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相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1:47:44
第一卷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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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吃猴儿
刘宝瑞述殷文硕整理
现在是新社会
同志之间
互相尊重
互相帮助
是真正的友谊。在过去可不行
旧社会朋友之间是尔虞我诈
勾心斗角。所以说
那时候交朋友您得长住了眼
弄不好
就要吃亏上当有这样行为的人您不能跟他交。像什么上电车往里挤
洗澡后穿衣服
吃完饭含嗽口水……哎
这样儿的人您躲他远点儿!那位说了:上电车不往里挤
都堵到门口
那怎么上下车呀?
您听明白了
他这路“挤”呀
跟其他人不一样。比方说吧
四个人一块儿外边玩儿去
道儿远得坐电车呀。车一来呀
他头一个就挤上去了
哪儿人多他往那儿钻。怎么?他在家专门练手儿功夫
车上人多挤他都不怕。他拿这胳膊肘儿找人家那肋叉子(学动作):“借光!劳驾!”哎
他跑车里边去了!那三位没练过这功夫啊
上来就站门口啦。等车一开呀
他在里边喊上啦:“卖票的!我买四张!”干么喊买四张呢?他那意思:是告诉门口那三位
买票的时候想着买四张
还有我哪!嘿!您想
车上那么些人
卖票的过得去吗?好容易挤过去了
车也到站啦。再说门口这三位也不能让他买呀。我们这儿买啦!”哎
人家买了
他省下啦!洗澡后穿衣服。过去那时候不像现在先买票后洗澡;那阵儿是先洗澡
出门儿的时候才要钱哪。他是脱得快
穿得慢
怎么脱得快呀?他是进门就脱
脱了就洗。不但洗
而且是全活儿
剃头啊
搓澡啊,修脚啊
全来。等穿的时候可就慢了
人家那三位把衣服早穿好了
他呀
且不着急哪
一只袜子能穿半拉种头
好容易穿上啦
又脱下来了
怎么?他愣说穿错脚啦!哎
袜子分左右脚吗?澡塘子里多热呀
这三位站那儿直出白毛汗哪。鞍?我说你快点儿行不行?再有五分钟不出去
我非得霍乱不可!那什么
你慢慢儿穿吧
我们外边等你啦。”人家到门口把钱给了出去啦。您看
都是先出去的给钱。没听说后出去的给钱的
怎么?柜上不干哪。“几位
您把钱给了吧。”“不
我们不给
后边那位给。”“后边哪位呀?”“后边没穿衣服那位给!”“不……您回来吧
后边有六十多位全没穿衣服哪!”人家找谁要去呀?故此
先出去的给钱。哎
他又省下啦!
最可气的是吃完饭含漱口水。他是早不漱
晚不漱
多咱伙计把账单儿往桌上一放
他漱上口啦
嘴里含着水冲这三位比画:“嗯……嗯……嗯……”那意思:你呀,你别给;你也别给;你也别给;我……我也不给!这不是废话嘛!他是光比画
可不吐。怎么?一吐
钱就没啦!什么时候吐呢?多会儿等人家把钱都给了他才吐
吐完了用毛巾一擦嘴
说了句话
才可气哪。(学擦嘴)又你给啦!”多新鲜哪!你老漱口人家还不给?要是人家也不给
吃完饭四个人都漱口
全这模样(学漱口)。人家给啦
他又白吃啦。他老这样啊
久而久之
大伙儿全明白了:噢
敢情这位是“白吃猴儿”啊?得
躲着点儿吧!你不是躲着他吗?
他去找你
“哎
三位!今儿吃我一顿儿怎么样?你们要不去
那是瞧不起我
我要不请
我……”这就要起誓。这三位一想:别让他起誓啊
去吧!他呀
是哪家饭馆子大往哪家儿带。到那儿是什么菜好要什么菜
什么菜贵要什么菜。嗬!满满要了一桌呀!每天哪
他是吃得慢
人家都吃完了
他还没完哪
怎么?等到最后好漱口啊!今天哪
他是吃得倍儿快
人家还吃着哪
他早吃完了。这时候您再看他
眼睛也眯缝了
舌头也短了
说话也不利落了。怎么这模样啊?
他装醉。“我……我告诉你们说
今天……这……这顿饭钱……你们都……都甭管
伙……伙计!来……来!算……算账!多……多少钱?”“四十块钱。”“四……四十块钱
不……不多
我……我给
我给可是我给
我可给……给过啦!”伙计一听:怎么着?给过啦!“您什么时候给的呀?”“我一进门儿的时候
就……在你们柜上存……存了……存了八……八十块钱
吃……吃了四十
还……还得给我找……找回四十来!”伙计一听
他存了八十块钱
赶紧跑到柜房。“楼上雅座那四位
是存了八十块钱吗?”“没有啊!”“没有?不
您给查查吧。”查查吧
好嘛
连前年的账都翻了
也没找着这八十块钱。怎么?他根本就没存嘛!伙计可真着急了
汗都下来了
回来问他:“您大概记错了吧
账上怎么没有啊?”“什……什么?没有!我……我明……明明给了嘛!”“你交给谁啦?”“交……交给谁啦?你……你说我……我交给谁啦?”“我哪儿知道啊!”“反……反正
我……我交给你们这……这穿白大褂儿的啦!”“我们这儿伙计都穿白大褂儿
不过也分号头儿。”“你……你是几号啊?”“我六号。”“行了
我……就交给六号啦!”“啊?别价您哪!”说完这话
也不理这伙计了。冲这三位说上了:“你……你们仨人……听听
存了八……八十块钱
愣……愣说没有!他们这……这买卖讹人!”哎
还说人家讹人哪!“不……不行!咱们……得跟他打官司
要……要是打赢了
找我……四十!我请你们仨……再……再吃一顿儿!要……要是打输了
把你们仨押在里头……”啊?这仨人一听:我们怎么那么倒霉呀?“我……我在外边儿再……再活动!”哎
还活动哪!“我……跟他们完不了!我……我……”您再瞧他
溜到桌子底下去了这时候这仨人明白了。噢

又上当了!可又一想:他眼这儿装醉赖账
我们仨人不能跟着他丢人哪
得了
认倒霉吧。就对伙计说了:“这位呀
是‘白吃猴儿’
我们跟他不是一事。你也别着急啦
不是四十块钱吗?他不给
我们给!”这仨人当时凑了四十块钱
交给伙计了。像这样情况
你拿着就走不就完了嘛

这伙计心里有气呀
想臊臊他
上他跟前显摆:“行了
先生
您起来吧!您看:这是四十块钱
就算您给了。”这工夫您再瞅他:眼睛也睁开了
舌头也利落了
说话也清楚了。“多少钱?”“四十!”“够数吗?”“不信您数啊!”他把钱接过来:“一十
二十
三十
四十!”数完了往兜儿里一装(学醉鬼):“这是找我那四十!”哎
他又醉啦!
暗八扇
常宝堃述
甲:真格的,你怎么说相声了呢!
乙:我喜欢这个。
甲:你家里过去了不起,你可称宦门之后。
乙:怎么个“宦门之后”?
甲:你爸爸换过娃娃。
乙:这叫“宦门之后”哇?
甲:“有破瓶子换娃娃!”
乙:别吆喝啦!家里有做官的,才叫宦门之后呢。
甲:啧,就您家里还出做官的呢?别逗了!
乙:我让你捧我啦?
甲:也别说,人家家里底儿厚。
乙:这话对!家底厚!
甲:就是“帮子”都破啦!
乙:鞋底儿啊!
甲:根底厚,有钱,就门口外边那辆“包月车”,那就是--乙:我坐来的。
甲:他拉来的!
乙:说相声还带拉车?
甲:不然不够挑费啊!
乙:你再说!
甲:说真格的,您家可称是家大业大,有的是洋蜡。
乙:净存洋蜡干吗?
甲:停电的时候好卖啊!
乙:做买卖啊!那是家大业大,有的是骡马。
甲:对。您家可称是礼乐之家,挂过两次千顷牌,您家那真叫良田千顷,树木成林,米面成仓,煤炭成垛,金银成带,钞票成刀,现钱成堆,骡马成群,鸡鸭成栅,鱼虾成池,锦衣成套,彩缎成箱,簪环成对,珠宝成匣,好物成抬,美食成品,妯娌们成恨,兄弟成仇。
乙:都“成”一块儿啦!弟兄们和美。
甲:我说说您家的房子吧!你们家要没钱能住那么好的房子吗?
乙:这话对。
甲:那房子太讲究啦!门口有双刁斗的旗杆,汉白玉的狮子分为左右,金砖琉璃瓦,稳兽的门楼,十三层的高台阶,红油漆的广梁大门,上有无数铜门钉,门前有一副对联,还有一块横匾。
乙:上联写着什么?
甲:“兄玄德弟翼德德兄德弟”。
乙:下联?
甲:“师卧龙友子龙龙友龙师”。
乙:横匾?
甲:“亘古一人”。
乙:这是我们家?
甲:这是关帝庙。
乙:我说听着不对劲儿呢!
甲:这回我说您家。关帝庙跟您家一比可差远了!
乙:好!那您说吧!
甲:你们家是洋式门楼,夏天挂竹帘子,冬天挂棉帘子,穿堂才能入室,屋子里宽敞豁亮,硬木窗户满是五色花玻璃,洋灰墁地,洋瓷砖儿墁墙。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电扇,电灯光半明半暗,一年四季总是热气腾腾,楼上比楼下更加清洁卫生。虽然每天宾客盈门,可是男女不能同座,进门后须要脱衣,小作水战,然后身围大毛巾,落座喝茶,海阔天空,在门外也有一副对联,一面横标。
乙:上联?
甲:“身有贵恙休来洗”。
乙:下联?
甲:“酒醉年高奖入池”。
乙:横标?
甲:“天香浴池”。
乙:澡堂子?我家又改澡堂子啦!
甲:晚上还可以改旅馆。
乙:嗐!谁让你说澡堂子,说我们家。
甲:说您家,您家好说。门口有一棵槐树。
乙:这一说就对啦!
甲:那真叫古树冲天,浓荫洒地,门庭壮丽,金匾高悬,大有官宦之风。前有高楼大厦,后有小院泥轩,金碧辉煌。千门万户,左龙右凤,横搭二桥,以备来往操练水军,有意征南。
乙:这是我们家?
