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出生山东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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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禹 出 生 山 东 考

                              李   沣

 

                                 一、

大禹是华夏之祖 ,对大禹出生地的探讨,也是对华夏之源的探讨,对华夏文明之源的探讨。历史文献和近代史学著作中,对大禹出生地的论述似乎比较一致,分岐不大,争论也不多。对大禹的出生地,文献载:

禹兴于西羌。  (《史记·六国年表》)

大禹出西羌。   (《后汉书·载良传》)

大禹出于西羌。 (《新语·术事》)

伯禹“西羌夷人也。”(《帝王世纪》)

禹娶于有莘氏之女,名曰女嬉,┄┄产高密(禹),家于西羌,曰石纽。  (《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

孟子称禹生石纽,西夷人也。《传》曰:“禹生自西羌。”  (《史记集解》引皇甫谧语

姒,禹氏。禹生戎地,一名文命。  (《太平御览》八十二引《尚书緯·帝命验》)

西羌,顾名思义,西方之羌。夏、商、周均定都中原,夏、商、周时的羌,均在王畿的西方。《后汉书·西羌传》曰:“河关(古河关县属金城郡,金城即今兰州)之西南,羌地是也。”西羌是商的近邻,商伐西羌的记载,在甲骨卜辞中比比皆是。文献中还有“武丁征西羌鬼方三年乃克。”故《诗》云:“自彼氐羌,莫敢不来王。”周时,“及文王为西伯,西有昆夷之患。”“昆夷之患”也就是羌戎之患。“及武王伐商,羌矛率师会于牧野。”说明商、周时,羌戎主要在西方,但也有很多已经杂居中原。

中原四方的少数民族,古时统称夷,具体来说,东方曰夷,西方曰羌或曰戎,南方曰蛮或曰越,北方曰狄或曰胡,这个界限大体正确,但不是绝对正确。例如戎和狄,北方有西方有,甚至中原也有。因此姜和戎是混居的,由于混居,抑和互婚,还有一个姜戎氏。著名史学家顾颉刚、徐中舒、刘起釪先生考证,姜戎是九州戎的一支。“故戎之名称,以九州戎为最广,合全部而言之。”,“甚疑禹本为羌族传说中之人物”⑴  

这些记载和分析说明,禹生于西羌,或者说禹是西方戎地的人。顾颉刚先生主张此说,郭沫若及尔后的不少学者也认同此说

禹生于西羌,禹所出的西羌的地望,也就是九州戎的地望,按照顾颉刚和刘起釪先生的考证,九州戎“是中国西半部的一个大地名,其境大抵西从今陕甘二省交界处起,北由陇山,南抵秦岭,东达嵩山,而以晋境为主体。”⑵徐中舒先在《巴蜀文化绪论》一文中说:“陆浑之戎后来又称为阴戎,为九州戎。他们所居的区域极广。《左传·昭公四年》把陆浑的居区作了一个概括的叙述说:‘四岳、三涂、阳城、大室、荆州、中南、九州之险也。’这个九州,就是九州戎。”⑶史学界论及夏的疆域时,往往引用此文,也就是说,九州戎的地域与夏的地域,基本重合。

关于夏都,有平阳、安邑、阳城、阳翟诸说,而且这些说法,现在基本都有考古学的证明。刘起釪先生在引证了各种考古数据后说:“根据这些测定年代,则陶寺类型文化的时代最早,东下冯类型二里头文化时代次之,偃师二里头文化时代最晚。”⑷这三个考古文化区域基本对应着平阳、安邑、阳城,说明禹夏是从晋中到晋南,再到河南偃师地区。照此分析,禹的出生地似在秦晋之间。《帝王世纪》有:“鲧国在秦晋之间”之语,如果说这一记载正确,与先生的上述分析就十分吻合。

