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未采用的报道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9:02:57
抗灾手记
进入地震灾区最开始的时候,我会想,也许多年以后,我会说:那些天,我在现场,我见证了历史,记录了历史。但现在,我只想说:这些天,给我最多的是心灵的疲惫,还有的是一些不想回忆和一些不想忘记的瞬间。
时间:2008年5月13号 踏上征程
匆匆准备一下,我们小组于下午17:30分从南苑机场登上了飞往重庆的飞机,那个下午,南苑机场小小的候机厅里挤满了焦急的人们。其中不乏国内媒体同行,还有一些境外媒体。从装束上很容易分辨,那些大热天还穿着户外服的、穿登山鞋的、手里拿着大大小小地图册的十有八九都是我的同路人。
气象报告说四川、重庆全境都有雨,可是没有想象中的颠簸,飞机居然提前抵达江北机场,看来那些有关南苑机场以及中国联航的传言大可不必太在意。
一出机场我们推着装满大包小包的手推车跑步登上了武警重庆总队的面包车,柴大姐上午做的工作总算没有白费,但是也很险,坐在车上的武警总部的孙主任说,我们最多再等你们5分钟,你们如果不到我们就走了。看来,联航提前的20分钟也许是个好兆头。
虽然在大雨中,武警的小司机还是把车开得飞快,我看了一下速度表基本上时速都在120公里左右。在车上,我们向孙主任大致了解了一下震区的情况,基本和我们想象中的一样,断水,断电,断路,无法通信。
3小时后,车到成都已经是14号的凌晨1点半,孙主任说往都江堰的道路情况不明,问我们是否还要前行,当然前进,我要在在最快的时间赶到都江堰。我想在第一时间看看那个曾经美丽的小城。
时间:2008年5月14号 凌晨  一进都江堰
印象中的都江堰,干净,精致而且富有人文内涵,“问道青城山,拜水都江堰”,我一直将都江堰认作天府之国的代表,这个富有灵性的小城一直都是成都盆地的骄傲。没想到,这次来,是以这种方式,在这个时间。
凌晨2点半不到,出乎意料的顺利,我们进入都江堰,透过车灯我睁大眼睛搜寻着街道,也搜寻着我的记忆。
一片死一样的漆黑,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杂乱,肮脏,陌生。残垣断壁,帐篷,部队的运兵车,大型的工程机械车,一地的简易食品包装袋充斥着这个城市。
来不及伤感,甚至来不及细细看看这个城市,我们直接赶往第一个报道点——都江堰到汶川213国道的塌方点。来之前我们了解到,这次汶川的地震核心区都在山区,而公路成为抗震救灾的生命线,而且,当天,温总理承诺14号0点打通通往核心区的公路,我们决定记录这个历史时刻。
一路的景象更加惨烈,能够矗立的房屋随着车行越来越少。十几分钟后,一队武警官兵打着手势,让我们通过了社会车辆不能通过的警戒点。武警四川交通总队的一位大校告诉我们,前面大概2公里处就是山体滑坡处,由于余震不断再加上两天来不断的下雨,前面滑坡、塌陷、而且飞石不断,非常危险。他们在这个位置设置警戒线,禁止通行,也是为群众的安全着想。
请求前进,被拒绝。再次希望看看道路是否打通,被坚定地拒绝。
无奈,冒着雨在警戒线外出镜,采访了参与打通生命线的武警官兵和匆匆赶来要求武警加大支援的省交通厅副厅长。
漆黑的雨夜里,我发现在警戒线外停靠着大量的社会车辆,而且每辆车上都有人不停地向这里张望。我走上前去一问之下才明白,他们都是工作在外地,而父母生活在映秀――汶川一线的,之所以在这里守候是因为听到了温总理说14号0点之前打通公路的承诺而等在这里,待公路一通就马上回家救人。
可是,0点过去了,1点过去了,3点过去了,公路还是没有打通
天下也许没有什么比这种情况再残忍了,明明知道自己的亲人在前方受难,可是自己就是帮不上忙,在每一辆车里,记者看到了他们自备的大量救援工具,一个在成都工作的小伙子告诉记者,他已经在这里守候了12小时了,他大学毕业后就离开了汶川年迈的双亲,这几年他忙于事业很少回家,现在事业稳定一些了,他还想着接二老到成都共享天伦之乐,谁知,地震来了。如果他父母有什么意外,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雨夜中的生离死别,感同身受,哀莫大于此,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们。
孙主任告之,都江堰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住的地方,甚至没有一张可以躺着的课桌。