甲:这是三国曹操大宴铜雀台。
乙:你提铜雀台干吗?
甲:提您家,提您家,拿铜雀台这一比,才显出您家阔来。
乙:怎么?
甲:您家讲究啊,那真是殿宇重重,高接银汉,七步一阁,八步一宫,外有千山万景,内有锦绣华堂,宫内摆设精奇,装饰华丽,真是象牙为床,锦绫为幔,走穗提钩,锦屏花幛,内有美女充庭,一个个霞帔霓裳,云鬟珠翠,貌美无双,娇容绝世。晨起梳妆,粉水如渠,呵气成云,一阵阵香风扑面,翠滴滴娇音入耳。
乙:这是我们家?
甲:这是秦始皇的阿房宫。
乙:怎么又扯到阿房宫去啦?
甲:这回一定说您家,您家可称是绝地。
乙:你家可称是荒山!什么叫绝地啊!
甲:乃是绝妙之地。可真是山不高而青,水不深而秀,花不多而艳,竹不密而屏,室不宽而雅,朋友不多而俊,行同管、鲍,义似关、张,未出茅庐,先定三分天下,真乃武侯发祥之地也。
乙:这是我们家?
甲:这是诸葛亮住的卧龙岗。
乙:又不是?
甲:(唱)“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乙:再不说我们家我可急了!
甲:我这就要说你们家啦!
乙:那你说卧龙岗子吗?
甲:卧龙岗风景好不好?
乙:好埃
甲:赶不上您家的花园儿。
乙:那您把我们家的花园儿说说。
甲:好。要提起您家的花园儿,不禁令人神往,那真是依山靠水,自然优美,画栋雕梁,鬼斧神工,园庭宽阔,内外精致,中间有透壁花窗,绫门绣户,分外优雅。树木丛丛,楼阁隐隐,奇花异草,香气扑面,山石林立,处处可观,光滑如洗,细草如毡,藤萝得路,鸟叫虫鸣,小苑微风,沁心怡情,通幽曲径,其乐无穷,绕过假山,见前面高搭秋千一架。
乙:这是我们家?
甲:这是《聊斋》上的陈明允巧遇西湖主。
乙:又跑《聊斋》上去啦!让你说我们家的花园儿!
甲:说你们家的花园儿,那可真是天工人巧合于一处,景色宜人,不让苏杭,真乃是山石高耸,钢水长流,上有楼台殿榭,下有水阁凉亭,左是小河流水,右是峰峦叠翠,超乎游廊,玉石为镶,芳草如茵,山虎爬墙,藤萝绕树,青松合抱,鹤鹿往还,玉带桥竹栏护岸,月牙河碧水沉流,一望无边,恰似水晶世界,大有仙府之风。
乙:这是我们家的花园?
甲:这是《红楼梦》上的大观园……
乙:又拧啦!你可太难啦!再不说我们家你就甭说了。
甲:你少安勿躁,不要呶呶不休,要夸你家之富,可与石崇相比。
乙:这回错不了!
甲:您家可称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家里的庭训规则,无比严明,井井有条,条条有款。出有虎将侍卫,入有美妾相陪,内有艳女娇童,外有虞侯谋士,恰似锦上添花,犹如众星捧月,真是堂上一呼,阶下百喏,欢声如潮,鼓声如雷。
乙:这是我们家?
甲:这是吕蒙正夸官!
乙:走!
甲:让我上哪儿去?
乙:快走!
甲:别推!你让我上哪儿去?
乙:上你说的仙府之国。
甲:怎么又生气啦!
乙:你太可气啦!
甲:这不是捧您吗?
乙:有你这么捧的吗!
甲:干吗,又挂不住了?
乙:你别理我!
甲:我这回提你们家还不行吗?
乙:噢,这回提我们家啦,哈……
甲:行了吧?
乙:不行!
甲:不行你乐什么?
乙:这是冷笑!
甲:我说怎么怪吓人的呢。
乙:你别说了,再说也不是我们家。
甲:这回要再不提您家,您罚我。
乙:怎么罚?
甲:我请客。
乙:那行。
甲:你花钱。
乙:这是罚你啊,这不是罚我吗?
甲:都一样。
乙:不一样,再不说我们家一定罚你。
甲:这回谁说你家还不行吗?
乙:说出来可得是我们家,不许再往别处串。
甲:要提起您家那真是天水相连,山水相依,天山碧水,一脉相承。仙府仙洞,瀑布常流,美不胜收,其乐无穷。这种美妙的景致,舞台上常见,画报上常登。尤其是你们全家每天必然登山暸望,操练武艺,你父亲头戴金盔,双插雉尾,身穿蟒袍,足登战靴,兴致勃勃地观看子孙们各献本领,不由得雄心大振,技痒难熬,当场脱袍摘帽,霎时间铁棒翻飞,逞神威,显智勇,面对高山而舞,笑迎水府而歌,歌舞已毕,子孙后代们热烈鼓掌,连声称赞,你父亲一高兴还要喊一嗓子--乙:怎么喊的!
甲:“众猴儿兵!回山去者!”
乙:花果山水帘洞啊!
(本篇结尾已作修改,传统节目结尾的原文附后)甲:这回说您家,您家那地址好,在繁华的市中心,四通八达,交通便利,您家里是电灯电话,电铃电扇,样样齐备。你爸爸好交朋友,所以你们家是朝朝迎宾,日日会客,高朋成群,胜友如云,一位位风采翩翩,腰缠累累,谈心会意,讲今比古,论时说俗,滔滔不断。贵客微发一言,朋友群声赞贺,客人高兴了立刻叫来成桌筵席,色香味形,四者兼备,热气腾腾,动人的目、鼻、口、心,立时就坐,吃个酒足饭饱,哄然而散。哪天您家也得去个几十拨儿朋友,朋友多了就得论拨儿,这屋一拨儿,那屋一拨儿,这屋倒那屋,那屋倒这屋,院里还有一拨儿,等送走一拨儿,倒进来这拔儿,又迎进来一援儿。您家底下人也多,招待客人特别周到:有刷墙的,有扫地儿的,有报土的,有撢尘儿的,有擦桌子的,有抹椅儿的,有铺床的,有叠被儿的,有彻茶的,有倒水的,有打更的,有守夜的。再说,你们家姑奶奶多,有大姑奶奶,二姑奶奶,三姑奶奶,一直排到你们老姑奶奶,这些姑奶奶们平常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爸爸家规严,她们姐儿几个买东西都不让出门,把做小买卖的叫到院子里来买,所以每天晚上做小买卖的轮流到院子里来,吃喝起来这个好听啊:“果仁儿,栗子,胶皮糖啊!”肥卤鸡!”“话匣子!”“大红果的糖堆嘛!”你爸爸一高兴在院子里也喊上啦!
乙:怎么喊的?
甲:“多包涵没有屋子咧!”
乙:窑子啊!
熬柿子
郭启儒述
在旧社会里,做买卖的都是想要发财。讲究投机倒把、买空儿卖空儿。要不怎么有这么一句话呢:“无官不贪.无商不奸。”就是在街面儿上一个做小买卖的,他都想尽办法骗人。
久做小买卖的讲究抢先儿:春秋四季,什么东西先下来他先卖什么,到了春天,他卖青菜。什么韭菜啊,蒜苗啊,豌豆碍…样一样都刀尺(指裁衣剪刀与尺,借喻整理)得挺漂亮,摆在蒲包里。这么一吆喝,出来一位老太太买菜来啦:“卖菜的,有韭菜没有?”“有啊您哪。”“怎么卖呀?”“您买多少钱的吧?”瞧!他不告诉人家多少钱一斤,先问人家买多少钱的,这个地方就要骗人啦。老太太一瞅,这韭菜还挺好,打算吃包饺子:“好吧,你给我拿两毛钱的吧。”卖菜的赶紧顺蒲包底下抽出一个纸条。打蒲包里拿出来三根儿韭菜来,用纸条一裹,得,双手捧着,递给老太太啦:“给您哪。”老太太一瞧,三根儿:“哟,这是多少钱呀?”“两毛的。”老太太一愣:“嘶!我说你这是卖人参哪?”“老太太,这韭菜不是咱中国的,这是进口货。你想,连过关带上税,就合十二块钱一斤。也就是您吃得起呀,贵人吃贵物嘛!”
老太太听他这么一说呀,也不好意思不要啦,原本打算吃饺子,这么一想:“得了,吃面汤拿它做作料吧!”两毛钱卖出三根儿韭菜去,您想他得赚多少钱哪!
在商会上做小买卖的,还有一种卖“山里红”的。到天津叫“红果儿”。他不论斤卖,用细麻绳儿串成挂儿,做个圆圈儿形的,连肩膀儿带胳膊上一齐挎着。在胳膊上挎着那几挂儿呀,把大个儿的都搁前边儿,小个儿的都搁后边儿,喷,擦得锃光瓦亮。一吆喝出来是这种声调:“还有两挂儿咧唉唉唉,大山里红啊啊埃”其实呀,他身上挂着好几挂儿呢!他就吆喝还有两挂儿。是卖“山里红”的全是这么吆喝。过来个买主儿:“怎么卖呀?”
“五毛一挂儿。”
买主儿一看不值呀:“两毛怎么样?”
“哼,不够本儿啊您哪。”
其实呀,一毛五他就卖。买主儿走了,他又往下落价儿:“您给四毛吧!”
“不要。”
“三毛怎么样?”
“两毛你要卖,我就拿两挂儿。”
“您拿两挂儿去吧!”
在这个时候哇,他的戏法儿已经变好啦:大个儿的呀早就跑后边儿去啦,小个儿的哪,也就自动地上前边儿来啦。结果卖出去的还是两挂儿小的。您说这不是骗人吗?
到了秋天卖柿子,是卖柿子的都这么吆喝:“好大个儿柿子咧,涩了哟,管换咧唉。”涩了管换。谁买柿子都要问这句:“涩不涩呀?”他要是说涩,那人家就不买了;他要是说不涩,涩了得给人家换。他这句话回答得好:“您尝!”