上述文献记载和史学前辈考证分析的结论就是,禹生于西羌或曰羌戎,其地望在九州之域,再具体点,就是秦晋之间。

二、

由于大禹是具有神话色彩的历史人物,对禹的出生地大而化之,考证到此也就可了。但有的经史学家对此还不满足,对禹的出生地说的更为具体,具体到郡、县、村。三国时的经学家谯周(蜀汉大臣,巴西西充国人,今四川阆中西南)在《蜀本纪》中说:“禹本汶山广柔县人也,生于石纽。”唐张守节在《史记正义》中云:“禹生于茂州汶川县,本冉駹国,皆西羌。”《水经·沫水注》:“广柔县有石纽乡,禹所生也。”汶山郡后改为茂州,汶山郡的郡址,就在汶川县县城。《元和郡县图志》云:“广柔故县,在县(汶川县)西七十二里。┄┄禹本汶山广柔人,有石纽邑,禹所生处,今其地名刳儿畔。”《寰宇记》又说:“石纽村在汶川县西一百四十里。”三国以后,尤其是唐时的历史文献,把禹的出生地说的十分具体了,即汶山郡广柔县石纽(或石纽村、石纽乡、石纽邑、石纽山)

从文献学上考察,“石纽”最早出自何文?经查有二:一是刘宋裴駰在《史记集解》中引晋人皇甫谧语:“孟子称禹生石纽”,这一引言的可靠性令人怀疑。如果孟子确有其言,就直截了当引孟子曰,为什么裴駰又引晋人皇甫谧曰?说明此语的出处已经十分含糊。二是后汉赵晔的《吴越春秋》。《吴越春秋》曰:高密(禹)“家于西羌,地曰石纽。石纽在蜀西川也。”赵晔后汉人,赵晔的《吴越春秋》比上述各文献都要早,这应该是“石纽”说的最原始出处。赵晔是会稽(浙江绍兴)人,早年去犍为郡资中(今四川资阳)拜经学大师杜抚为师,一去二十年,因此他对蜀地及蜀地的传说掌故还是很了解,他的这个说法恐怕不是凭空捏造,而是来自当地的民间,也就是蜀人的传说。

对赵晔的《吴越春秋》,历来的史学家和文学家都有说词,即“此书撰写并不全依正史,搀杂了传说故事和主观想象,《四库全书总目》认为‘尤近小说家言’。”⑸张觉在《吴越春秋》校注中也说:“本书从记载史实这一点来说,是一部史书。但从他记载的内容与格调来说,又不同于严谨的史家之实录。它是一部介于史家与小说之间的作品。”因此,在我们判断“石纽”之说的可靠性和史料来源时,都可参照史学家和文学家,对赵晔的书和对赵晔的这些评论。

对禹的出生地说的最为肯定和具体,而且对后世影响最大的应属三国人谯周的《蜀本纪》,又称《蜀王本纪》。《蜀本纪》史传为扬雄所作。但经徐中舒先生考证,认为“《蜀本纪》或《蜀王本纪》的作者是蜀汉时代的谯周而不是西汉末年的扬雄。”⑹先生认为,《蜀本纪》荟萃成书,当在刘焉(益州牧)、刘备相继统治益州之时,其根据是《华阳国志》的作者、蜀人常璩对该书成书过程的议论。常琥在《华阳国志序》中说,《蜀本纪》是刘焉宾客根据谈晏(晏会上的闲聊)资料写成的。刘焉宾客中有位来敏,在来敏的《本蜀论》中有很多蜀地的典故,如:蜀王望帝治汶山,以鳖令为相,“时玉山出水,如尧之洪水,望帝不能治。使鳖令决玉山,民得安处。”刘焉时代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叫秦宓,广汉绵竹县人,对蜀地传说了如指掌,他应广汉太守的请求,讲了三个传说,第一个是鳖令治水,与来敏的说法同;第二个就是“禹生石纽,今之汶川郡是也”;第三个是“三皇乖祗车,出谷口,今之斜谷是也。”徐中舒先生说:“以上秦宓所陈本纪三事,皆见于《蜀本纪》或《蜀纪》中。秦宓所陈的本纪,也就是后来《蜀本纪》或《蜀纪》的蓝本。”⑺看来鳖令治水、禹生石纽,都是在三国甚至于汉时,就广为流传的蜀地民间典故。

这些民间流传有一个共性,就是均出自蜀人之手之口。这些民间流传是不是史实?或者有多大的史实成分?常琥的话很值得重视。常琥撰《华阳国志》),他也是蜀人,后于刘焉、来敏、秦宓百年左右。徐中舒先生说:“常琥是一个封建的正统派史学家。他认为先蜀年代绝不能早于黄帝、尧、舜之世。┄┄他说世俗间横有为蜀传者,言‘蜀王蚕丛之间周回三千岁’。他因为不相信先蜀积年久远,就说,这都是世俗间的横说。他认为《蜀本纪》中所载许多神话┄┄也是同样的横说。”⑻