无奈,返回成都,在高速路出口找了个洗脚城倒头就睡,时间已经是凌晨5点。
6点,孙主任告之,部队有任务,先行北川,握手告别,互道珍重。
时间:2008年5月14号  二进都江堰
感觉只睡了十分钟,手机的闹铃响了,时间已到了14号的早8点。叫起大家,匆匆在门口地摊上吃了口面条,买几瓶水,租了辆出租车继续赶回都江堰。
车上我分工,柴大姐负责回传昨天拍摄的画面,其余三人还要回到公路的塌方地段看看施工有什么进展。
九点,车进入都江堰城区。
如果,死了的人都能进入天堂的话,那天堂之路一定很拥挤,如果到达天堂的人能够回头看看现在的都江堰,他一定会说:那是个活着的地狱。
满街逃难的人流,双目呆滞,无助,当巨大的灾难袭来时,很多人的记忆被永久定格在了那个瞬间,有人光着双脚,有人衣不蔽体,车在人流中缓慢移动,开车的师傅不时擦着眼泪,口中用浓重的川音反复说着一句话:太惨了,太惨了。
路边,刚刚挖出的尸体被盖上一层薄薄的塑料布,不时露出惨白的手脚,仿佛向天堂抱怨着命运的不公。在那个非常的时期,死人的尊严已经被有希望活着的,还埋在深浅不一废墟下的活人所剥夺。
都江堰体育场,一个还没有完工的项目,它空旷的运动场变成了抗震救灾指挥部所在地,未完工的看台成了它与人间地狱绝好的隔离屏障,我们在这个满是活人的地方放下老柴回传画面,心里总算踏实一些。
我们又回到昨天的警戒线,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路还没有打通,费尽了口舌终于被允许前行,车开得很慢,路边都是山上震下来的巨石,落下来的石头大得吓人,有的一块就像一座小山。也就走了两公里路,前面的路上挤满了大型工程机械,一辆挖掘机在已经看不出公路的地方咆哮着挖掘着。施工负责人指着路边一辆被压扁的红岩大卡车跟我说,这是他们刚刚从塌方的土石中挖出来的。我看着这辆被压扁的卡车,它依然有庞大的体积,但是和那堆塌方相比,把它挖出来就如同挖开一座帝王的陵寝去寻找一枚汉玉。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对父女,小女孩也就3、4岁的样子,头上缠着厚厚的布条,整个脸肿得吓人,父亲告诉我他们是映秀镇的灾民,地震发生后,他背着已经失明的女儿走了20公里夜路跑了出来。看得出来,他们饥渴交加,小女孩连张嘴喝水都会牵扯到剧烈的疼痛,但她还是努力多喝了些水。几分钟后,一个四川籍的武警战士栏了一辆车把他们送往医院。
离开213国道,我来到灾区物资配送中心,偌大的广场上左侧是小山一样的瓶装水,右侧就像个劳保用品的批发市场,在这里“吼”已经成为说话的方式,人们试图用忙碌,用人为制造的一切声响忘却恐怖的记忆。
电话一直打不通,可是新充的电池即将告警,这也许就是中国移动的逻辑,电话打不了,电量快速耗完。后来老柴告诉我,她就在临时移动通讯车的旁边给我们打了不下20个电话,没有一个能打通。在大灾面前,我们有着快速的反应,同样有着脆弱的保障。
路边,可见断头无腿的尸体,淡黄色的尸液在尸体边流淌,汇集成洼,惨不忍睹。我看见有幸存者在他们曾经的家——现在的瓦砾堆中徒劳地用手刨挖,最后刨到的往往是亲人的一个断肢或一缕头发,一只脱落的鞋或压瘪的头颅,随后是嘶声力竭的哀哭,没有一丝眼泪,因为眼泪早已流干。之后,他们会颓伤地瘫坐在瓦砾上良久,最终一步三回头地离去。而在另一个废墟堆边,搜救犬在训导员引导下努力搜索生命的踪迹;武警的生命探测仪在每一个缝隙中来回探测;生命的奇迹在哀哭声中不断发生。
晚七点,返回成都。车上,老周终于坚持不住,呕吐不止,脸色惨白。不单是连续的高强度的劳累,更加承受不了的是生与死对心灵的震撼。大家一路沉默,我们的心里都陷入了三十年来不曾看到的,不曾听到而在一天里亲历到的场景中。不知哪个伟人曾说过“人定胜天”诸如此类闪光的词语,可是那个让一辈人深以为豪的自信,在那个下午,在我们四人的心中确实找不到一点依据。
写稿,编片,回传,回到宾馆已经是15号的凌晨3点。
4点,床上沉睡的我们被一阵明显的余震摇醒,意识到是余震后,我和雅龙对视一眼,继续沉沉睡去。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是我们进入灾区来经历的第几次余震。
时间:2008年5月15号 莫大的欣慰
抗震救灾进入第三天,医生们说的“黄金救援72小时”开始倒计时。两天两夜未眠的温总理在废墟堆上清晰明确地说出了那句大家盼望已久的话:“全力救人,现在第一位的是救人,人是最重要的”。