买主儿一听他的话呀,一定不涩。拿起来,“康昌”就是一口:“嗬!好涩家伙!哎,你给换换吧,这是涩的。”他更会说:“您别带皮儿吃呀!现在已经过了霜降了,这柿子不漤了(即不用开水焯了),保不齐有点儿皮儿憨(即涩的意思)。您把皮儿啃了去,它就不涩了。”这位还真听话,拿起柿子来转着弯儿这么一啃,把皮儿都啃下去了,就是中间儿再涩,也吃不出来了;怎么?舌头都麻了:“这不能吃,你给换换吧!”
“这我怎么给您换哪?这一个柿子剩了多半拉啦.皮都没了,我卖给谁去呀?”
“唉,你叫我啃的呀!”
“是啊,我没叫您全啃了去呀,您哪怕掐一点儿呢,我还能把它卖出去,你说这个谁要?得了,您凑合着吃得了!”
“好好好!多少钱哪?”
“得了,您甭给啦。”
“不,我吃得起柿子,就花得起钱!”
“得了,您就给一毛钱吧!”
“好么,一毛钱就吃个涩柿子呀!’这位呀,越想越别扭;一赌气儿,得,进了百货店,买了个刮吃子。心说了:今日我叫你开不了张!这位就蹲在他的摊儿旁边儿刮舌头(做刮舌头姿势)。正在这个时候,又过来一个买主儿:“涩不涩呀?”“您问吃主儿!”(指刮舌头那个人)这位还真听话,过来就问刮舌头的:“先生,这柿子涩不涩呀?”
那位心里说啦;“你是个瞎子!没瞅见我这刮舌头么?”拿白眼珠儿一瞅他:“这柿子呀!不涩!”其实呀,他这是气话、这位当真的啦。拿起来,“康昌”一口:“嚄,好涩家伙!你给换换吧!”
“怎么啦?”
“涩!”
“我没告诉您不涩呀,您问的是他呀。”(指刮舌头的)这位一想:‘对呀!”又过来问那位刮舌头的:“唉,你不是告诉我这柿子不涩吗?”
“啊!不涩我干吗刮舌头哇!”
“嘶,噢,你们俩勾着哇?”
还有那么一种做小买卖的,专研究“杀熟”,就是越和他熟识的人买他的东西,他越多算他的钱。买主儿明知道吃亏,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还有一种做小买卖的,不熟假充熟。就拿卖柿子的说吧,在街上摆个摊儿,用这手儿就能多卖钱,我们那儿有家儿街坊王先生,就上过他的当。有一天早晨起来,领个小孩儿,拿着一块钱出来买菜。刚走到柿子摊儿这儿,这个卖柿子的就赶紧过来给王先生请了个安:“好啊您哪!老没见了!您可发福了?噢,您还带着小少爷哪?来来来!拿几个柿子吧!”这就把人的手绢儿抢过来,捡那大个儿的柿子给兜了十个。王老先生一见,说:“唉唉!吃不了这么些个!”“嗐!您拿吃去吧,搁着也坏了。”“多少钱?”“怎么,您还给钱哪,这是哪儿的事!我这是送给小少爷吃的。”“唉,不,你要是不要钱哪,这柿子我也不要。”“吃几个柿子算得了什么,得了,我收您个本儿吧--您就给一块钱吧。”王老先生一听,心说:“嗬!这下子叫他克上了。”明知道吃了亏啦,满脸带笑地说;“够本儿吗,伙计?”“嗐!什么够本儿不够本儿的,咱们自个儿吃呗!”王老先生一赌气,拿起来就走。他还说哪:“明儿见,您哪!”王老先生心话儿:明儿个呀,你勒死我也不打你这儿走了!到了家,刚一进门儿,王老太太就问:“吃什么菜呀?”王老先生把柿子包一举:“吃什么?熬柿子!”
褒贬是买主儿
叶利中述张继楼整理
甲:说相声,得随时注意观察事物。
乙:噢!您对这方面也有研究?
甲:比如您站在地摊儿跟前,看人做买卖,只要多看一会儿,就能看出谁是买东西的,谁是起哄的。
乙:那怎么看得出来呀?
甲:常言说:“褒贬是买主儿,喝彩是闲人”嘛!
乙:这怎么解释呀?
甲:您看他越挑这东西的毛病,他就越想买。
乙:噢!
甲:比方说,有人看见地摊儿上有个小古董:“你这个小花瓶儿怎么卖呀?”“五块钱您哪。”他拿在手里一边儿端详,一边儿摇头,撇嘴……
乙:不想买?
甲:他才真想买哪!“嗯!五块,哪儿值那么多呀!瓷儿太新呀!”“先生,老瓷。真正康熙五彩。”“什么康熙五彩呀,江西瓷!”“您是识货的人,哪有这么好的新瓷呀!”“那也不值五块呀!给三块吧?”“先生,三块可买不了,您给四块五吧!”值不了这么多,这儿还有点伤呀!”“先生,那不是伤,是道璺。”
乙:还是伤呀!
甲:“得啦!我给三块五。”“先生,您多花五毛,管保您不上当。”“好吧,好吧!上当事也不大,开发票吧!”
乙:买啦!怎么又说喝彩是闲人呢?
甲:他只要一夸好,这档买卖准吹。“这花瓶怎么卖呀?”“先生,五块。”他一边看一边笑,“五块?太便宜啦!明瓷呀!”
乙:康熙五彩他愣说成明瓷啦!
甲:“好,真没看到过这样细的瓷器,多干净呀!难得一点儿伤都没有。五块钱,哪儿买去呀!”“先生,那给您包上吧?”
乙:他买啦?
甲:(微笑)不要!
乙:啊?不要啊!
白吃
佟雨田述田维整理
乙:我们说相声的,什么都得研究。
甲:对啦,什么都得研究。
乙:什么都得知道。
甲:您就不用拿别的说,就连这个社会人情都得知道。
乙:噢!还得知道社会人情哪?
甲:当然啦!过去呀,一般人都说,“交朋友得掌住了眼睛!”
乙:为什么呢?
甲:好辨别哪路人不可交哇!
乙:这还能分得出来吗?
甲:你看看。
乙:我认为什么人都可交。
甲:没有的话。
乙:怎么?
甲:有这么几种人不可交。
乙:你说说都是干什么的?
甲:干什么的不能说。
乙:怎么?
甲:我就说有这么一种人。
乙:哪种人?
甲:坐电车往里挤,这种人交不得!
乙:我反对这句话,坐电车往里挤的人不可交;要照你这么一说,电车里边都没人啦!都堵着门儿站着,出了危险谁负责啊?
甲:啊!有你这么一说。
乙:啊!还是的!
甲:可这往里挤跟往里挤的情形不一样。
乙:怎么不一样?
甲:比方说,有四位一块儿玩儿去。大哥:“喂!兄弟有事吧?”
乙:“没有哇!”
甲:“真哇!”
乙:“哪儿去?”
甲:“走,咱们城里一块儿玩儿去。”
乙:“走吧!”
甲:“坐电车吧?”
乙:“好。”
甲:“来!你们都站在我后边。”
乙:干吗都站在他后边?
甲:他站在头里。四个人坐电车,站在头里这位准不买票。
乙:我不信。
甲:嗨,你不信,你琢磨这个理儿呀!
乙:怎么琢磨呀?
甲:现在电车里人多少?
乙:人多呀!
甲:人多不要紧,这位在家没事儿净练功夫。
乙:练什么功夫?
甲:专门练挤。
乙:能挤!
甲:不管电车上有多少人,他一挤就进去。这电车不是仨门吗?他站当间儿这个。
乙:干吗站当间儿这个呢?
甲:这门不是宽好上嘛!
乙:啊!
甲:“你们都站好,站我后边。”电车来了,一开门,人还没下完哪,他就上去了。往里一挤:“借光!借光!借光!借光!”
乙:哪儿去啦?
甲:他里边呆着去啦。
乙:那几位哪?
甲:这几位哪儿练过那功夫!
乙:没有哇!
甲:都守着卖票这儿站着。电车一开呀,他叫开卖票的啦。
乙:怎么叫?
甲:“卖票的!”
乙:干吗?
甲:“喂,过来!我们有四个人,我买四张票!”
乙:啊!他真讲外面儿,要买四张票。
甲:他倒不是要买四张票。
乙:什么意思?
甲:他是告诉门口那几位哪。
乙:啊?
甲:你想啊,人多,他离着门口远,卖票的挤得过去吗?明知道,可他偏喊。他一喊,门口那几位就得掏腰包。
乙:噢!这招儿可真绝啊!
甲:这几位兜里有零的,能让他买吗?
乙:不能。
甲:得了,大哥,你喊什么呀,四分钱还叫你买干吗呀?我买啦!
乙:咦!
甲:绕着他不花钱,还落了个好人儿。
乙:噢!他老占便宜。
甲:老占便宜。
乙:啊!
甲:他也有倒霉的时候!
乙:他什么时候倒霉呀?
甲:多会儿挤过了劲儿,他就会倒霉啦。
乙:挤过了劲儿?
甲:有一回他挤过了劲儿啦,“借光!借光!借光!”哎呀,嗬!
乙:他哪儿去啦?
甲:他挤到那后门儿去啦。
乙:噢!那边儿去啦。
甲:那边儿那个门儿也有个卖票的。
乙:是呀!
甲:那个卖票的站在他后边儿,他没看见。电车一开,他叫喊卖票的:“卖票的!”
乙:嗯!
甲:身后那个搭碴儿啦:“买几个?”
乙:哟!哟哟哟哟……
甲:“啊?”
乙:怎么的?
甲:他回头一看:“干吗?”“你不是买票吗?”
乙:是呀!
甲:“买票吧!”
乙:啊!
甲:“我从那个门儿上来的。”
乙:啊!
甲:“嗯!这个门儿一样卖呀!”
乙:对呀!
甲:“你买几个?”“你干吗的?”“我卖票的!”你卖票的?你有证明吗?”
乙:咦,好嘛!
甲:四分钱挤得胡说八道。
乙:挤得胡说。
八大吉祥
马敬伯王宝童整理
甲:说相声离不开笑料。
乙:哪一段儿都可乐。
甲:怎么就可乐了呢?
