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收藏家张伯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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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尹伊    2005-04-20 09:49:15    来源 : 《艺术市场》
张伯驹,河南项城人,生于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其父张镇芳为光绪壬辰科(1892年)进士,旋以候补道任永平府盐务总办、长芦盐运使,宣统朝官至署理直隶总督,北洋初期曾任河南都督等职,因与袁世凯同为项城名门,乃娶袁氏之妹为妻,结成通家之好。
伯驹幼时长于河南故里,7岁前往滦州省父,后随父移居天津,就读于家塾。宣统末年(1911年)春,与袁世凯4、5、6、7诸子一同就读新学。是年秋,辛亥革命爆发,遂依“小乱居于城,大乱避之乡”的旧规,仍回河南乡间避乱。
在河南陆军小学毕业后,伯驹随父入京,考入中央陆军混成模范骑兵团。该团初时由大总统袁世凯亲任团长,袁死后,北洋系军阀黎元洪出任民国大总统,并兼任骑兵团长。伯驹在该团毕业时,年方20岁。翌年,他到安徽督军倪嗣冲处任安武军全军营务处提调。旋安武军改归陆军辖制,他又随倪嗣冲往任长江巡阅使署担任谘议。不久,长江巡阅使署裁撤,伯驹又先后辗转在川闽两湖经略使曹锟、陕西督军张镇华等处为幕僚。直到第二次直奉战争后,他对军阀混战的局面彻底失望,以为“内战军人身份,殊非光荣”,从此放弃仕途,一心一意协助父亲打理银行。
伯驹幼时即聪颖异常,不仅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解放后曾任北京古琴研究会理事、北京棋艺研究社理事、北京书法研究会副主席、北京中国画研究会理事),而且精于诗词(刊有丛碧、春游等诗词集六卷),妙解京昆(著有《京剧音韵》,能唱余派传统全本戏40余出。早年更曾主唱“失空斩”,自扮诸葛孔明,余派须生创始人余叔岩饰王平,杨派武生创始人杨小楼饰马谡,王凤卿演赵云,程继先为马岱,轰动一时)。兼之家中财力冠于北省,因与溥红豆(溥侗,清宗室,曾袭镇国将军爵)、袁寒云(袁克文,袁世凯次子)、张汉卿(学良)并称“四大公子”。然红豆馆主专攻戏剧,于旁的学问不甚了了,享誉者“李龟年”尔;袁寒云才华过人,精通版本之学,但英年早逝,留给后人的东西便有限了。张学良自其父惨死于日本侵略军的阴谋后,愤而从戎,为中华民族做出过极大贡献。再就是张丛碧,终于成为一代学人,一位爱国的大收藏家。刘海粟先生在悼念张伯驹的文章中认为:“丛碧先生之可贵还在于所交前辈多遗老,而自身无酸腐暮气;友人殊多阔公子,而不沾染某些人的纨绔脂粉气;来往不乏明伶,而无某些人的浮薄梨园习气;四周多古书古画,他乃是现代人。”
张伯驹于中国古代书画的收藏纯属偶然。其时约在而立之年,最初是从琉璃厂买了一幅康熙早年题写的大字匾额“丛碧山房”,此题字笔意纵放,却难称成熟;底子残破,且缺损“房”之一字,正中盖“康熙御笔”朱文印尚好,却值银无多。伯驹惟喜其“丛碧”寓意之繁茂葱茏,故自得此作后,便以之为号,而于古书画的收藏也益发不可收。其著名收藏有号称天下第一山水画的隋展子虔《游春图》,天下第一法书的西晋陆机《平复帖》等。由于《平复帖》系中国已见最古老的纸本法书,又是汉隶到草书间过渡阶段的佳作及章草的最初形态,故历来被视为国之重宝。曾任北洋政府教育部长之职的傅增湘在《平复帖》长跋中称:“自六朝以来,传世绝罕,”“惟《宣和书谱》载御府所藏二轴,一为行书望想帖,一为章草,即平服(复)帖。”“二千年来孤行天壤间,此洵旷代之奇珍,非仅墨林之瑰宝也。”张伯驹在《沧桑几度平复帖》中更认为:“无论从《平复帖》作者陆机这位文学家的作品和书法成就来说,还是从史学和关于造纸、笔、墨等等的考古学方面来说,它都是稀世之珍。”