全国人民都看到那个67岁老人的坚定,也听到了一个伟大总理的内心。
如果战争的副产品是传播了文明的话,对于中国,大的自然灾难的副产品是推进了民主的进程。温总理这句话,平实却震撼,为了清晰地听到这句话,中国的老百姓等了几十年。
由于天气的转好,今天,抗震救灾进入水(冲锋舟)、陆、空(陆军航空兵)全天候运转状态。人民解放军,武警部队,特警,公安干警,消防救援等整个国家机器开始全力运转。同时,整个民族的情绪在媒体三天来的报道中被推升到顶点,各种救援人员,物资,志愿者开始大规模地汇集到灾区,一场由汶川引发,全体中国人参与的爱心接力,在整个中国大地上演。汶川地震疼痛了四川,而它直接导致了中国人这个多灾多难民族的人心的空前凝聚。我们切实感受到了这种力量的强大。强大到无以阻挡。
上午,我们去四川卫生厅采访了卫生部新闻发言人毛群安,四川卫生厅厅长沈骥,请他们帮助我们协调乘直升机或冲锋舟进入汶川县城,厅长当即答复一定尽力。下午,我们跟随四川农业厅赴德阳、什邡、彭州采访。
晚上,我们四人终于吃了到四川以来第一顿像样的晚餐。
时间:2008年5月16号 困惑、困惑
昨晚终于睡了个好觉,感谢临睡前一秒的余震,是它直接把我晃进了梦乡。
在矛盾中睡去,在矛盾中醒来。
在三天的采访中,这个问题变得越来越困惑。
我是应该继续采访还是该放下手里的话筒去救人?我是该履行一个新闻人的职责还是应该履行一个自然人应尽的义务?在大灾面前,在生死面前,我们所有的报道难道比实实在在地抢救一个人更有意义吗?
这样的问题不时在我脑海中重复闪现,不停地考验着我的价值观。
抗震救灾进入第四天,它已经从开始的搜救到救援的第一个阶段,向救援到救治的第二个阶段转移。虽然,生命的奇迹在不断的上演,它鼓舞着、感动着救援队伍和广大民众寻找新的生命奇迹的诞生,可是,职业的敏感告诉我,今天以后,医疗人员将取代救援的官兵成为抗震救灾的中坚,进而成为新的新闻点。
和说起和央视新闻中心硬拼新闻,客观地说我们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虽然我们单兵作战能力、水平不见得比他们差,但是,在团队作战、策划能力,设备水平、保障能力,社会资源等综合能力上我们也许还不如一个四川台。
好在,汶川地震是个有战略纵深的新闻事件,我们可以集中优势兵力攻其一点,可以抢在大部队的报道方向还没有转移之前,提前锁定下一个报道点,建立资源,提早出击。本着这个思路,我们是第一家和四川卫生厅建立起联系的栏目,也是最早提出报道思路并开始拍摄的栏目。
下午,后方嘉平打来电话,18号要播出一期十分钟的新专题,考虑到要通过网络回传的时间,这就意味着明天12点之前必须做出成片,倍感压力。
马上联系卫生厅,安排明天拍摄地点和内容。回来后,上网查找相关资料,搭出结构。
晚上小组开会,分工,明天我和雅龙再进都江堰拍摄专题片,周玉负责整理昨天所拍的节目,介于网络传输的不确定和时间的紧迫,柴大姐负责协调四川航空公司保证18日上午成片送回北京。
时间:2008年5月17号 三进都江堰
成都北环已经封路,向北到都江堰的高速,社会无关车辆被禁行,而且,成都城区的主干道上中间划出了两车道的抢险救灾应急通道。对于性急的成都人来说,虽然会很塞车,但是所有人都很自觉,宁愿排长长的队也没有人占用应急车道,因为,那是生命的通道,也是希望的通道。
再进都江堰感觉好一些,人们终于在震惊中清醒过来,毕竟,死去的人进入了天堂,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成都市的环卫工人甚至坚持每天为这个创伤中的城市打扫卫生。是啊,逝者已去,奔向了天堂,那里不会再有灾难,不会再有泪水,但对于那些在灾难中幸存下来的同胞来说,活着就变成了一种挑战,灾难让他们在瞬间体验了生死离别,曾经的母子情深,曾经的夫妻恩爱,转眼却已阴阳两隔,灾难,不仅摧残了他们的肉体,更摧残了他们的灵魂,肉体的伤口会随着时间而慢慢地愈合,可心灵的伤痛,却远没有那么块痊愈,地震后的家园可以重建,我们甚至可以把家园建设的更加漂亮,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更重要的是如何建设自己的精神家园,如何抚平那心灵深处的创伤。
5月17日的上午的都江堰市人民医院依然忙碌。ICU重症监护室的主任张晓飞却离开了他坚守了72小时的手术台,他要看看他的母亲,依然埋在废墟里的母亲。