乙:就是说得可乐嘛。
甲:当然啦,就是先说大话,替自己吹嘘。说来说去,大家越听越不像话,这乐就来啦。
乙:这倒不假。
甲:比如说:有许多的相声演员,往台上一站就吹上啦:“我有学问。”其实他没学问,您听着才可乐呢。
乙:怎么呢?
甲:您想这情理呀,哪位真正有学问的人跟人说:“我有学问。”绝对没有。真正有学问的,人家就不往外说啦。您多咱听我跟别人说:“我有学问”,我从来就没说过。我为什么不说呢?
乙:嗯--您有学问呗!
甲:那您是知道的。
乙:他也吹上啦!
甲:什么叫吹呀?我真有学问。
乙:好吧,您既然说你有学问,那我考考你。
甲:行啊!您出题吧。
乙:咱们说八个字儿?
甲:哪八个字儿?
乙:是“天”、“桃”、“林”、“海”、“灯”、“连”、“香”、“八”。
甲:就这么说呀?
乙:不。咱们打每个字里找出三位,谁部谁,上哪儿去:还得在一个朝代;还得哪个字起,哪个字落。
甲:好吧。先听您的。
乙:先说“天”字。“一大念个天。”“天”字怎么写?上边一道的“一”,再加一个“大”字,就念个“天”。“鲁肃问孙权。”
甲:问谁?
乙:问“关羽哪里去?”
甲:哪儿去啦?
乙:“麦城宾了天。”
甲:啊,《走麦城》,《三国》段儿。好!
乙:谁问谁?
甲:这“天”字要是出头儿念“夫”;“天”字底下加个“口”字念“吞”;“天”字上边儿加“竹”字头念“笑”;“天”字上边儿加“宝盖儿”,旁边再加“三点水儿”,那边加一“耳刀”……乙:念什么?
甲:嗯--没有这么个字儿。
乙:这不是废话吗?
甲:说“一大念个天。”
乙:谁问谁?
甲:“鹤仙问鹿仙。”
乙:这是古人吗?
甲:唉!斗馍癜瘛防锏暮茁雇勇铮?
乙:问谁呀?
甲:问“南极翁哪里去?”
乙:南极翁是谁呀?
甲:南极子,老寿星,大脑袋。
乙:上哪儿去啦?
甲:“跨鹤上南天。”
乙:这回说个“桃”字儿。“木兆念个桃。”
甲:谁问谁?
乙:“许褚问张辽。”
甲:还是《三国》上的,问谁?
乙:问“蒋干哪里去?”
甲:哪儿去啦?
乙:“相府献寿桃。”
甲:噢,曹操寿日。
乙:您说啦。
甲:“一大念个天。”
乙:“木兆”!
甲:“木兆念个天。”
乙:“桃”!
甲:木头桃。
乙:木头桃?那怎么吃?
甲:“木兆念个桃。”
乙:谁问谁?
甲:“麋鹿问仙鹤。”
乙:问谁?
甲:问“南极翁哪里去?”
乙:南极翁?
甲:啊,南极子,老寿星,大脑袋。
乙:上哪儿去啦?
甲:“三月三赴蟠桃。”
乙:噢,蟠桃会。这回说“林”。“二木念个林。”
甲:谁问谁?
乙:“张飞问赵云。”
甲:问谁?
乙:“皇嫂哪里去?”
甲:哪儿去啦?
乙:“躲避密松林。”
甲:“二木念个林。”
乙:谁问谁?
甲:“鹤神问鹿神。”
乙:怎么又成神啦?
甲:您就甭管啦。
乙:问谁?
甲:“南极翁哪里去?”
乙:又南极翁?
甲:啊,南极子,老寿星,大脑袋。
乙:这大脑袋来三次啦!
甲:“赴会紫竹林。”
乙:这回说“海”。“水每念个海。”
甲:谁问谁?
乙:“周瑜问黄盖。”
甲:问谁?
乙:“孔融哪里去?”
甲:哪去啦?
乙:“少居在北海。”
甲:说“水每念个海。”
乙:谁问谁?
甲:这个……“鹤崽问鹿崽。”
乙:怎么又“崽”了?
甲:就是麋鹿仙鹤下的小崽子。
乙:您真能找!问谁?
甲:问--“南极翁哪里去?”
乙:南极翁是谁?
甲:南极子、老寿星、大脑袋。
乙:您离不开大脑袋啦!上哪儿去啦?
甲:是这个……“漂洋去过海。”
乙:老寿星过海!这回说“灯”。“火丁念个灯。”
甲:谁问谁?
乙:“马岱问孔明。”
甲:问谁?
乙:问“魏延哪里去?”
甲:哪儿去啦?
乙:“闯灭七星灯。”
甲:说“火丁念个灯。”
乙:谁问谁?
甲:“鹤童问鹿童。”
乙:您还能找哪!问谁?
甲:乙:问“南极翁哪里去?”
甲:南极子……
乙:行了,您别往下说啦。大脑袋是吧!哪儿去啦?甲:“正月十五去逛灯。”
乙:老寿星还逛灯?这回说“连”。“车走念个连。”
甲:谁问谁?
乙:“鲁肃问孙权。”
甲:问谁?
乙:问“张飞哪里去?”
甲:哪去啦?
乙:“三马并相连。”就是“虎牢关三英战吕布”。
甲:说“车走念个连。”
乙:谁问谁?
甲:这个……“鹤仙问鹿仙。”
乙:又鹤仙啦?问谁?
甲:“南极翁哪里去?”
乙:哪儿去啦?
甲:他这个……“跨鹤上大连。”
乙:这南极翁哪儿全去呀!你这是没词儿啦!说“香”啦。“禾日念个香。”
甲:谁问谁?
乙:“鲁肃问周郎。”
甲:问谁?
乙:“刘备哪里去?”
甲:哪儿去啦?
乙:“甘露寺去降香。”
甲:“禾日念个香。”
乙:谁问谁?
甲:“鹤……”
乙:这回你找不着辙。鹤什么?哼!
甲:“鹤童……”不合辙。“鹤仙……”不行。“禾日念个香,鹤帮问鹿帮。”
乙:怎么又“帮”啦?
甲:哪!就是麋鹿仙鹤下的小崽子太多啦,长大了都“一帮一帮”的啦。
乙:你真能说!问南极翁是不是?上哪儿去啦?
甲:“西天去烧香。”
乙:行,这回说“八”。“一撇一捺念个八。”
甲:谁问谁?
乙:“曹操问夏侯霸。”
甲:问谁?
乙:问“张辽哪里去?”
甲:哪儿去啦?
乙:“帐下吹喇叭。”
甲:说“一撇一捺念个八。”
乙:谁问谁?
甲:这个……“你奶奶问你妈。”
乙:怎么跑我们家来啦?
甲:拿你家人比古人还不好吗?
乙:行!问的那人也得是我们家人?
甲:当然啦!!“一撇一捺念个八,你奶奶问你妈。”
乙:问谁?
甲:问“你爸爸哪里去?”
乙:哪儿去啦?
甲:“河边儿钓王八!”
乙:去你的吧!
暴发户
刘宝瑞述殷文硕整理
在解放前哪
社会风气不好
讲究虚假
以衣帽取人
势利眼
所以即便是穷人
也得装出有钱的样子来
不然就没人理啦有些人爱虚面子
说大话
外表架弄着。夏景天儿走在马路上
腆着肚子
嘴里总叼着根儿牙签儿。让人一看
好象刚打饭馆儿里出来。可就怕碰见熟人
怎么?遇见熟人就得说话
不留神就露馅儿啦。人家一问他
“二哥
您吃了吗?”他一边儿剔牙
一边儿回答
“刚吃完。”“您吃的什么呀?”“冰激凌!”啊?您多咱见过吃冰激凌剔牙的!哎
当时的社会风气就是这样。」
  过去我有家街坊就好虚假
爱面子。本来他是个暴发户财主
可他非要装成多年的老财主。谁要一说他是暴发户

当时就翻脸。只要说他是老财主
能拉到饭馆里请你吃一顿!
有一回
他把我请去了:“宝瑞
你是说相声的
眼界宽
见的多。你看看咱这所房子和屋里的摆设
怎么样?象个老财主了吧?”我一看哪
实在不象
就说了:“我说这话您可别恼
您不象个老财主
一看就知道是个暴发户!”他一听就急了。我说:“您先别起急
这新财主有特点
是‘树矮
房新
画儿不古'
您看门口那几棵门槐
全都这么高。”(比画矮状)“啊
这不刚栽上嘛。”“您这所房子也不老埃”“是啊
我新盖的嘛。”“还是的。再说您这屋里头一张古画都没有
就数那副对子年代最久
才是光绪末年的状元--刘春霖的。要想让人看不出来您是暴发户啊
得在门口来四棵大树
屋里头
挂几张古画儿
什么唐伯虎的美人儿啊
米元章的山水儿碍…”他听到这儿乐了:“这好办
你甭管了
我拾掇拾掇
半月以后你再来
保管看不出我是暴发户来。”“好吧。”过了半个月
我又去了。老远一瞧:嗬
门口这四棵大树
两丈多高!走近了一看
不是槐树是松树。后来一打听
是从人家坟地里现挪过来的。好嘛
人家坟地的树
他给搁门口啦!再一看:挺新的房子
都拿煤烟子给熏黑啦
俩大铜门环子
也用烂泥给糊上啦。“?这不是折腾吗?刚要叫门
正赶上他出来

见到我这份儿高兴啊:“你瞧瞧
这回树不矮
房不新了吧?再到屋里看看
咱有几张古画儿。”到屋里我这么一看哪

还真有几张古画儿
这边儿挂着:郑板桥的《竹兰图》
那边儿挂着唐伯虎的《群芳谱》当中间儿挂着一个挑山
是黄公望的《高山流水》

真不含糊啊!挑山的两旁
还挂着一副对子。“这副对子古不古?哎
你先瞧瞧这下款--岳飞!”嚄,宋朝的岳飞岳元帅
这副对子年代够可以的啦。仔细一看上下联儿的词儿
我纳闷儿啦。上联儿“革命尚未成功”;下联儿“同志仍须努力”!啊?那是岳飞写的吗?
