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节不亏的民国总理唐绍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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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绍仪(1862—1938),广东中山县(今属珠海市)人,字少川,自幼攻读经史,极有颖悟力。12岁读高级塾馆时,塾师发现绍仪异于一般学生,常在友人面前夸赞这位高足。说者无心,闻者有意,唐绍仪的大名吹进了县学政的耳中。恰巧,清廷为培养“新学人才”,正到处寻觅可造之才,当时已送两批留洋学童出国。年仅12岁的唐绍仪被县学政看中并向省里举荐,因而得到朝廷的官费,被第三批派出留学,目的地是美国。
与日本留学生交锋
唐绍仪从预科升入哥伦比亚大学,仅花了9年时间,于光绪七年(1881年)毕业,是最年轻的学成者之一。这年,清廷下诏,留美的第三批学生“海归”了。
告别会上举行歌舞联欢,大家签名留念。一名日本留学生走到唐绍仪面前,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问唐绍仪:“40年前,大英帝国的利炮坚艇,如果不是打到中国而是日本,你认为结果将是怎样?”这显然是表示日本的军事强大,蔑视中国的虚弱。唐绍仪机智地回答:“英国的舰艇,不论是打到中国抑或日本,都是侵略行为,是非正义的,全世界都应该予以谴责,你说是吗?”日本留学生嘲讽道:“绍仪君,你不认为这是答非所问吗?”唐绍仪毫不客气地回击:“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这位自以为懂得中国文化的日本留学生,却听不懂唐绍仪的反讽成语,直直地瞪了这位中国同学好一会儿,才落荒而逃。他不甘心,到处向人讨教唐君的话是何意思,另一位中国留学生告诉他:“这句成语是告诫你,说你知识浅薄,对中国知之甚少。”日本留学生听了很生气,组织人准备以武力对付唐。好在中国留学生是大多数,双方对垒时,气势压倒日方,终未闹成大事。唐绍仪在众多中国留学生的庇护下,登上了返回中国的远洋轮。
回国后历任要职
清光绪七年(1881年),唐绍仪归国,被派往朝鲜办理税务,他办事干练,颇受好评。光绪十一年(1885年),袁世凯奉诏出使朝鲜,主“办理朝鲜交涉通商事务”。袁既非科举出身,也非留学归来之士,因此对自幼出国学外文、中外皆通的属下唐绍仪十分看重。袁向唐了解欧美政事,年轻的唐绍仪见头儿如此虚心,也诚心向他介绍一些政经读物,如《孟德斯鸠法意》、《欧洲新政史》,还有《万国国力比较》、《日本宪政略论》等。在袁阅读之暇,唐还向袁介绍美国实地见闻,使袁世凯大开眼界。后经袁氏奏报朝廷,说唐绍仪可用。朝廷下达诏书,唐升任为驻朝鲜交涉通商书记官,成为袁在朝鲜期间的“主将”。1894年,袁世凯奉诏回国,清廷指定唐绍仪代理大清驻朝鲜商务专员,这时唐已是五品顶戴的中层官员。
袁回京后,在兵部尚书瓜尔佳·带禄的引荐下,出任天津道员兼领“小站练兵”,为清廷训练“新建陆官”立下功劳,进一步受到清廷青睐,又擢升直隶按察使。戊戌变法,袁使用两面手法,出卖变法的维新派,更令慈禧宠信。1899年,信奉“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训条的袁世凯,果真辉煌起来——一个连秀才都考不中的学界末流,如今竟成封疆大吏山东巡抚。
几乎是同一时期,唐绍仪也自朝鲜归国,升任天津海关道,成为“道台大人”。唐绍仪不负清廷厚望,他通洋文也懂洋法,可与外商直接沟通,将天津海关治理得井井有条,积累了许多经验为摇摇欲坠的清廷亏空的财政源源输血,提供了比上一任多出许多倍的关税白银。此后唐升至外务部右侍郎、署邮传部尚书,享有一品顶戴。
清廷的谈判高手
1904年,英国侵略者攻陷西藏首府拉萨,英军竟撇开主权国政府清廷,与西藏地方当局签订所谓的《英藏条约》,清廷此时手忙脚乱,竟派不出一个有能力的人去西藏与英军交涉。迟至1905年春,朝廷听袁世凯的报奏,才派出唐绍仪为专使,率张荫堂、梁士诒赴时属英治的印度加尔各答,与英国代表弗利夏、参赞路罗士·韦礼正式谈判。
弗利夏面对身着朝服、胸挂珠串的清朝大臣,连起码的礼节也不讲,十分蔑视地坐在席上,妄自尊大。唐绍仪不予理睬,抖一抖官服,也面向弗氏而坐。停顿良久,唐绍仪以非常流畅的英语发表讲话,他避开谈判内容,只评论“各国宪法大纲”,有的章则倒背如流,随即转入对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政体、地貌、物产、人情、风土等的评述。
弗利夏初时并不在意,斜靠椅背,翘架双腿,继而睁大双眼,转而正襟危坐,他没有料及清廷大臣中还有这么精明的外交通。继而,唐绍仪又讲到英人礼节,并予赞赏。这时,弗利夏示意路罗士·韦礼,一并起立,脱去手套,隔案与满清官员一一握手,以补失礼。此后,双方再正式转入话题。
唐的发言紧紧咬住一个中心,即应该废除英藏签订的《英藏条约》,因为这个撇开了主权的中央政府,英方与地方政府签署的条约不合法。这使得弗利夏不得不心悦诚服,因为唐绍仪讲得有理有节,合乎逻辑。会上,虽未能完成预定的目标——废约,但说服了弗利夏,弗利夏将把唐绍仪掷地有声的讲话带给英方,这是唐绍仪谈判的初步胜利。