陆机(261—303年),字士衡,祖籍吴郡华亭(今上海松江),祖父陆逊、父陆抗皆三国时吴国名将。其以文采著称,曾任西晋时平原内史,世称陆平原。《平复帖》,牙色纸本,9行85字,有宋徽宗泥金六字瘦金体题签及宣和诸玺。据《宣和书谱》载,其作于晋武帝初,当早于王羲之《兰亭序》近百年。董其昌跋称:“盖右军以前,元常以后,唯存此数行为希代宝。”故“晋初开山祖墨”的盛誉绝不为过。
《平复帖》自告别宋宫后,流传已不可考,明万历间始再度现身于吴门韩世能家。其进入清宫前的最后一个藏家应为安岐,卷中“安麓村珍藏印”可证。但据《石渠宝籍·初编》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后乾隆御题:“丙寅(1746年)冬,安氏家中落,将出所藏古人旧迹求售于人”等因,可判断此帖当与黄子久、苏东坡等名人字画一同被傅恒收购入宫。有人以为,由于“字奇古,不可尽识”(启功先生后有全文考识),故未得乾隆帝重视,并在不久之后(约1751年)“孝敬”给过60大寿的其母孝圣宪皇太后了。其后,此帖当藏于慈宁宫中。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孝圣宪皇后临死前,《平复帖》等赏赐给了其子成亲王。直到光绪六年(1880年)成亲王曾孙载治死时,其诸子皆幼,于是恭亲王被光绪指派为载治诸子监护人,《平复帖》才被恭亲王借机携回自家,成了恭王府中珍藏。
清帝退位后,恭王府的日子入不敷出,后仅凭溥心教书卖画养活一家二三十口,家境迅速中落,最终至使《平复帖》等流出恭王府。关于《平复帖》被张伯驹收藏一节,历来其说纷纭,叶恭绰、张大千等名流也专门写到过,但还是当以张伯驹先生的说法为信才是。丛碧先生《沧桑几度平复帖》文中如是说:
“卢沟桥事变前一年,也就是1936年,我在上海,闻溥心所藏唐韩干《照夜白》被上海古董商买去,准备卖往国外。当时宋哲元主政北平。我急急给他去信,谈到这张画的重要价值,希望他过问此事,不要使之流出国外。谁知当宋哲元接到我的信时,此画已被人带走,转卖英国。这使我非常担忧,深怕《平复帖》再被古董商盗卖外国。所以急忙托阅古斋韩博文先生到溥心先生家商量,希望此帖不要再流出国外,并表示我愿意出价收藏。但溥先生表示:当时不需要钱,如果实在要买,需出价20万大洋。这我是拿不出的,不过我也是备下一案,以免此件流出国外。
第二年,1937年,叶恭绰在上海举办《上海文献展览会》。我又托张大千到北京致意溥心,表示愿出6万元大洋收《平复帖》。但溥先生仍执意要20万元,因而未成。到这年夏天,我从上海来北京,因卢沟桥事变爆发,我暂时回不了上海,只好往来于平津之间。到1937年末,过春节前,我听到溥心因母丧,需款正急。在这急景残年之际,由傅增湘先生做中人,我以4万元大洋将《平复帖》收来。从那以后,我在北京蜇居四年,深居简出,保护此帖。以后,又同我妻潘素从北京去西安,把《平复帖》缝藏在衣被中。经过多少跋涉、离乱,我都如性命一样地宝藏此帖。
1956年,北京市人民政府动员购买公债,当时邀我出席。我在会上表示,愿把珍藏的文物出售国家,以所得款项购买公债,国家文物局当时对我藏的《平复帖》等作价20万元左右。我同室人潘素商量结果,认为以文物钱买公债,不如将收藏捐献给党和国家。于是我们将西晋陆机书《平复帖》,唐杜牧书《赠张好好诗》、宋范仲淹书《道服赞》、宋蔡襄书《自书诗册》、宋黄庭坚书《诸上座帖》、宋吴琚杂书《诗帖》、元赵孟章草《千字文》等真迹珍品献给了国家。以上诸件,现均藏故宫博物院。当时,我给毛主席写一报告,交当时的中央统战部长徐冰同志上呈。同时,把另一件珍品唐李白的《上阳台帖》赠给了毛主席。听说此件现在也存在故宫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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