从历史地理学的角度分析,汶山郡广柔县石纽村,即现在的北川羌族自治县。现在成都的西北部还有汶川、茂县、北川等地名,说明石纽位于今四川的腹地,与关中十分遥远,与夏国的中心相距三千余里,而且中间横亘着东西长千里,南北宽数百里的秦岭山脉。孟子说:“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过千里者也。”夏国疆域肯定没有到达蜀地。秦岭海拔2000多米,地势险要,因此自古就有“蜀道难”的说法。在秦以前,中原与蜀处于隔绝状态。李白《蜀道难》中有:“蚕丛及渔凫(蜀先祖),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乃与秦塞通人烟。”说明到了秦时,蜀和汉中或者说内地才有了交通。

与汉中交通,那是战国时期秦惠王以后的事。公元前316年,秦惠王派兵从汉中经“石牛道”(即有名的南栈道)伐蜀,从此汉中与蜀开始来往,如同李白上述诗里说的。顾颉刚先生说,“本来夏桀之国不过从河、济到华山的”,夏的疆域“反正离不了现在河南省的北部和山西省的南部,带着一点儿河北省的南端,┄┄他们的敌国和‘与国’┄┄都在山东省。”⑼

总之,夏时中原与蜀还没有交通,夏的疆界还没有到达秦岭,更谈不到越过秦岭到达蜀的腹地。

综上引述,无论《吴越春秋》还是《蜀王本纪》,关于禹生石纽之说,恐怕不是信史,理解为民间传说,而且是蜀人的传说,较为妥当。

三、

文献中与“禹生石纽”类似的传说还有“禹生石坳”、“禹生昆石”、“禹生于石”诸说。

1、禹生于石坳:《帝王世纪》曰:

伯禹夏后氏,姒姓也。父鲧妻修已见流星贯昴,梦禹降生在个低洼的山谷里。这里的“石坳”是地形之名,不是地域之名。“坳”与“纽”两字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有相混的可能。两字不仅外型相似,读音也相似,因坳字的本字幼,而“幼”和“纽”在一个音部。

2、禹生于昆(原字为昆旁加石字,下同)石:《隋巢子》曰:

“禹产于昆石,启生于石。”

何为昆石?石是名词,昆应是形容词。段玉裁曰:“昆,小虫。《传》曰昆者众也。”照此解释,“昆石”就是像虫一样的石头,或者是很多石头。

绲 、鲲、琨及禹生之昆石之昆,皆缘于昆字。丁山先生说:“窃意鲲、鳏、鲧,形或不同,音本相似,初盖一字,后乃歧为三名,鲧之为鲧,当因神话中鲲鱼为名。”⑽昆石可以理解为像鱼一样的一块大石头,也可以理解为禹父鲧化为巨石,禹从鲧石中出。

3、禹生于石:

《隋巢子》:“禹产于昆石,启生于石。”

《循甲开山图》:“古有大禹,女娲十九代孙。┄┄尧理天下,洪水既甚,人民垫溺,大禹念之,乃化生于石纽山泉,女狄暮汲水,得石子如珠,爱而吞之,有娠,十四月生子,及长,能知泉源,代父鲧理水。

《循甲开山图》说禹“乃化生于石纽山泉”,其母女狄来山泉汲水,从山泉里得到了如珠的石子,爱而吞之生了禹。这里有两点:一是轮回托生,禹化为山泉中的如珠石子,禹母简狄吞而生禹;二是此处“石纽”为山泉中的一粒如珠石子,已经不是汶川郡的石纽村了。这也是对禹生汶川石纽的间接否定。

夏后氏是石生说,如果把禹生石纽、禹生昆石、禹生石坳,都归结为石生说的具体说法,是石生传说中的变异或者讹传的话,禹生汶川广柔的所谓石纽就不能成立。

四、

对于禹的出生地,比较而言,顾颉刚、刘起釪先生的禹生于西羌,是九州戎,是九州戎中的羌氏之戎,也称羌戎氏,所在地域也就是《左传》中“四岳、阳城、太室、荆山、中南,九州之险也”,含晋全境、豫西和陕甘的一部分的说法,更合于文献记载和考古学的证明。但对这一说法再仔细分析,觉得仍有矛盾之处。

