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终于回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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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讨中国当代小说之五
李逊达 刊发时间:2008-06-11 17:09:49 光明网-光明观察 [字体:大中小]
作者:李逊达
笔者虽土生土长在江浦江畔,却不知道华东师范大学里有那么一条校河名为丽娃的小河。也许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也许这条校河和夏娃只差一个字,听起来那么悦耳如诗。
这座名校的一位名师为钱谷融教授因提出“文学是人学”而闻名
全国。最近上海为他九十年华诞和七十年从事教学和著述,而所召开的学术讨论会就在这条丽娃河畔进行的。我真为钱教授的长寿感到由衷的安慰。但步入“天堂”的先辈们那是没有这份福祉可享的。
七十年的教学生涯和学术著作,今天,钱教授终于没有什么可遗憾了,因为在五十年前,他的“文学是人学”观点一直是被官方批判的。至于那些远的高的通过组织来批判他的论点我都无须再重复了,如再听这些陈旧又凶狠的老话,除了再伤害自己外,对某些当年的学阀们是否还有一点忏悔呢?
我不知道记者为何这样说:“50多年前,钱谷融提出的‘文学就是人学’的观点,为自己召来许多麻烦,也为自己赢得了尊重和名声,如今这一观点已成为了中国当代文学史的一个著名主张。”难道钱老当年的遭遇就仅仅是召来许多麻烦吗?这样大规模的学术加政治迫害,仅仅用“召来许多麻烦”一笔来带过吗?这样宽容过去的错误结论是不公平的。为何对自己的过错总强调要宽容,而对犯了一点“自由化”错的作家却始终依依不绕人呢?可见一些权力者的思想无法与时共进,思想的根子里还坚持权力高于一切,服从权力是作家的天职。
所以,在这次“钱谷融教授与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学术研讨会上,是否有人鼓起勇气,代表中国文学界,向钱老表示深深地道歉呢,说一声“钱老师,对不起!请原谅我们过去的无知无情无礼吧!”没有,在新闻报道里始终没有这样的安排,却只有钱教授对自己的评价:“我懒惰、无能,所以长寿。”可见记者的无奈到了可笑地步,而有关部门的心硬到了绝不为前任领导承担任何责任地步。
6月8日《文汇报》报道说,“钱谷融的散淡和快乐在上海的文化老人中颇为有名”这是一种为某些权力者自我解嘲还是出于学者的宽容和大度呢?我们都无法去应证,只希望“文学是人学”是真的回归了,而不是今天回来了,明天又被某些权力者否定了。如果让立法来保证作家、学者们创作自由而不是权力者的权力指示,那么中国的创造性写作才能进入到真正“自由的王国”。我指的是在法制下的自由,如果没有法就意味着作家、学者的写作就没有自由,权力者就可以凭他们的意志和好恶,来自由地主宰文学、主宰作家。
回忆当年,钱老说:“那些年,大家都在批判我和‘文学就是人学’,然后我就出名了,否则谁知道你是钱谷融呢?”1957年,华东师范大学召开了一次大规模的学术讨论会,钱老于那年2月初写成了《论“文学是人学”》一文。“‘文学就是人学’也不是我提的,最早是知道高尔基有把文学叫做人学的意思,我认为他有这样的意思,所以就写了。后来接受许杰老师的建议,把论文题目写成《论‘文学是人学’》,原来以为写个‘论’字就不会有太大麻烦,但最后还是没有逃过。”钱老回忆他的“人学”的来历。当“文学就是人学”批判风波还没有平息,钱谷融又凭着自己的兴趣写了曹禺的《〈雷雨〉人物谈》“当时我从来没有想过是否要担心再批判,我是认为自己不错所以才写,就算是批判了我也不认为是错的。”之后钱老遭受批斗十多年,期间四次胃大出血,“不过最后一次1968年大出血后就从来没有犯病了,老了身体反而好了。”钱老对所有都那么乐观。从那开始被压制,钱老一直当了38年讲师,“但这些我都无所谓。后来学校要开批判大会,都提我钱谷融来批判,我都习惯,无所谓!”钱老说,他从来就是这么乐观。
一个始作俑者是那么达观,而他的崇拜者并非都会像他那么荣幸。记得我有一位学友,当年就是对钱谷融的这个“人学”感兴趣,每天到上海图书馆去翻资料写评论,全力支持他,和当时的批判潮流唱对台戏,可见这位学友的执拗个性于是必然被权力者视为异见份子。结果到了文革时,因一本藏书中有蓝苹主演《大雷雨》话剧中的卡捷琳娜照片,被打成反革命,入狱三年。文革结束后,虽被平反了,但大好光阴一去不复返。他终究没有看到钱教授的“文学是人学”的研讨会在今天召开,而是在今年年初孤独地悄然病逝,三天后才被邻居发现。我们这一代人的爱好和对人性的追求,无不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才换得,绝不仅仅是召来麻烦而那么简单。
是为念友人的一生追求,特撰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