兵发云南
刘宝瑞述殷文硕整理
这场是单口相声。相声分很多种形式
一个人说的叫单口相声。大家经常见是俩人说的
那叫对口相声。三、五个人的叫群口相声
十几个人的
化妆相声。二、三十人的
那大概叫相声剧
四、五百人的
那是……听相声!也没有四、五百人一块儿说相声的
那成相声大合唱啦!相声艺术表演上必须精练。可话又说回来了
其他的艺术也得精练
您看
说书、唱戏
要是不精练
书也甭说了
戏也甭演了。有这么句话嘛
叫“说书的嘴
唱戏的腿”
怎么讲呢?就是说:评书演员嘴快
戏曲演员腿快。说书的一说
甭管这件事情多长时间
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算行了。一拍醒木
“秋去东来”
这四个字儿半年过去了
说书的嘴快。唱戏的呢?腿就得快。您看京戏
甭管这地方离这儿几千里几万里
几个人在台上一绕弯儿
就算到了。一员大将带着四个打旗儿的,这员大将一传令:“众将宫
兵发云南去者!”唢呐一吹
这个曲牌叫“三枪”
仓才仓
各龙冬仓
各龙冬依冬乙冬仓令才
仓各来才依各台--仓!四个打旗儿的围着这台绕了一个弯儿
又回到原来站的那地方
四个人不动了。这员大将装模做样的还问哪:“我军为何不行?”哎
这不是废话吗?再行掉台下去啦!这儿一回禀:“兵至云南!”哎
这就到啦!您瞧快不快?可也别说
也就得这么快。不这么快
这戏就没法唱了。你说我们这演员演戏演得真实
你再演得真实
也分演到什么地方
演到这个地方
没法真实。这员大将一传令:“众将官
兵发云南去者!”打旗儿的一举旗儿
“嚄--”
跟台上的大将一块儿唏哩呼噜都进后台啦
把后台把行头一脱
行李卷儿一打
奔火车站买票,上云南啦!这么演倒是真实啦
可听戏的受得了吗?坐了半天,不见人出来
这位问那位:“哎
老王
这戏还演不演了?”“不知道哇。”正纳着闷儿呢
剧场服务员过来了。二位一想:问问他吧:“同志
这戏散了吗?”“没散。”“没散
怎么半天不见人儿啊?”这服务员还给解释哪:“啊
您没听明白吗?兵发云南去者--他们都上云南了!”“啊?真去啦?”“您不知道
我们这儿演员演戏演得真实。”“他真实了
我们怎么办呢?”“那看你们几位想听不想听了
要是不想听
就回家睡觉去;要是想听呢?也好办
跟他们一块儿上车站买票
也上云南吧!”嗐!
搬家
武魁海述胡仲仁记
甲:您在这儿哪?
乙:可不是吗。
甲:成天老说,可真够累的。
乙:也不算累,白天说,晚上休息。
甲:您比我强多了。
乙:您哪?
甲:我是白天说相声,晚上打更。
乙:打更?
甲:啊!夜里一会儿睡不着。
乙:为什么哪?
甲:因为院里街坊吵得太厉害。
乙:噢!您那院里街坊多?
甲:也不多,就三家。我们院里就有三间北房,我住当中间儿,东边儿那间是一个铁匠,西边儿这间是个木匠。白天两个人谁也不干活儿,到夜里十二点,他们打夜作,东边铁匠叮叮当,西边木匠咣咣咣。您说我睡得着吗?
乙:可以跟他们说一说。
甲:我一说,他们说:“我们指着这个吃饭。”我一想啊,说好的是不成了,非得动损狠奸坏。
乙:那你有什么主意呀?
甲:我到房东那儿去一趟,我要不叫他搬家,我姓他那个姓。
乙:别说你呀,人家不欠房钱,房东也不能叫人家搬家。
甲:架不住我给他说坏话呀。
乙:什么人性啊!
甲:没过两天,我上房东老太太那儿去啦:“大妈在家吗?”老太太出来了:“谁呀?”“我”“有事吗?”“有点儿事,我住您这几年的房子一个子儿不欠。”老太太说:“我知道。”“今见我来看看你,我就要搬家啦。”老太太说:“你住着好好的为什么搬家呀?”“其实我也不乐意搬,我怕打罣误官司。”老太太说:“你怕跟谁打罣误官司呀?”“您知道东边那家儿是干什么的呀?”老太太说:“他不是铁匠吗?”“应名儿他是铁匠,黑夜净做炸弹。”
乙:说话可要留德。
甲:留德?他吵得我黑夜睡不着觉你管哪?“西边那个木匠啊,成天净卖白面儿,烟土。”老太太一听:“啊!”“其实我说这话是向着您,一月收俩房钱儿,您不担心吗?”
乙:变着法儿你多长点儿肉好不好?
甲:肉多了走道儿累得慌。老太太说;“你别搬家,我叫他们两家儿搬。”“大娘您别叫他们搬哪!他们两家儿要知道是我跟您说的,他不骂我吗?”老太太说;“我决不说你跟我提的。”“大娘回见吧。”我就回家啦。没过三天还真发生效力啦。
乙:发生什么效力啦?
甲:早晨我正在院里漱口哪,我一看铁匠跟木匠往出归置东西哪,我心说:“这点儿坏没白使。”
乙:这回你可心平气和啦。
甲:“二位怎么不节不年的扫房啊?”“嗳!好容易住得挺投脾气的,又搬啦。”“可是我们也不愿意搬,这里边出了坏啦,说那个铁匠啊,半夜里做炸弹,说我呀,卖白面儿、烟土,据我想,说坏话这个人很远不了。”
乙:你心里难受不难受?
甲:不管你怎么说,你得搬家。我说:“二位搬哪儿去呀?我帮你们搬两趟。”
乙:人家说什么来着?
甲:“行啦!你别受累啦,不远儿呀。”“不远是哪儿呀?”“你看,不远不远的,你还问什么哪?”
乙:那你就别问啦。
甲:不成!我问他到底儿搬到哪儿去!把他问急啦,他说出来啦。
乙:搬哪儿去啦?
甲:“你要问哪,他搬我那屋里去,我搬他那屋里去!”我一听呀,那么……干脆我搬吧!
扒马褂
刘宝瑞侯宝林孙玉奎整理
(甲--逗哏乙--捧哏丙:--腻缝)
乙:这回您二位帮我说一段。
甲:对!咱们仨人说一段。
丙:不!这回我唱一段。
甲:乙:(同拦丙)你唱什么呀?净是俗套子,还唱哪?
丙:这回我唱新鲜的。
甲:成啦!新调儿的也别唱了,只顾您嗓子痛快了,你知道人家耳朵受得了受不了啊!你打算把大伙儿都气跑了是怎么着?
丙:合着我一唱就把人家气跑了?好!我不唱了!我走啦!让你行不行!
甲:你走也没关系,我们俩人说!
丙:你也别说了,你也得跟我走!
甲:我不走!
丙:你不走?好!把马褂儿给我脱下来。(扒甲的马褂儿)
甲:嗳……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乙:哎……二位!二位!有话慢慢说,怎么回事啊?(把二人分开)丙:要马褂儿!
乙:你要他马褂儿干吗呀?
丙:干吗?这马褂儿是我的。
乙:(问甲)这马褂儿是他的吗?
甲:是啊!
乙:那就给人家吧。
甲:你干吗!帮凶!
乙:什么叫帮凶啊?穿人家的衣裳为什么不给人家哪?
甲:我不能给他。
乙:为什么哪?
甲:我怕他卖喽!
乙:噻!他扔了你也甭管啊!
甲:你说那个不行啊!我给他,我穿什么呀?
乙:这叫什么话呀?我问你这马褂儿是不是他的,是他的给他!
甲:啊!不错!是他的,我不是从他手里借的。
乙:跟谁手里借的?
甲:跟他妈手里借的?
乙:那也是他的东西呀!
甲:虽然是他的东西,咱不白穿啊!
丙:噢!你给拿过利钱?
甲:别看没拿利钱,可比拿利钱强。(向乙说)有一天,我出门儿有点儿事,想借他的马褂儿穿穿。我就上他那儿去了,我说:“大哥在家吗?”他妈打里边出来了:“噢!老二呀!你大哥没在家,有什么事啊?”我说:“大妈,我想借大哥马褂儿穿穿。”“噢!我给你拿去。”把马褂儿拿出来了,他妈跟我说:“老二呀,你得照应你大哥点儿,他这人说话总是云山雾罩,没准谱儿,又爱说大话,一来就让人家问祝在外边怄了气,回到家也找寻我们。如果他要是叫人家问住的时候,你要是在旁边,你可想着给人家解释,想主意给往圆满了说。”这马褂儿怎么是白穿哪?这比给他拿利钱强啊!
乙:噢!是这么回事。(向丙说)人家穿你这马褂儿也不白穿啊,人家还帮你的忙啊!
丙:帮忙?我刚说唱一段,他说我打算把人家气跑了。
乙:说句笑话,您何必往心里去哪?这么办!您要愿意唱您就唱。
丙:唱什么呀?都叫他把我气晕了,说吧!
乙:嗳!说可是说,您可别云山雾罩!
丙:这叫什么话呀?就凭我这学问,怎么能云山雾罩哪?他刚才说我叫人家问住,那不是问住,因为我这个学问太大了,我说出话来,那些人不懂,成心要跟我抬杠。我一看那些人不懂哪,我赌气子就理他们啦,这样就好像我叫人家问住了,其实不是。再说,就凭我这学问,能叫人家问住吗?您说什么事情咱不知道埃就拿昨天说吧,我说得刮风,结果半夜里就起风了。
乙:倒是有点儿风。
丙:有点儿风?风可大了,整刮了一宿埃哎!我家里有眼井,您知道吗?
乙:不就靠南墙那个吗?
丙:是啊!您就知道那风多大了,一宿的工夫,把井给刮到墙外边去了。
乙:什么?
丙:把井给刮墙外边去了!夜里我正睡觉呢,愣叫大风给吵醒了,我听着光噔光噔的,溅了一窗户水。天亮我这么一瞧,院里井没了,开大门一瞧,井在墙外头哪!
乙:没听说过。
丙:这我能说瞎话吗?你要不信,你问他去。(指甲)乙:(问甲)跟您打听点儿事,您说风要刮得太大了,能把井刮到墙外边去吗?