掩埋他母亲的废墟距离他工作的医院步行也只有十分钟左右,然而这十分钟的距离对于张晓飞来说已经远得阴阳相隔。张晓飞是第一时间知道母亲被埋的消息的,可是那时他有六个危重的病人等着做手术,是医生的神圣职责使他强忍悲痛拿起了手术刀。根据张晓飞做医生的经验,他的母亲生还的希望已经极其渺茫了,在掩埋母亲的废墟前,这个三十五岁的汉子沉默无语,即便是面对我们的镜头。他也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我分明看到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还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来。那一瞬间,我忽然理解了眼前的这个汉子,理解了他的尊严。
我放下话筒,用力拥抱他,这一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心里只有两个字-----保重!保重!!
就在我们告别张晓飞将要离去的时候,一个女人坐在废墟边大声哭泣,邻居们告诉我,这个掩面而泣的女人叫许萍,她是都江堰中医院的护士,也是张晓飞母亲的邻居,地震发生后她从废墟里奇迹般的爬了出来就直接投入到抢救伤员的工作中,而当时,她年迈的父母同样被掩埋在了这片废墟里。
一边是生养自己的父母,一边是职业的使命,许萍做出了一生之中最为艰难的选择。而这个选择也许会让她有生之年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们的镜头里出现了这样的画面,一男一女背向镜头面对着废墟,分别位于画面两侧,一个大声哭泣,一个默然无声,相同的职责让他们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但是,在以后的人生回忆中,命运的选择会让深入骨髓的伤痛伴随他们终生。
后来我编辑这个画面时,已经是凌晨4点,5秒钟的画面我看了一遍又一遍,它静态的表象透射出澎湃的感情张力,而在那张力背后,又是怎样的一种无奈,一种宿命。在那个凌晨,我困惑,我祈祷,祈祷老天不要逼着人们再做这样的选择。因为,那,实在是一种极度的残忍。
都江堰中医院,一个活着的地狱。
倒塌的废墟下,掩埋着一百多位患者和三十多名医护人员。5月13号上午,恢复通讯的第一天,废墟里突然发出短信,短信上说六名护士紧紧拥抱在一起,用六个年轻的肩膀扛住塌陷的顶棚,保护着他们的病人。然而,一天之后短信中断,白衣天使的安危,成为人们揪心的悬念。17号,我们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不再有悬念了。我看到武警部队的大型推土机开进了废墟现场,这就意味着,意味着,堆残垣断壁下那些年轻的生命,曾经微弱的心跳,都不复存在了,留下的只有断壁上依然悬挂的条幅:祝全体护士护士节快乐。老天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5月12号,为什么一定是5月12号。
味道,刺鼻的尸臭混合着同样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这个地狱里,一种肮脏,一种洁净,三层口罩再加上紧贴口鼻的消毒纱布还是抵挡不住那种味道的渗透,这种混合像极了生与死的本身,相隔的那么遥远又那么接近。
为了抢救废墟下的患者和同事,都江堰市中医院所剩人员已经坚持5天5夜了。曾经的同事,曾经的战友,曾经的师生已经阴阳相隔。没有人离去,大家自觉地在曾经的医院大门右侧警戒线外席地坐成几排,保持着向右看齐的姿势,送死难者最后一程。
他们还要完成最后的使命,也是最最残忍的使命――辨认尸体。
推土机推出支离破碎的尸体后,第一个程序就是消毒,全面的消毒,然后就有武警战士记下死难者的体貌特征,实际上,大多数是服饰特征。武警战士会在幸存的同事中询问,如果有人能够记起,武警战士就会领着他去辨认尸体。没有哭泣,没有哀号,更多的是倒下,那是所有精力用完后的最后表现。
即便是这样,没有人主动离开,5天来,他们从肉体到精神上无疑是麻木的,但是,他们还要尽最后的责任。
晚8点,回到住处,写稿,编片,老柴告之:川航已经搞定,明早头班飞机送带子,这也就意味着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时间:2008年5月18号  我们的新闻就是这样的
5点,《天使在前线》专题片搞定,刚刚睡下,老周过来敲门来拿带子,可怜的老周,昨晚也是一夜没有合眼,一早还要帮我送带,谢了。
