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经开区副主任低价买别墅真相调查(中国青年报 2008-6-27)

郑州经开区副主任低价买别墅真相调查
房价急剧变动背景下官商关系之观察
本报记者 叶铁桥 唐勇林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08-06-27

延期交房，让郑州经济技术开发区某小区的数十户业主一度备受煎熬。
6月中旬，本报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2007年6月~7月，我们数十户业主在郑州经济技术开发区第三大街82号建达百度花园购买了商品房，在办理银行按揭的过程中，开发区房管局不予以办理手续。在此后长达5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们无数次奔波于开发区政府、房管局和开发商之间，强烈要求开发区房管局履行法定义务。后来，我们终于弄明白了开发区房管局不给郑州人友置业有限公司开发的小区业主办理手续的原因：开发区副主任李殿卿要以每平方米1020元的价格买郑州人友公司在开发区开发的建达花园里的别墅（一路之隔的东方今典别墅价格为每平方米1．8万元）。开发商不愿意卖，李副主任就指使房管局局长陈振宇停办了郑州人友公司的一切手续。直到2007年12月，开发商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好同意以每平方米1020元的价格将别墅卖给了李殿卿后，我们的手续才得以办理。为此我们消耗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错过了装修的大好季节。对个别领导强行索贿和行政不作为的行为，我们感到无比愤怒。”    举报信还附有李殿卿的购房发票及别墅照片。    真相果真如此吗？6月18日，本报记者赶赴河南郑州展开调查。    小区里藏着的别墅和花园洋房是管委会“家属院”    位于河南省郑州市东南部的郑州经济技术开发区，是一个国家级的开发区，创办于1993年4月，距郑州市中心大约7公里。    引起纠纷的小区，名为建达百度花园，位于开发区航海东路与第三大街交叉路口南面数百米处。    据楼盘销售员邓林介绍，小区是由郑州人友置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人友公司）开发的，分为南北两部分，北部是开发区管委会的家属院，叫建达花园；南部是面向市场售卖的普通商品房，叫百度花园。两者没有隔断，统称为建达百度花园。    在小区北边的建达花园里，6栋联排别墅特别引人注目。这6栋别墅规模形制相同，每栋两层，分两户，每户都有独立院落。别墅宽敞明亮，豪华大方，铁门紧锁的院内，树木青翠，花草鲜妍。    别墅的周围，则是180平方米以上的跃层花园洋房，楼高4层，两层一户。    邓林介绍说，这些别墅都在240平方米以上，虽然早已售出，目前难以估价，但建达花园东面一路之隔的东方今典别墅，每平方米至少在1万元以上。而且，即使百度花园里的普通商品房，目前单价也在每平方米4800元以上。“一套别墅至少要好几百万元”。    遭遇延期交房噩梦的，是百度花园的业主。记者在小区里碰到的老张，就是这些业主当中的一员。    2007年，约定的收房日期临近，兴冲冲赶到人友公司的老张却被意外告知：开发商没法如期交房。老张一下子急了：当初买这房子，就是看中了周边的学校。“五一”收房的话，算上装修时间，正好可以赶在9月开学之前入住。收房延期，当初的“如意算盘”全泡汤了。    买这房子的数十户业主都急了。他们绝大部分都是买来自住的：有的和老张一样，冲着孩子能上好学校才买的；有的是开发区的拆迁户，急等着房子住。业主们找上了人友公司，先是三三两两，后来干脆建了个网站，“同仇敌忾”，一起行动。    人友公司却是一脸无辜：“不是我们不给你们办，是开发区房管局卡我们的脖子。”    在老张等业主看来，这个理由“太荒诞”。和他们的房子一路之隔的建达花园，就是开发商给管委会盖的家属院。“能揽下这个活，那关系能差？开发区还会故意刁难你？”    邓林表示，2007年7月到12月间，该楼盘所售出的普通商品房确实存在不能备案的问题，由于不能如期向业主交房，导致业主情绪非常大，“成天到我们售楼处吵架，擂桌子摔椅子。”    不能备案对销售也产生了很大影响。邓林说，因为销售员的收入靠销售提成实现，房子不能备案，他们的提成也没法兑现，不少销售员因此离职。    但对于人友公司与开发区管委会是否存在矛盾，邓林说这是公司内部的事情，他不便多谈。    是强行索房还是合同纠纷    记者辗转找到了位于郑州经八路上的人友公司。