甲:像话吗?井会刮到墙外边去了?
丙:(扒甲的马褂儿)你把马褂儿脱下来吧!
甲:嗳!你不是不要了吗?
丙:不要啊?我家里那眼井刮到墙外边去了,你怎么说不知道哪?要扒甲马褂儿)甲:噢(向乙说)他家里那眼井啊?
乙:是啊?
甲:不错,是刮出去了。
乙:是刮出去了?那就问你吧,怎么刮出去的?
甲:你听着呀,不是他家里那眼井吗?井,你懂吗?就是里头有水!
乙:废话!井里怎么会没水呀,我问你怎么刮出去的?
甲:怎么刮出去的?你听着呀!他不是……他这个……啊!他那个井啊!横是水浅了,压不住了,刮出去了!
乙:不像话!那算是干井也刮不出去呀?
甲:你说刮不出去,眼睁睁的刮出去了!
乙:怎么刮出去的哪?
甲:你听着呀!你不是问他家那井怎么刮墙外边去了吗?因为他家那墙太矮了!
乙:多矮也刮不出去呀?
甲:他家那墙不是砖墙。
乙:土墙也刮不出去呀?
甲:是篱笆墙,篱笆你懂吗?
乙:篱笆我怎么不懂啊!
甲:懂?啊!懂就完了!
乙:什么就完了,我问你这井怎么会刮到墙外边去了?
甲:还没明白哪?
乙:你说什么啦?
甲:你不是问这井吗?噢!是这么回事,因为他家那篱笆墙年头儿太多了,风吹日晒的,底下糟了,离着这井也就二尺来远。那天忽然来了一阵大风,篱笆底下折了,把墙鼓进一块来,他早起来这么一瞧,困眼朦胧的:“哟!怎么把我这井给刮到墙外边去了?”就这样给刮出去的。
乙:噢!这么回事?
甲:唉!你明白了吧?(点手叫丙)过来吧!你这是怎么说话哪?
丙:我说话不是爱抄近儿吗?
甲:你抄近儿?我可绕了远儿啦!你瞧出这脑袋汗。
丙:(指乙)这人也死心眼。
甲:也没有你那么说的呀!这马褂儿怎么样?
丙:你再穿半拉月。
乙:(自言自语)嗬!这马褂儿可真有好处,明儿我也得多做俩马褂儿。
甲:(向丙说)你说话可留点儿神吧。
丙:我知道啊!(向乙说)这不是说瞎话吧?墙进来了,井可不就出去了。
乙:没有像你这样说话的。
丙:修理修理这墙,花了好几十!这档子事刚完,跟着又一档子事!
乙:什么事哪?
丙:上月我买个菊花青的骡子,您大概听说了?四百多块!您说这不是该着倒霉吗,那天掉茶碗里给烫死了!
乙:是云山雾罩!那么大个骡子会掉茶碗里烫死啦?骡子多大,茶碗多大呀?
丙:大茶碗!
乙:大茶碗还有房子那么大的茶碗?没这个事。
丙:这我能说瞎话吗,有人知道啊!
乙:谁呀?
丙:他!(指甲)
乙:(问甲)哎!问你一档子事,菊花青的骡子,掉茶碗里烫死了,你说有这事吗?
甲:你还没睡醒哪?骡子会掉茶碗里……
丙:(扒甲的马褂儿)马褂儿脱下来吧!
甲:嗳!
丙:半拉月,半年都没关系,我那骡子掉茶碗里给烫死了,你为什么装不知道哪?
甲:噢!他那骡子掉茶碗里给烫死了,不错!有这么回事。
乙:这马褂儿劲头儿真足啊!有这么回事!好!那干脆问你吧,这骡子怎么会掉茶碗里烫死了?
甲:这我知道啊,我看见啦!
乙:怎么烫死的啊?
甲:是这么回事,你不是问他这骡子怎么掉茶碗里烫死的吗?告诉你!因为他那骡子讨厌,他也没留神,所以掉茶碗里烫死了!
乙:不像话!那茶碗多大?那骡子多大?那能烫得死吗?
甲:嗐!你这个真糊涂,它不是净烫啊,它是连淹带烫,这么死的。
乙:更不像话啦!那茶碗连个蹄子也下不去呀?
甲:这不是巧劲儿吗?
乙:没听说过!越说越不像话啦!
甲:你认为这不像话,那可就没办法啦!总归一句话,也是这骡子命该如此!
乙:什么叫命该如此呀?他那骡子掉茶碗里烫死了,你不是眼见了吗?我问你茶碗里怎么会烫死骡子?
甲:嗐!什么骡子呀!你听错了,他说的是螺蛳,那要掉茶碗里还不淹死啊?
乙:(问丙)噢!您说的是螺蛳?
丙:不是!是骑的那骡子哟!
甲:骑的那骡子掉茶碗里烫死了?
丙:啊!
甲:(自言自语)骑的那骡子?噢!我想起来了,什么茶碗呀,大概是唐山那边有个地方叫茶碗。
丙:不对!是喝水的那茶碗。
甲:嗬!真要命!喝水的那茶碗烫死骡子?
乙:怎么烫死的哪?
甲:他是这么回事,噢,我想起来了!对啦!这就对啦!
乙:什么对啦?怎么烫死的哪?
甲:您知道有个冯四爷吗?
丙:哪个冯四爷?
甲:草垛胡同冯家。
丙:我问你怎么烫死的骡子,你跟我说冯四爷干吗呀?
甲:你别忙呀!他这骡子与冯四爷有关系,那天,冯四爷办生日,(指丙)他去了,骑着他那新买的骡子。冯四爷说:“噢!你来了,给车钱了吗?”他说:“我骑着骡子来的。”冯四爷说:“噢!你来了,给车钱了吗?”他说:“脚程还挺快。”冯四爷说:“我瞧瞧!”出来一瞧:“嗒!这骡子好啊!”冯四爷这么一砖好,他这个也挺外场:“好啊,四爷!您知道我干吗来了?就为给你送骡子来了,这算送给您啦。”冯四爷说:“那可不成!君子不夺人之美,我不要。”他当时直起誓,冯四爷说:“好!…那就这样办啦,我书房里的东西,你随便拿一样儿吧,你要不拿我可不要。”他这人也挺直爽:“好!我拿一样儿。”到书房一瞧,桌上摆着一个蝈蝈儿葫芦,真是“沙河刘”本长儿,带金丝胆,里边这个大蝈蝈儿碧绿。“我就要您这个啦!”四爷说:“你带起来吧。”他就揣起来了。吃完饭回家,走在半道上他渴啦,一瞧有一个茶馆儿,到里头沏了一壶茶,他倒上一碗,茶馆里什么人都有,也有养鸟的,也有养蝈蝈儿的,有一个人拿着一个蝈蝈儿:“二哥你瞧我这蝈蝈儿,新买的,两块呀!您瞧瞧。”他在旁边瞧着直生气!心说:“你那个干吗呀!瞧我这个。”把葫芦掏出来,一打盖儿,把里边的胆给带出来了,这蝈蝈儿在里头闷了半天啦,这一见亮,往外一蹦,正蹦到茶碗里。刚倒上的热茶,那还不烫死吗?就这样掉茶碗里给烫死啦!
乙:他说烫死的骡子!
甲:嗬!你这个可真糊涂,他拿骡子换的蝈蝈儿,烫死蝈蝈儿不就跟烫死骡子一样吗?
丙:唉!是这么回事,你明白了吧?
甲:(问丙)你这是怎么说的话哪?这叫我怎么说?
丙:行!你真有两下子!
甲:这马褂儿怎么样啊?
丙:再穿一个月!
甲:你说话留点儿神吧,别云山雾罩啦。
丙:好……(向甲说)您听明白了吧,我这人从来就没说过瞎话!就这骡子四百多块,刚买来就烫死啦!您说这不是倒霉吗?好在我也不在乎这个,咱们拿钱不当钱啊!
乙:当命!
丙:当命?你是没跟我一块儿走过,你是不知道,我前几天请客就花了一百多。
乙:你请谁呀?
丙:冯三爷、王四爷、李五爷、张六爷。
乙:这些位我都不认识呀。
丙:当然你不认识呀,你跟这些位交不到一块儿呀。我跟这些位是莫逆,常在一块儿吃吃喝喝,就前几天我们吃这顿饭,一百多,我给了。
乙:哪儿吃的?
丙:前门外,“都一处”。
乙:就是鲜鱼口把口路东那小饭馆呀?
丙:啊!
乙:吃一百多?
丙:花个百八十的倒没什么,那天怄了一肚子气。
乙:为什么哪?
丙:嗐!别提了!那天我们在楼上吃,正挨着窗户。我们坐下一瞧,楼窗关着哪,我让跑堂的把窗户打开,跑堂的不打,说:“怕进苍蝇!”说完了他就出去拿菜盘啦。赌气子我把窗户打开了,大伙儿坐下想菜,正想着,就在这工夫,就听楼底下,扑棱扑棱!扑棱扑棱!顺着楼窗飞进一只烤鸭子来。啪!正落到桌上,我赶紧就按住啦,一瞧,好,没脑袋!大伙儿就说:“嗐!这是飞来凤呀,吃吧!”一吃,还挺热和。
乙:嗳……您先等会儿吃吧,烤鸭子会飞,我头一回听说,这像话吗?
丙:怎么不像话呀?要不信你问他去呀。(指甲)乙:他知道?(指甲)丙:当然啦!
乙:(问甲)哎!我问你,有几个人在楼上吃饭,顺楼窗飞进一只烤鸭子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情哪?
甲:你这都是哪儿的事啊?烤鸭子?活鸭子也不会飞呀?
丙:(扒甲的马褂儿)脱下来!脱下来!
甲:嗳……怎么回事!不是说再穿一个月吗?
丙:再穿一年也没关系。那天,咱们跟冯三爷一块儿吃饭,顺着楼窗飞上一只烤鸭子来,你忘了?
甲:噢!你说咱们那天吃饭飞上一只烤鸭子来?不错!有这么回事。
乙:又有这么回事啦!那我问你吧,这烤鸭子怎么飞上来的哪。
甲:是这么回事,那天我们在……碍…(问丙)哪儿吃的?