7点,老柴和雅龙一起去绵阳、绵竹、北川一线做节目。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倒头再睡。
八点半接到屈哲的短信:情况有变,中宣部,央视收缩抗震救灾口径,农业节目被排除在可报道的栏目之外。
马上爬起来,给头儿打电话。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们的新闻就是这样的,头儿也很无奈。头儿指示:收缩几路人马,在我这里聚齐,等待消息,他明天过来。
放下电话,在床上发呆良久,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这叫什么?无疾而终,应该是这个词。敲门叫起老周,两人面面相觑,无奈、郁闷。
一段时间以来,农业节目就像是后娘养的,可悲的是,我们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下午,几组人马开始聚齐,大家围绕着“养子”的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午夜,刚刚睡着的我被一阵明显的摇晃惊醒。余震,还不小。隔壁的同事在使劲拍门,叫我们马上转移到楼下空旷的地方。我躺在床上,透过没有拉上的窗帘看到,午夜成都的天边居然泛出了红光,狂风撕扯着未关严的窗缝,拉出有如汽笛般的嚣叫,雨点像高压水枪般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恐怖的声响。
很明显,这是由地震导致电磁场紊乱引发的天象异常。杂乱的脚步声中,同事们已经头顶着枕头冲到在楼下的广场中接受洗礼,雅龙抄起机器对准快要撞到顶棚的吊灯调焦、拍摄,我翻了个身,在犹如儿时摇篮的摇摆中继续睡去。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第二天,中央地震局报:江油余震6.0级。成都和江油的直线距离不足150公里,而且,我们当时住在蜀都大厦的21层。
时间:2008年5月19号  国殇,为了平民的国殇日
14点10分,我站在春熙路口和蜀都大厦之间的三角广场上,曾经是地标式的路段至少代表了成都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20年的发展历程。随着时间的临近,人群慢慢从四面八方向这里聚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
等待中,儿时熟悉的警报声在空中响起,一如既往的悲怆。
整个华夏上空,凝聚着悲愤的力量。这三分钟,我哭了,我再也不必压抑在心中的情绪,再也不必控制连日来在眼圈中打转的泪水,我哭了。
街道上汽车集体的鸣笛,城市上空拉响的警报,那是城市的呜咽,它也在哭泣,想哭就哭吧,我们有太多的压抑需要释放,想哭就哭吧,我们有太多的郁闷需要宣泄,这三分钟,我们什么都不想做,我们只想哭,为我们那些奔向天堂的兄弟姐妹,为那些坚强地活下来的手足同胞。
这一天,对于我们所有中国人来说,都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日子,因为今天,是这个国家的“国难日”,也是为了平民的国殇日。我们用这样一种方式,来纪念那些在地震中逝去的亲人,我们用这样的一种方式,为他们送行。在奔向天国的路上,希望他们能够一路走好,当他们回头遥望故土大地时,会看见成千上万的他们的同胞手足,在苍穹中为他们祈祷,所以他们不会孤独、不会寂寞。
一路走好。
同胞们,一路走好。
后记
回来后的两天,我拒绝看任何有关灾区的报道,我感觉,无论是新闻还是旧闻都像是在给我添新伤、揭旧疤。我努力忘却一些必须要忘却的东西,同时也努力回忆一些必须记住的东西。而所有的这一切已经和媒体无关。
回来的第三天,我却又突然想再回到那个充满恐怖的灾区。我想不管怎么恐怖和惊险,毕竟我们是过客,匆匆的去又匆匆的回。感受到的伤感包括心理上的创伤,不管有多么重都是短暂的,而那些生活在灾区的同胞们,他们却仍要在这恐怖的环境生活,他们的心灵创伤将会久久难以愈合。
我真想再回灾区一趟,不是去采访,是想看看那些可爱而坚强的同胞!做我一个普通人应该做的一些事情,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收麦子、建房、挑砖抹墙……。和他们一起建起重生的希望,抚平他们心灵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