该公司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负责人向记者解释说，建达花园是郑州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2002年前后集资建的房，按照要求，给管委会领导建的是别墅，为其他员工建的是跃层花园洋房。    “建房前，管委会员工事先要按照房款总额的30％交钱，李殿卿的房子是200多平方米的别墅，按照当时每平方米1020元算，他交了10万元人民币的预付款。”    该负责人表示，房子建好后，于2003年8月交房，但李殿卿一直没有收房，也没有交完尾款。随后几年，房子价格猛涨，别墅至少可以卖每平方米1万元，“但李殿卿还是要按每平方米1020元的单价收房。”    这个负责人认为，既然李殿卿没有及时收房，也没有交余款，就应该视为违约，“我们以为他不要了，就把这套房子卖给别人了。”    但他承认，在此过程中，人友公司既没有退款，也没有催李殿卿收房。    随后，在他的联系下，记者见到了该公司派驻建达百度花园的销售经理吴朝发，吴朝发向记者出示了有李殿卿签名的商品房买卖合同，合同编号为“GF－ 2000-0171”，签署日期为2003年10月。    吴朝发还给记者出示了一张“销售不动产统一发票”的“发票联”。记者看到，这张本应归交款人李殿卿保管的发票第二联，仍在开发商手中。这张发票，与匿名举报信中所附的发票复印件一致。    随后，记者见到了李殿卿。此时，他的身份已不再是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2007年7月，他被任命为开发区管委会调研员。    “事实上就是退居二线了。”58岁的李殿卿解释说。他向记者出示了前期交纳10万元房款的发票，以证实自己没有强行索房的行为。    “开发商到处发举报信，说我强行索贿，纪检委也多次派人前来调查，但事实证明这完全是诬蔑。”李殿卿说，他不但前期交了10万元，2005年11月，还收到了盖有人友公司专用章的“代收天然气安装费”的3500元收据。“既然我们在2003年就有合同，凭什么说我是强行低价买房？”    他解释了没有及时收房的缘由：    这房子是由开发区管委会在2002年前后委托人友公司建的，“是开发区管委会的集体决策，有会议记录为证。”李殿卿说，管委会当时设有机关事务管理局，负责管委会与开发商之间的协调工作。管委会工作人员处理房子的事务，都通过机关事务管理局来联系。    “但房子建好了，我去交尾款，人友公司却告诉我，你53岁了，不能贷款了，要一次性交完尾款。”李殿卿说，当时他很生气，心想既然要一次性交全款，为什么不早点通知，好让他去筹钱呢？    他说，随后，开发区机关事务管理局撤销，2003年6月，郑州市委又任命他担任郑州出口加工区管理委员会主任，“一方面，没有了机关事务管理局，我不知道跟谁联系；另一方面，由于刚任新职，特别忙，所以就把收房的事情暂时放了放。”    李殿卿称，开发商曾表示收房可以，但希望给批一处地开发    李殿卿称，从2004年到2007年，他曾多次与人友公司联系房子的事，均无结果。每次得到的答复都不一样，要不就是说房子已经转卖给他人了，要不就是做了物业用房了，“总之就是不给房”。    交涉中，李殿卿称，人友公司曾表示可以收房，但希望开发区将百度花园西北的一处土地交由人友公司开发。这一条件遭李殿卿拒绝。    李殿卿说，在此情况下，他向管委会作了汇报，管委会又委托开发区房管局等部门进行调查，其结果就是停止了百度花园的备案手续，致使百度花园的部分业主受到了损失。    开发区房管局局长陈振宇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也直言不讳：房管局停止百度花园备案的举动，正是基于李殿卿与人友公司的纠纷。    “根据李殿卿同志的说法和其他人的举报，我们认为人友公司的这种行为，可能存在一房多卖的情况，作为房地产管理部门坚决不允许，所以我们停止了对该公司销售楼盘的备案，先查清、解决了问题再说。”    结果，从2007年7月到12月间，许多业主因为这场纠纷利益受损，想上学的上不了学，想结婚的结不了婚，更重要的是，由于去年建材价格飞涨，业主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装修开支直线上升。    有业主形容，这就像两头大象打架，“受害的是草地”。    照片：建达百度花园内的6栋别墅，是开发商为当时郑州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的领导所建。本报记者 叶铁桥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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