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澧：千万别摔奥运鲜花(南方周末 2008-6-5)

【放言四海】千万别摔奥运鲜花
作者: 吴澧 2008-06-05 10:09:02 来源:南方周末
1994年的挪威利勒哈默尔冬奥会，我国一位女选手站在银牌的领奖位置上，把奥运会组织者送给她的鲜花摔到地上
现在，运动员们都在紧张备战8月份的北京奥运。在发生了“5·12”地震之后，运动员大概更是重任在肩，他们要在运动场上表现出“地震震不垮中国人民”的主旋律。加强训练的同时，如果要全面地考虑问题，备战奥运，当然也包括心理上的准备。因此，在全力冲刺金牌的同时，或许也应该考虑可能的意外和应对之道。一些过去的奥运会事件和经验，此时正可参照。
国人往往以为我国参加奥运比赛是从1984年的洛杉矶奥运会开始的，当年射击选手许海峰一枪打下中国首枚奥运金牌。实际上，我国首次参加的奥运会是1980年在美国普莱西德湖（Lake Placid，纽约州）举行的第二十三届冬奥会。但要直到2002年的美国盐湖城冬奥会，我国才实现了冬奥会金牌的零突破——整整经历了二十二年，时间也真够久的。
本来，1994年的挪威利勒哈默尔冬奥会，中国是可以有一次机会的。当时我正在海外混饭，于是就见到了我国一位女选手轰动全球的爱国主义壮举：她站在银牌的领奖位置上，把奥运会组织者送给她的鲜花摔到地上。现在报纸上说到利勒哈默尔冬奥会时从来不提，不知昔日那位女选手是否愿意重新翻开这件往事？
话说女子短道速滑500米决赛中，曾获世界冠军的这位中国头号选手在前三圈一路领先，眼看她即将为中国夺下冬奥会第一枚金牌时，意外发生了！据她讲，在转弯时，滑在第二位的美国选手卡西·特纳用左手推她的膝部，使她差点摔倒，不得不暂时减速。结果特纳第一个冲过终点。
这位运动员摔花后，两国队员离场时，中国教练带头朝着美国队挥舞拳头大喊大叫，队员们一起向美国队扔雪球。
一位美国女运动员就此事对《纽约时报》记者谈感想：“加拿大和中国的不同就在于，如果中国的运动员生气了，他们整个国家拿美国出气；如果娜莎莉（Nathalie Lambert，被特纳在预赛中撞出滑道的加拿大运动员）生气了，她只找卡西出气，不会找上别的美国运动员。”
冬奥会组织者就中国运动员的态度向中国领队交涉，中国队只得递交书面道歉。在国际体育大赛场合，这还是中国队惟一的一次正式道歉。
据我国报纸报道，这位运动员向荷兰裁判提抗议时，他竟然说“你们中国人得个银牌已经不错了”，似乎有种族歧视之嫌，中国队以此肯定自己的愤怒。不过，据经验，这种话如果真的调查，是很难落实责任的。按常理判断，裁判遇到抗议，第一反应是打圆场，这时最可能讲的是安慰话，就是“银牌也很好了”。但赛场上的官方语言英语既不是中国人的母语，又不是荷兰人的母语，再通过翻译，可能误解的环节太多，这句话很容易被听成“你们中国人得个银牌已经不错了”。
其实这类事，其他国家的运动员也碰到过。利勒哈默尔冬奥会之前，1992年巴塞罗那夏季奥运会上，一位加拿大女运动员本该获得水上芭蕾金牌的，却因为有裁判按错了数字，降到铜牌。加拿大抗议无效，人家照样满脸带笑上奖台，手挥鲜花向观众致意，风度倾倒全场，得到的掌声比金牌还多。一年后，奥运会调查组判定，确是裁判过失，将她升到金牌。
如果这位运动员有这样的风度，组织者或许会愿意认真调查。要是发现确是特纳犯规，取消她的成绩，这位运动员就获金牌了。但这位运动员大概把所有的外国人都当作“国际反华阴谋集团”的爪牙了。花并不是特纳送的，而是冬奥会组织者送的，这位运动员照摔不误。你把花摔给全世界看，冬奥会也不想造成“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印象，你拿你的银牌吧。
也是据我国报纸报道，有外国记者问这位运动员：“今天你没有拿到金牌，回去怎么办？”她斩钉截铁地说：“继续练，我一定要得到冬奥会冠军！”做了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事之后，她以为还会让她代表国家再次参加奥运会。
后来的历史是这样的，杨扬在八年之后的盐湖城，实现了中国的冬奥会零金突破。
两年前的意大利都灵冬奥会，“四朝老将”李佳军在男子短道速滑500米赛中被判犯规罚出场。记者问他：人生最后一届冬奥会就这么结束了，会不会有遗憾？他说：不遗憾，1500米不是拿到铜牌了吗？李佳军的冬奥会第一“朝”，就是在挪威的利勒哈默尔，当年大概也向美国运动员扔过雪球的。但这一次他学乖了，他的回答，其实就和那位荷兰裁判的话差不多——铜牌也很好了。
假设在北京奥运会上发生了类似的事：我国运动员被西方运动员撞了，影响成绩；然后有传言说某西方裁判对中国运动员出言不逊——我们如何反应？
（作者为旅外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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