丙:前门大街,“都一处”啊!
甲:唉!对啦!碍…你知道吗?“都一处”是在前门大街,一拐弯可就是鲜鱼口,口里不是有个卖烤鸭子的便宜坊吗?因为他那儿卖烤鸭子,是从他那儿飞出来的。
乙:没听说过!卖烤鸭子的就满处飞烤鸭子?卖烧饼哪,就满处飞烧饼?
甲:那您说这话不对,烧饼没翅膀,鸭子有翅膀呀!
乙:废话!烤鸭子也有翅膀?再说这鸭子没脑袋呀,没脑袋的鸭子能飞吗?
甲:您说它不能飞,现在它就飞上去啦!
乙:这更不像话啦!
甲:你一听就像话啦,这是个巧劲儿。
乙:巧劲儿?我问你怎么飞上去的哪?
甲:你听着呀!烤鸭子,这个……烤鸭子你看见过没有?
乙:废话!烤鸭子谁没看见过呀?
甲:烤的时候你看见过吗?
乙:不知道!我问你怎么飞上去的?
甲:告诉你,烤鸭子是这么一个炉,就跟小房子似的,上头是铁条,底下是火,这鸭子有拿钩儿挂着脖子钩的,底下一烧,把这鸭子烤得直流油啊,这鸭子烤得就这样啦,憋得出不来气儿了,这鸭子:“哎哟!哎哟!”乙:我呀?更糊涂啦!宰的鸭子,又煺了毛,已经是死的了,让你这么一说,烤着半截儿这鸭子又活了?哎呀!这马褂儿给人家在意点儿穿吧!(给甲掸马褂儿)甲: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啊?烤鸭子不是还是鸭子吗?
乙:就是鸭子,我问你,甭管死活,它没有翅膀,能飞不能飞?
甲:噢!是这么回事!那天我们坐到楼上还没要菜哪,楼底下就出了事啦。
乙:出什么事啦?
甲:施家胡同孙五爷家里在便宜坊叫了一只烤鸭子。烤熟了,小徒弟给送走,要是两只鸭子好办,用扁担挑着,这是一只鸭子就得拿小扁担窝着,小徒弟出了鲜鱼口往南一拐,没留神,这扁担又杵在人家腮帮子上啦:“哎!你往哪杵啊?”“没看见,对不起!”“没看见,你长眼干吗的?”小徒弟也不会说话:“啊!碰一下也不要紧啊!”“什么叫不要紧啊?”袖子一卷,拳头一晃,朝小徒弟脑袋上打来。小徒弟急了,抡起扁担就打,他忘了,后边还挂着一只鸭子哪,他这么一抡扁担,鸭子脑袋掉了,把鸭子给抡出去了。我们这儿坐的那地方正是临街的窗户,顺着顶窗正把这只鸭子抡进来。啪!正掉在我们这张桌子上,还热着哪。大家就说:“哎!烤鸭子会飞上来了!”你明白了吧?
乙:那怎么叫飞上来的哪?那是抡上来的呀!
丙:唉!对……就是这么回事!
甲:(拉丙)嗳……你这是怎么说话哪?烤鸭子会飞呀?越说越不像话了!
丙:你真成!
甲:这马褂怎么样啊?
丙:再穿仨月,没关系!
甲:那你说话也得留点儿神,干脆咱们走吧?
丙:这就走,再说两句。(向乙说)吃完饭,就回来啦,天热呀,夜里睡不着,就听外边嘟嘟嘟儿!
乙:有蛐蛐儿叫?
丙:哎!你知道我爱玩儿蛐蛐儿呀,我赶紧起来,拿着扦子,罩子,到院里这么一听啊,嘟嘟嘟儿。
乙:在院里哪?
丙:没有,在门口儿哪!
乙:啊!
丙:开开门到门口儿这么一听,这蛐蛐儿嘟嘟嘟儿跑啦!
乙:跑哪儿去了?
丙:跑车站去了。追到车站,再一听,这蛐蛐儿嘟儿嘟儿到杨村了!我们两口子又追,追到杨村,一听,这蛐蛐嘟儿嘟儿到天津了!追到天津,一听,这蛐蛐嘟儿嘟儿到唐山了!追到唐山小山儿那儿,就听嘟儿嘟儿在那儿叫哪。我们两口子借来镐头就刨啊,刨呀!刨呀!一直刨到山海关,才把蛐蛐儿挖出来。这蛐蛐儿往外一翻,我一瞧啊,嗬!这个儿太大了!这脑袋,比这屋子小不了多少!连须带尾够十四列火车那么长!(甲解马褂儿纽扣,一边解一边听)这两根须,就跟两根电线杆子似的!俩眼睛,就跟两个探照灯似的!
乙:结果怎样哪?
丙:怎么样啊!逮着了!弄线拴回来了。(甲脱马褂儿搭在丙的肩膀上,丙不知道还说)明儿您到我们家瞧瞧去,叫唤的可好听了:嘟儿嘟儿。
乙:行啦!行啦!你说的这都不像人话了!哪儿有这事啊?
丙:不信问他呀?他知道。
乙:好,好,(向甲)还得问你。
甲:是不是有个蛐蛐儿,脑袋比这屋子小不了多少,还须带尾够十四列火车那么长,两根须跟俩电线杆子似的,俩眼睛跟探照灯似的。
乙:是埃有这么回事呀?
甲:没有的事,胡说八道!
丙:(问甲)嗳!我说的。
甲:你说的也不知道!
丙:怎么哪?
甲:马褂儿给你啦!
八猫图
谭伯如陈涌泉整理
乙:这回我说一段相声……
甲:(唱岔曲)“春至河开,绿柳时来……”
乙:这位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丙:(用嘴弹过板儿)
乙:嗬,还带着弦儿来的。
甲:(接唱)“梨花放蕊,桃杏花开,遍地芽土内埋……”
丙:(用嘴弹过板儿)
乙:(拦)二位,二位,怎么意思?一个唱一个弹,我还说不说啦?
甲:你说你的,我们唱我们的呀。
乙:那多乱哪!我这场是相声,您二位一唱,我就没法儿说啦。
丙:你看台下坐着这么些位观众,有爱听说的,有爱听唱的,爱听说的就听低廉,爱听唱的就听我们唱,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乙:不成您哪!那也得等我说完了你们再唱。
甲:好吧,你先说,我们在这儿先等一会儿。
乙:这回我说一段单口相声……
甲丙:(同时用手比划意思对乙不满)
乙:(发觉了)我说你们二位在这儿演无声电影儿哪,指手划脚地干吗哪?
甲:这回我们两人没唱呀?
乙:是啊,你们比唱还厉害!你们要想在这儿呆着就老实点儿,要不然你们就活动活动。
丙:合着跟你这儿呆会儿还得受限制!
乙:你们不会走吗?
甲:得,这回我们不动行了吧。(一动也不动)乙:我今天说一段XXX,这段就说明了……(发觉甲、丙)这倒好,这二位也不知道是哪儿的总是上这儿反省来啦。
丙:你说你的,就别管我们啦!
乙:我也得说得了哇,你们俩人二鬼把门一边儿一个,这瞧着多别扭哇。
甲:干脆你也甭一个人说了,今天我们俩帮你说一段儿得啦。
乙:我可不怕你们二位过意,你们把相声看得太简单啦。
丙:本来吗,你这相声有什么呀?
乙:有什么?深沉大了,起码你得精通说、学、逗、唱四门技术成哪。
甲:那我得跟您打听打听,您这“说”有什么深沉哪?
乙:说点儿什么得生动有趣味,有头有尾,也甭管说多长的时间,得叫观众听着不烦。
丙:“学”是怎么回事儿?
乙:“学”也是一套技巧,学什么就得像什么。俗语说得好,装男像男,装女像女,男女不像,不如不装。
甲:“逗”哪?
乙:那更难啦,不论是南昆、北弋、东柳、西梆或西皮二簧、坠子、快板、大鼓、单弦、快书、岔曲儿,你得样样精通才行。
甲:那好啊,您别看我们说上不行,唱上我们行,这回我们两人帮您唱一回得啦!
乙:你们帮我唱什么呀?
甲:我们对于岔曲儿很感兴趣,咱们就唱回岔曲儿得啦。
乙:唱岔曲你们二位行吗?
甲:行吗?要讲究研究岔曲儿,也不论是现实的、传统的、写情的、写景的、创作的、改编的、我可不是跟您吹,我会个百八十段儿的。
丙:我也会个几十段儿。
乙:你们二位也甭吹,岔曲儿会个百八十段儿的不算新鲜,唱可是唱,咱们可找那新鲜的唱,俗的可就别唱啦。
甲:嗐!你放心,有的是。
丙:咱们比着唱,看谁会得多。
甲:咱们谁先唱?
乙:让你们先唱,我要先唱,回头你们接不上来,归我欺负你们。
丙:你先别卖撇邪。(冲甲)咱们俩人谁先唱?
甲:我先唱。(唱)“卸职入深山,隐云峰受享清闲……”乙:(接)“闷来时抚琴饮酒山崖以前……”《风雨归舟》对不对,就您这玩意儿都臭街啦。
丙:噢,《风雨归舟》臭了街啦,没关系,这回我唱一个新的你接不上来啦。
乙:甭说大话,有能耐你唱!
丙:(唱)“有这么一个人儿,实在邪门儿……”乙:(接)“背旮旯儿低头不语儿,牙咬嘴唇儿,两眼发直正出神儿。”这段叫《思想问题儿》对不对?就您这玩意儿,连我们那儿的三岁的小孩儿都会唱。
丙:你接上来就得啦,干吗说便宜话呀?
甲:(对乙)你也甭放份儿,那俩不是俗了吗,这回我唱一个自己编的,你要再接得上来,从今以后我永远不说会唱岔曲儿!
乙:好,你唱吧。
甲:(唱)“树叶儿……
乙:(拦甲)您甭唱啦,就是以树叶儿为题的岔曲儿呀,这都是光绪二十六年以前的岔曲儿啦,您还唱什么劲儿呀!
甲:你先等等吧,你怎么见得我要唱以树叶儿为题的岔曲儿哪?
