就是死催的吗。跑，跑不了。追，追不上去。游牧民族跟中原王朝打仗，从北往南，越打越暖和。中原王朝从南往北，越打越冷。尤其是南方人。当年太平天国北伐。打到河南太平军就吓傻了，没见过下雪。北方游牧民族往南打，顶多就是热点。不行光着膀子跟你练吧，战场上还要什么形象啊。所以他就能够习惯。中原往北打，手都冻僵了。弓都拉不开，刀都握不住了。所以就决定了汉民族跟游牧民族的战争肯定是要吃亏的。

        有人会问了。为什么汉朝唐朝能把游牧民族消灭掉。因为他是部族，不是国家。匈奴，突厥，鲜卑这是部族。一场风灾一场雪灾就能让这个民族灭亡。沙尘暴来了，龙卷风来了。所有的帐篷都在天上飞呢，人就冻死了，牲畜就冻死了。一场雪灾，一米多厚结冰了。羊吃不着草冰底下的草。羊一饿死，人就饿死。因为人的吃穿用都是从羊身上来的。两宋的对手，辽，金，西夏，包括后来的元朝。是高度组织化的国家，而不是部族。人家也会定居，也会种地，也有城池。领导人叫皇帝，不叫可汗，不叫单于。游牧民族的武装力量本身就比宋朝强大，经济文化再跟宋朝接近。面对这样的对手，很难有胜算。南宋被元朝灭掉了。灭南宋的战争断断续续打了四十多年。1276年宋恭帝出降，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在东南沿海坚持抗元三年。1279年在崖山陆秀夫背幼主赵昺跳海殉国。整个南宋统治集团十多万人集体蹈海殉国。这种壮烈在古今中外的历史上都是很罕见的。

        元灭南宋花了40多年的时间。灭阿拉伯帝国才花了不到一年。1258年蒙古军占领巴格达。那像今天美军这么费劲啊。到那就给占了。打到了西乃半岛，即将踏上炎热的非洲领土。因为蒙哥大汗病逝（按金庸先生小说里的说法是被大侠扬过拿石头砸死了）。蒙古人为了抢汗位撤兵。再此之前十几年，蒙古人打到了多瑙河流域。波兰王国，匈牙利王国，俄罗斯的各个公国全部被蒙古人征服了。兵锋直指维也纳。因为贵油汗去世，蒙古回去抢汗位，欧洲避免了一场浩劫。如果蒙古人一路这么打下去，打到英吉利海峡边上不是问题。

        所以说并不是宋朝的制度有什么缺失。如果中国的儒家文明有缺失的话，那么基督教文明和伊斯兰文明照样没有干过蒙古骑兵。在那个时代的战争，跟综合国力没有必然的关系。就是战争成本跟战争意愿的较量。

        现在经常有的人，尤其是青年人诟病宋朝。比如说宋朝的“澶渊之盟”。再打赢了的情况下跟辽国订立了这么一个盟约。每年要跟人家这么钱。比如说南宋屈辱求和。这个事情绝不能跟今天近代以来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相提并论。不能说我们给英国，给日本等等的那些赔款一样。完全是两个概念。宋跟辽，西夏，金不是现在意义上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而是一国内不同的民族政权，兄弟民族之间的关系。也许会有人反驳说历史上宋和辽，金，西夏就是两国。那么最简单的一个道理，今天的《二十四史》里面有有《辽史》和《金史》。今天的中学小学大学的教科书上辽，金是中国史。日本是世界史。所以如果你说辽和金不是中国人的话，那么请问他是哪国人？不是中国人什么要写在中国史里面。如果你否认辽和金是中国人的话，那么谁是汉奸呢？

      所以宋朝用那样小的代价换取这样长时间的和平。“澶渊之盟”三十万岁币什么概念？一个小县一年的财政收入。跟1.6亿贯岁收入比起来寥寥无几。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争打下来，就需要投入三千万以上。古代的财政不像中国今天。“预算决算”那个时候没有。“量入为出”一年收支相抵就可以了。08年汶川大地震，温总理到那看了现场的情况，马上拍板我手里有三百个亿的基金，总理可以不经过任何人批准动用这三百个亿基金。拿这个钱先救灾。古代皇帝想拍板，他没这个钱。没有钱闹了天灾你要想花钱怎么办，只有一条路------加税。加税的结果就是明朝的结果。你一加税老百姓就全反了。不用外敌入侵，内部就把你推翻了。宋朝太祖皇帝立有遗训。在宫里一个小偏殿刻在石碑上。平时拿黄布盖着。每个新君登基只前有资格进入这个偏殿揭开黄布幔看这个石碑。三条。第一条：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三百多年在宋朝，士大夫没有死罪。第二条，厚待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太祖皇帝是欺负人家后周孤儿寡母夺的江山。后周世宗柴荣驾崩，恭帝柴宗训年仅七岁。赵匡胤篡权。按照一般的朝代我从前朝得的江山我得把前朝皇室杀的干干净净永绝后患。结果宋朝厚待柴氏子孙。柴氏子孙犯死罪，只于狱中赐死，不得闹事用刑。第三条，不加田赋。祖宗遗训不加田赋，那因为打仗要收田租的话，违反祖宗遗训。