对于禹生西羌和禹生戎地,顾颉刚先生说:“甚疑禹本为羌族传说中之人物,羌为西戎,是以古有‘戎禹’之称。”又说:“姜之于羌,其字出于同源,彼族盖以羊为其图腾,故在姓为姜,在种为羌。”⑾刘起釪先生说:“可知夏人戎人祖先原一,血统原同,只是由于文化发展的不同,分成了不同的部族。”⑿

禹生于西羌,不管是西羌的那一支,或者此羌在何处,总之,他是羌人的后裔。而羌即姜,羌是姜姓之本。照此分析,禹乃姜戎氏之裔胄,与申、吕、齐、许共祖,这就把夏后氏归到了炎帝、共工、伯夷这个大族团中了,起码是从这个大族团中分化出来的。这就与《史记》和《大戴礼记》说的“禹者,黄帝之玄孙而帝颛顼之孙也”和“颛顼产鲧,鲧产文命,是为禹”相矛盾。因黄帝、颛顼,姬姓也;而炎帝、共工、伯夷,姜姓也。禹的祖宗到底是姜姓还是姬姓?禹到底是炎帝族团的人,还是黄帝族团的人?顾、先生的结论,给予了个与文献记载相矛盾的答案。

对禹的出生地,我们可以撇开“石纽说”和“西羌说”,换一个角度进行分析,也就是全面的理解和考证文献中的记载。因为文献对禹出生的记载,不止“石纽”、“西羌”这些内容,还有其它非常重要而被我们忽视了的内容。下面试着对这些内容进行些分析:

《大戴礼记》曰:

鲧娶于有莘氏,有莘之子谓之女志氏,产文命。

《世本》曰:

鲧娶有莘氏,谓之女志,是生高密。

《帝王世纪》曰:

伯禹夏后氏,姒姓也。父鲧妻修己见流星贯昴,梦接感,又吞神珠薏苡,胸拆面临一地石坳。

《吴越春秋》曰:

鲧娶于有莘氏之女,名曰女嬉。年壮未孳,嬉于砥山,得薏苡而吞之,意若为人所感,因而妊孕,剖胁而产高密。

禹父鲧为尧臣,清雷学淇在《竹书纪年义证》中“谓鲧之治水为尧巨卿也”。鲧封崇地,《史记·夏本纪·索引》引《连山易》:“鲧封于崇”,所以《国语·周语》称鲧为“崇伯鲧”。禹父鲧的封地在崇,崇应在崇(嵩)山附近,也就是现今的河南巩县、登封之间。鲧为尧臣,鲧在尧时治水,“九岁,功用不成”。鲧在尧时治水九年,实际鲧在尧身边不止九年。所以鲧的活动范围,就在帝尧的周围,或帝尧的所治水域。帝尧足迹有多种说法。《说文》:“陶丘有尧城,尧常居之,后居于唐”。《汉书·高纪》薛瓒注:“尧初居于唐,后居陶。”唐,今河北唐县;陶,今山东定陶。先居后居暂且不说,总之尧在这两个地方居住过。除此之外,还有尧都平阳之说。平阳,一说在今山西临汾,一说在今山西太原。尧时的政治或者说公共事务是治水,尧的治水指挥中心,或曰尧时的政治中心,应该在“四渎”或“河济”之间,因为各种文献记载的洪水,主要在这一区域,而治水的方法归结起来,就是将泛滥之水导入海。山西是山地,虽有季节性和区域性的洪水,但不会形成江河湖水泛滥横流,水逆行;再说此处的洪水不能直接导入海。山西不是尧洪水的中心区域。当时的治水指挥中心,不可能设在临汾或太原,只能设在河济之间。另外,尧是颛顼和舜之间的过渡性人物,颛顼封高阳都帝丘,高阳在今陈留,帝丘在今濮阳;舜都陈,陈在今曹县西南的虞城。因此尧都,只能在太行山的东麓,不可能坐落在比较封闭的太行山西麓。尧都临汾、太原的话,就远离了治水的中心区域,远离了当时的政治中心,这恐怕与事实不符。

禹的父亲鲧娶有莘氏之女,说明有莘氏应在鲧的活动范围内。莘是一个很古老的氏族或方国,《诗·大雅·大明》:“缵女维莘”。《传》曰:“莘,大姒国也。”莘的地望,文献中说法不一,检其要者,有下列几处:

1、           卫地,今山东莘县北。《左传·桓公十六年》:“公使诸齐,使盗待诸莘,将杀之。”杜注:“莘,卫地,阳平县西北有莘亭。”阳平,汉县,治莘邑故城,即今莘县城。

2、           汴州陈留。《括地志》:“古莘国,在汴州陈留县东五里,故莘城是也。”陈留,汉县,《元和郡县图志》:“属汴州,武德四年属杞州,今汴州雍丘县是也。┄┄故莘城,在县东北三十五里。古莘国地也,《国语》汤伐桀,桀与韦、顾之君拒汤于莘之墟,遂战于鸣条之野。”

3、           曹州济阴郡,在今山东曹县西北。《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晋侯登有莘之墟以观师。”杜注:“有莘,故国名”。《元和郡县图志》:济阴县“古曹国,在县东北四十七里,故定陶是也。┄┄莘仲故城,在县东南三十里。盖古莘之国也。

汴州陈留和曹州济阴的古莘国,从文献记载上看虽分两处,但仔细分析起来,恐怕实属一地。从现今地图上看,陈留或杞县,距离曹县或定陶,也就是五、六十公里。而文献中说的这个莘国的方位,是“故莘城,在县(陈留或杞县)东北三十五里”,“莘仲故城,在县(曹县)东南三十里”。今杞县东北三十五里和今曹县东南三十里,实际是一个地方,即有莘古国,两处都说这是“有莘之墟”。

“有莘之墟”也是古定陶地,即尧曾都此。“有莘之墟”也是“大姒国也”,今杞县(原杞州或雍州)乃禹后杞国。“有莘之墟”是商灭夏的最后战场,即“汤伐桀,桀与韦、顾之君拒汤于莘之墟。”

综上所述,有莘氏的地望,应在古曹州东南陈留东北。

禹父鲧是尧臣。不管尧的居处有多少说法,由于定陶据河济和“四渎”中间,在尧的诸多居处中,定陶应是尧的治水中心。鲧的活动区域也应在尧的管辖范围内。有莘氏就在定陶附近,鲧娶有莘氏,从地域社会学观念上讲是顺理成章。禹父在尧身边供职,而尧在定陶;禹母娘家紧挨定陶,一般来讲,禹的出生地应在这个区域。

与这个结论相关的还有一个细节,即上面说的禹生于石、石坳、昆石,禹母吞石纽山泉中的石子而生禹,禹母“嬉于砥山得薏苡以吞之”而生禹。说明禹的出生地是山地。《元和郡县图志》载:曹州有“曹南山,在县东二十里。”《十道志》曰:“曹南山,《曹风诗》所谓‘荟兮蔚兮,南山朝隮’,是也。有汜水出焉,即《汉书》云:‘高祖即位于汜水之阳。’”汜水就在济阴界。有莘氏地有山有水,与禹母的怀孕地和禹的出生地十分相符。

五、

文献中关于禹母的记载,还有一个重要的细节,即禹母的名字。《大戴礼记》和《世本》谓女志;《吴越春秋》为女嬉;《尚书》、《帝王世纪》、《宋符瑞志》为修已。在这诸多文献中,无疑《尚书》最具权威性。

禹母修已,东夷首领少皋之后,《潜夫论》载:少皋青阳“有才子四人,曰重、曰该、曰修、曰熙,┄┄后嗣修纪,见流星,意感生白帝文命戎禹。”其它文献曰修已,因“己”是“纪”的本字,纪是周后才有的字,因此修纪的本字是修己。修是族称,即少皋氏分衍出的修族(宗族或氏族);己是姓,史书均曰己姓出自少皋。

己姓即姒姓,继董增龄之后,刘师培、顾颉刚、闻一多先生都承认此说,并做了进一步的补充和论证。董增龄《正义》云:“禹母修己吞薏苡而生禹,故姒姓。‘薏苡’古通‘意  ’,‘  ’从反‘己’┄┄‘己’有终已之意,是己姓即姒姓。”刘师培《姒姓释》云:“‘己’、‘  ’古通,故‘姒’、‘巳’同文。┄┄祝融后裔之‘己’古亦作‘姒’。‘巳’、‘姒’二姓由同而分,┄┄又杞为夏裔,杞也‘姒’字异文。”顾颉刚在《祝融族诸国的兴亡》(  )一文中说:“祝融八姓中,首一姓为己姓,而夏姓姒,‘姒’从‘  ’,‘  ’(  )即‘已’(  )的反写,所以董增龄说‘己姓即姒姓’。”⒀