乙:你刚才唱出树叶儿来啦。
甲:即使我唱出“树叶儿”来,唱树叶儿的岔曲儿也多啦,有树叶儿青、树叶儿高、树叶儿长,你准知道我唱的那个呀?
丙:对呀!
乙:我跟您这么说吧,凡以树叶儿为题的岔曲儿我全会。
甲:噢,你全会,没告诉你我这是自己编的吗?你怎么能会哪?
乙:多咱哪!(向甲)你继续往下唱。
甲:这不结了吗!你听着,(唱)“树叶儿焦,树叶儿飘噎…”丙:(用嘴弹过板儿)甲:(接唱)“猪肉铺的耗子找煤铺的耗子撂跤,招得那切面铺的耗子把热闹瞧。猪肉铺的耗子使了个得合乐,煤铺的耗子使个大摜腰,招得那切面铺的耗子哈(卧牛)哈哈笑,大耗子追着小耗子跑,吓得那胆小的耗子往窝里挠(nao)。”
丙:(用嘴弹曲尾)
乙:(大怒)行了,行,别弹了,你也别唱了!
甲:怎么啦?
乙:怎么啦!你是唱啊,你是拿我开玩笑啊?再一说你开玩笑得有地方,在私底下,你怎么闹也没关系,你在舞台上这不是成心耍笑我吗!干脆你们二位这么唱。我走行不行!
丙:你别走哇。
乙:我还不走哪,你也不听听他唱的是什么。
丙:他唱什么啦?
乙:碍…他唱的是……耗子。
丙:他唱耗子与你有什么关系呀!
乙:我不爱听。
丙:这都是没影儿的事。(问甲)嗨,我说,怎么回事儿呀?
甲:是这么回事儿,他(指乙)素日把白衣服都穿成灰色啦,总不爱洗,偏偏又爱喝酒,俩眼睛老喝得通红,有点儿胡子不多扎煞着,因为这个,大伙儿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儿。
丙:叫什么呀?
甲:叫……叫耗子。
丙:(大笑)
乙:(急冲甲)这你就不对了,我托咐你多少回啦,不叫你拿我外号打哈哈!
丙:嗐!一个外号儿算什么呀!
乙:那也分在哪儿说,今儿个当着大伙儿说,大伙儿一乐,你说我这脸往哪儿搁,再一说,你为什么非在这个时候唱哪!
甲:现在不是正在除四害哪嘛!
乙:你还是成心找寻我不是?
丙:唉唉唉,你怎么又成心找寻你啦?
乙:你不知道。
甲:干脆我告诉你吧,他今年四十五岁是属耗子的。
丙:这倒巧了。
甲:他说耗子是他的本命神,他最迷信耗子,现在除四害谁家都在打耗子,可是他家不叫打。
丙:为什么?
甲:他说耗子是财神爷,要把耗子全给打死,他们家的风水就没啦。
丙:好,又封建,又迷信!
乙:是我怎么把你得罪啦。
丙:(把乙推到一边)你先别着急,听我说,现在人人都在捕鼠打耗子,你拦得住谁呀!
乙:(脸上不悦但又无办法,冲甲)以后还是少玩笑。
甲:我这也不算跟你玩笑埃
乙:还不算玩笑哪?
甲:您老疑惑,一说耗子就是您哪,再一说耗子这东西多脏啊,您看您身上现在多干净埃乙:是呀。
甲:连一个虼蚤都没有。
丙:有虼蚤就传染鼠疫啦。
乙:我还是耗子啊!
甲:您老爱往那儿想。
乙:我没法儿不往那儿想,你老往那道儿上领我嘛。
甲:(向丙)您别看他过去封建迷信,现在他可不那样儿啦。
乙:唉,我思想早就转变啦。
甲:那天我还上他家去了哪,刚到门口儿,我一看他正围着笼子那儿转悠哪。
乙:对,笼子里有块窝头,我钻进去就出不来,耗子笼子是不是?
甲:什么呀,我说的是鸟儿笼子,那天你不是正喂鸟儿吗?
乙:你倒说清楚哇。
丙:他养活的是黄雀儿吗?
甲:不是黄雀儿,是老家贼。
乙:我养活老家贼干吗呀?
甲:您别看他挺干净,鸟儿笼子他可爱拾掇,招了好些个苍蝇、蚊子。
乙:这倒好,老鼠、麻雀、苍蝇、蚊子我们家都占全啦。
甲:您看这个人最小心,出来进去老躲着那个夹子。
乙:噢,耗子夹子!
甲:什么呀,衣裳夹子,你在院子里晒衣服,不拿夹子夹上行吗?风一刮全跑了,你是留着神,千万别夹着脑袋。
乙:是呀,夹住尾巴也跑不了。
甲:我一瞧门儿还有“安妥”哪。
乙:噢,耗子药哇!
甲:嗐,我说您那门儿外头连车都没有,是安稳妥当。
乙:还安稳妥当。门口儿净是埋伏,我碰上那样儿也活不了。
甲:您放心,早把窝门儿堵死啦。
乙:得,这回我连窝都出不去啦。
甲:你不是把屋门儿堵死了,房山开了个门儿吗?
乙:我干吗那么折腾啊!你跟我没完了是怎么着?
丙:唉唉唉,你们二位别往下搞了,越搞越深,咱们还是唱点儿吧!
乙:你别叫他唱啦,回头不定唱出什么来哪!
甲:我要真唱点儿有文有典的,你也得听得懂埃丙:没关系,他不懂我懂!
甲:好,我唱一段儿。(唱)“喜的是更深夜静,怕的是五鼓天明。”
乙:(向丙)您听见了没有,喜的是更深夜静,合着夜里我又溜达出来啦。
甲:我说你听不懂,你知道我唱的这段儿叫什么吗?
乙:不知道。您唱这段儿叫什么?
甲:我唱的是《罗成托梦》。
乙:《罗成托梦》这是怎么个内容?
甲:罗成在周西坡叫苏烈乱箭攒身,他的鬼魂要给家里托梦去鬼魂来不得更深夜静吗?五更鼓天明鬼就该回去啦,那儿有大白天满街上溜达的鬼。
乙:您这玩意儿太迷信啦。
甲:我唱的是《罗成托梦》,你认为我唱耗子哪。
乙:你就别找补啦。
丙:你别听这儿迷信,后头就不迷信啦。
乙:好,你继续往下唱。
甲:(唱)“喜的是更深夜静,怕的是五鼓天明。”
乙:鬼魂又来啦。
甲:(接唱)“住的是墙窟窿炕洞……”乙:(问丙)鬼怎么住这地方啊?
丙:啊,鬼是住那儿。
甲:(唱)“与炉坑……”
乙:炉坑也住哇?
甲:(接唱)“吃的是残茶剩饭甭人盛……”乙:(问丙)鬼敢情也吃饭哪?
丙:吃饭。
甲:(接唱)“身穿灰色的皮袄……”
乙:(问丙)鬼怎么还穿皮袄?
丙:鬼怕冷埃
甲:(接唱)“一口钟,浑身上下无(卧牛)无有缘,最可喜正月十八鸾凤配成。”
乙:鸾凤配成是结婚不是?
甲:是啊!
乙:干吗非正月十八结婚呢。
甲:你怎么啦?正月十八耗子成家嘛!
乙:你还是开玩笑不是!我说你有新鲜的没有?甲:好啦,这回我唱个新鲜的成不成?丙:你唱吧。
甲:(唱)“碟碗频敲,盆罐山遥”
乙:(冲丙)您捉见了没有?碟碗频敲,盆罐山遥(用手比方)唏哩哗啦。合着我又出来啦!
甲:什么你又出来啦,我唱的是《纪小塘大闹严嵩府》。
乙: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甲:严嵩是明朝的奸臣,有一天是他的生日,贺客盈门,严嵩把他家藏的古玩宝贝、心爱的东西都拿出来啦,摆在客厅叫人看,纪小塘最恨他,那天他也去啦,在袍袖里揣着一只白玉兔,借着乱的时候,就把这只兔儿撒到多宝客上啦,这只白兔上来下去这么一乱窜乱跑,把严嵩的古玩全给摔啦,一时大快人心,我唱的是《纪小塘大闹严嵩府》。
乙:好,又吓我一跳,您往下唱。
甲:(唱)“碟碗频敲,盆罐山摇,挺好的米面被它偷盗,新糊的顶棚被它嚼。”
丙:(用嘴弹过门)
甲:(接唱)“喂猫的剩饭不见了,常在那笼屉里吱(卧牛)吱吱叫,屋里没人到处乱跑,浑身上下无杂毛。”
乙:您唱的是大闹严嵩府吗?
甲:我这是耗子出窝。
乙:我一听就不对帐嘛!干脆我走,你爱唱什么唱什么。
丙:你走管什么呀,你也唱一个把他那个压下去那才叫有能耐哪!
乙:我唱什么呀。我倒是有词儿,这一生气全忘啦。
丙:您不是全忘了吗?没关系,这回我替您唱一段儿,咱们把他那气儿压下去,您看怎么样?
乙:好,那我谢谢您啦。
丙:(唱)“玳瑁声高,虎皮中瞧,金钩挂玉壮满膘,鞭打绣球把尾遥”乙:(冲甲)你听人家唱得多好。
丙:(接唱)“雪里送炭,把狸花找,玉狮子就在怀(卧牛)怀中抱,最可爱乌云盖雪无有杂毛。”
乙:(压甲)你听这个,你懂得吗?
甲:我不懂,他唱的是什么呀?
乙:碍…我还没打听哪!(问丙)您唱的这段儿叫什么呀?
丙:这段儿叫《八猫图》。
甲:怎么叫《八猫图》哇?
乙:我哪儿知道哇!(问丙)怎么叫《八猫图》哇?
丙:就是八样儿上谱的猫。
甲:够八样儿吗?
乙:够八……干脆你直接问他(指丙)得啦。
甲:(问丙)够八样吗?
丙:你听着:玳瑁、虎皮、金钩挂玉瓶、鞭打绣球、雪里送炭、狸花、玉狮子、乌云盖雪、这不是整八个花样吗!
乙:对,整八样儿。(问丙)干吗非得八个猫哇?
丙:因为耗子个儿太大,一个猫吃不了。
甲:对!得八猫分尸。
乙:我还活得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