        宋朝皇帝的皇陵很简陋的。一般王朝皇帝登基开始修陵，皇帝不死，不许完工。你不能说交钥匙了欢迎入住。宋朝是皇帝活着的时候不许修陵。死了之后7个月内必须完工。皇陵很简陋。南宋的皇陵就更简陋了。在绍兴，都被元朝恶僧杨琏真珈给刨了。都不是陵墓就是一个“凸”字型的石头屋子，把棺材放在里面。不入土。有朝一日要光复故土，要回到河南巩县，跟赵匡胤七帝八陵一起那。生活也很勤俭（当然除了徽宗皇帝）。

        所以宋朝皇帝以天下苍生为己念。我不打仗。和平了以后我跟辽，金，西夏互市贸易。互市贸易辽，金，西夏你能卖给我什么。也就卖给我点皮毛，酸奶，牛肉干。宋朝想买战马，人家皇帝也不傻，也不卖给你。我能卖给你丝绸，茶叶，瓷器，书籍。我这是制成品，你是原始农产品。我这高附加值，你那底附加值。每年给你三十万岁币不够你买我这些东西的。打着滚的把这三十万挣回来。

        然后宋朝皇帝特别聪明。一个是书籍你要我给你。四书我经玩命的给你。你从马上一下来，捧起书本来读，自然你就要认我是老师。快马弯刀我是打不过你。字曰诗云你行吗？你认同了我的文化，认同了我的生活生产方式，你就变成我了。你变成我你还不如我。你就永远在我面前有一种自悲感。辽国道宗皇帝讲“吾修文物，彬彬不异于中华”。既然你不异于中华，你呆的那块地方自然就是中华领土。中国的领土是自然形成的，不是像苏联帝国那样野蛮的武装侵略。从四万平方公里的莫斯科公国扩展到两千两百四十万平方公里的邪恶帝国，赤裸裸武装侵略造成的。我们不是武装侵略。我们是中原先进的生产方式，文化想边疆地区传播。得到当地民族的认同。道宗皇帝铸造佛像，在佛像后面刻上一行字“愿世世代代生中国”。我虽然是辽国皇帝，但是我以后愿意世世代代生在中国。那个时候中国是指中原王朝。再有一个就是奢侈品出口朝廷支持。如果辽，金，西夏需要金银，犀角，玳瑁，珍珠朝廷鼓励百姓商人往那卖。免税，给你派遣保安，武装押运。奢侈之心一生，竞胜之心减退。所以你对我的威胁就越来越小。

        两宋王朝对待周边民族的做法就是让你认同我，变成我。柏杨先生的《中国人史纲》里写的很明确：金打败了宋朝，但是它所有的政治制度全面仿效自己的手下败将宋帝国。《续资治通鉴长编》里面也说到辽和西夏这两个国家用中国谓号，读中国书籍，行中国法律等等等等，“是二敌所为，皆于中国等”。所以即便宋不存在了，辽金不存在了，西夏不存在了，但是他们曾经生息繁衍的这块土地已经深深的打上了中华文化的烙印。

        中国人自古以来的认同，是看文化，不是看血缘。先秦的时候我们就有这样的观念。“诸侯以夷礼则夷之，夷狄进与中国则中国之”。所以我们的民族认同看的是文化不是血缘。海外华人好多ABC们，只会讲英文。他虽然是黑头发黑眼珠黄皮肤，但是他不是中国人。因为他不了解中国的文化。他的思维方式这些东西跟洋人完全是一样的。很多在德国呆了几代的土耳其人你想加入德国国籍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按照德国的《规划法》，《国籍法》必须你的家族在1750年以前是德国人，你才有可能加入到德国国籍当中。1750年他祖父的祖父的祖父陪着德国公主嫁到俄国去了。所以我现在是俄国公民，除了喝酒打老婆什么也不会。现在俄国的生活不好，我想到德国来。然后德国怎么这么反正是一查你的家谱，你们家1750年是德国人。那好，你可以加入德国国籍。他一句德语不会，没为德国政府交过一分钱，到了德国也是喝酒打老婆，但是也可以加入德国国籍。我跟德国住了几代，我纳税，我为德国做贡献，我德语说的比德国人还溜，但因为我1750年的时候不是德国人，就休想加入德国国籍。他们是看血缘，以色列人也一样，典型的是看血缘。我们是看文化。所以什么东西代表着中国？文化代表中国。我们这个民族立国五千年，星火不断，子孙相传。不是因为我们很能打仗。不是因为我们很有钱，当然在古代确实很有钱。也不是因为我们我们想以色列民族那样，有一种独特的信仰。我们的信仰就是我们的文化，就是我们的中华文明。传承这个文明其实是每个公民因该尽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