照此说来,禹母乃东夷少皋后裔。禹和夏后氏的姒姓,来源于东夷少皋己姓。顺此思路考察,禹生于曹地也还有别的旁证。

在禹母有莘氏和帝尧之墟的古曹州西南,有一个名字十分古怪的地方,称楚丘,或称雍丘,或称戎州,或称己氏,而这个地方又是古代夏后氏杞国所在地。

《史记·夏本纪》:“汤封夏之后,至周,封于杞。”

《史记·杞世家》:“殷时或封或绝,周武王封东楼公于杞,以奉夏祀。”

《大戴礼记·少閒》:“成汤卒受天命┄┄故乃放移夏桀,散亡其佐,乃迁姒姓于杞。”

杞地,看来是夏的圣地,也可能是夏的祖地,所以司马迁曰“周武王封东楼公于杞,以奉夏祀。”《水经》云:“睢水又东迳雍丘县故城北(守敬按:汉县属陈留郡,后汉因,魏属陈留国,后魏为阳夏郡,今杞县治。)旧杞国也。殷汤、周武封夏后,继禹之嗣。┄┄城内有夏后祠。昔在二代(夏、商)享祀不辍。”(守敬按:《书钞》一百五十二引《陈留风俗传》,雍丘有夏后祠,有神井,能兴雾雹。古来享祀,至今不辍。)杞地的夏后祠,夏商二代就享祀不辍。说明该祠出自夏人之手,而不是后人之作。

杞地在雍丘县故城,属陈留郡。

《元和郡县图志》载:“楚丘县,古戎州己氏之地,至汉为己氏县,属梁国,后汉济阴郡,北齐废。隋开皇五年又置,属曹州。”《左传·襄十七年》:“公(魏庄公)入于戎州己氏”,杜解:“‘戎州’戎邑,‘己氏’,戎姓。”楚丘县,殷汤时禹后杞国所在地,但在这之前,或曰很古的时候,这里就是古戎州己氏之地。基于上面的各种分析,对“古戎州己氏之地”完全可以理解为“戎禹姒姓之地”。因此我的结论就是“古戎州己氏之地”乃大禹的出生之地。这个地方在历史上属过曹州济阴,也属过汴州陈留,也曾称过大梁,《汉书·地理志》:“改禹徐、梁二州合于雍、青”,“浚仪,故大梁”,梁国有己氏县。《通鉴地理通释》:“世本言,夏后居阳城,本在大梁之南,今陈留浚仪也。”,若《世本》之说无误,更进一步确证此地乃大禹出生地。

 

参考文献

⑴、⑾、顾颉刚:《九州之戎与戎禹》,原载《禹贡半月刊》第七卷,1937年,转引自《顾颉刚经典文存》第217、218、212页,上海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⑵、⑷、⑿、刘起釪:《由夏族原居地纵论夏文化始于晋南》,原载《华夏文明》第一集,转引自刘起□《古史续辨》第148、163、149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版。

⑶、徐中舒:《巴蜀文化绪论》,原载《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60年第一期,转引自《徐中舒历史论文选集》第1078页,中华书局,1998年版。

⑸、顾德融、朱顺龙:《春秋史》,第13页,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⑹、⑺、⑻、徐中舒:《论蜀王本纪成书年代及其作者》,原载《社会科学研究创刊号》,1979年3月,转引自《徐中舒历史论文选集》第1328、1323、1325页。

⑼、顾颉刚:《古史中地域的扩张》,载《顾颉刚精典文存》,第154页,上海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⑽、丁山:〈古代神话与民族〉,第228、229页,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

⒀、顾颉刚:《祝融族诸国的兴亡》,原载《燕京学报》新八期,2000年5月,转引自《古史考》第六卷第219页,海南出版社,2003年版。接感,又吞神珠薏苡胸拆而生禹于石坳。

纯从字面上理解,坳为低洼的地形或谓山间平地,石坳就是山谷。 “生禹于石坳”,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