1906年,英国驻中国公使萨道义受英国政府之托,与清政府在北京再开谈判。唐绍仪再次奉命以清政府专使身份,与萨道义见面。中英两国使臣见面,气氛与之前迥然不同,唐一改在加尔各答的态度,根本不谈什么“各国宪法大纲”及英国政体、人情、礼节,而是单刀直入地说:“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西藏,西藏从来就在中国的版图上,是中国领土的一个部分!”随后出示各种典籍及古今地图,全是给西藏定位的史料。
经过几番激烈谈判,最终萨道义代表英国政府,唐绍仪代表清政府,签订了《中英新订藏印条约》,废除了两年前英藏双方签订的所谓《英藏条约》,使英政府承认西藏是中国的一个地方政府,从属于中国。
与英谈判,唐绍仪维护了民族利益,并突出地表现了他热爱祖国的思想。这是他在为满清之臣时的光辉,达到了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辛亥革命再当谈和代表
与英谈判,展示了唐绍仪的不凡才干,使得清政府更加信任他。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清廷授唐以会办税务大臣之职,次年(1907年)又任奉天巡抚。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唐绍仪奏报朝廷应该“改革大清国税制”,朝廷准奏。唐兴致勃勃地领一班人马去英、法、日等八个欧亚经济强国,进行财政考察。回国后,唐夜以继日地编制《大清国税务新法》,企望为国富民强投放一剂改良之药。
1911年10月10日夜,武昌城头一声清脆枪声,敲响了埋葬封建帝制的丧钟,各省纷纷响应,震憾世界,有人说这是东方睡狮醒了。清廷本已将袁世凯废掉,驱逐出京,拟永不再用,然而革命形势逼人,而朝廷里真是山穷水尽,到了“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的地步。问题是连“廖化”也找不出一个来,怎么办?还是启用废臣袁世凯,请其出山,率兵南下。袁到汉口旗开得胜,又占汉阳,革命军节节败退,武昌告急。各省代表共推首义有功之士黎元洪为元帅。袁世凯审时度势,抓住首战告捷的好时机,向黎元洪提出议和,英国公使亦从中斡旋。黎元洪也是求之不得,与革命党人商量,作出“虚临时总统位之席以待袁君反正来归。”的决议。
12月3日,革命党宣布《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组织大纲》21条,意在监督临时总统的个人权力。12月7日,黎元洪提议由伍廷芳为革命党一方代表率代表团,拟与袁氏谈和。袁世凯此时的身份为清政府的“责任内阁”,为议和,他启用“老伙计”唐绍仪。
12月25日,孙中山自海外归来,到达上海,此时又恰恰是南北议和代表均在沪上。议和的谈判已进行两轮,会上决定,一是马上停止战争;二是确定国家废专制为共和体制。双方代表基本达成共识,没有多少阻力。此时,唐绍仪是清廷代表,怎么同意实行共和体制呢?这是因为唐平日深研各国国体,具有近代文明思想,在议和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正当此时,孙中山归来了,这是一位极具影响的政治家、革命党领袖人物,革命党利用孙中山的影响,改变策略,趁势在12月29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南京选举孙中山为临时大总统,成立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同时对袁施加压力,要求袁世凯及时逼溥仪退位。
袁世凯认为革命党方面违约,耿耿于怀,伺机动作。但是,昔日的“伙计”唐绍仪规劝昔日的“老板”:“共和已成定局,乃人心所向,惟一之法,立与孙中山周旋。”经过好一阵子南北互相攻讦,意见纷纷。孙中山处境维艰,无钱无兵,只好让出临时大总统。袁世凯当上了梦寐以求的总统,这才迫使清帝退位。
在北京登上了临时总统宝座,袁立组政府。谁来担任总理一职?袁氏毫无疑义地任命早年的“搭档”唐绍仪为中华民国第一责任内阁国务总理。
袁唐二人终致反目
清廷的遗老遗少们万万没有料到,曾担任清政府外务部侍郎、邮传部尚书、奉天巡抚、袁总统内阁国务总理的唐绍仪,竟加入了革命党的同盟会!唐绍仪执掌袁政府时,其行为极富民主色彩,处理政事十分倾向同盟会,这大大出乎袁世凯的意料。袁越来越觉得唐总理陌生,不止一次地提请唐“有所为,有所不为”,说白了,袁是要唐“吃主的爵禄报主的恩”。袁知悉自己所选择的人与己同床异梦,于是自己独断专行,迫使唐绍仪无法施展抱负。唐绍仪觉得与其当这空头总理,倒不如掼了“帽子”,无官一身轻,于是一纸辞呈交与袁。袁还假惺惺地说:“才任职四个月,怎么就辞了呢!”唐绍仪回说:“也不算短了。”两人再也无言。
唐绍仪从此结束了在京的高层政治生涯。局外人不详其故,只有伍廷芳这位与唐曾为议和对手的袁政府外交总长,深悉唐所追求的是民主共和,绝不会与有极大野心的袁氏为伍。
追随孙中山革命
1913年3月中旬,《鄂州宪法》的起草人宋教仁受袁世凯之邀(实则是骗他去的),拟去北京商讨建国大计。可是宋教仁3月20日从上海火车站准备北上时,被袁世凯出重金收买流氓暗中杀害。于是,袁借机撕毁《临时约法》,发动内战,镇压孙中山领导的讨袁军,紧接着解散国会,大权独揽。这些,都超过了唐绍仪的想像,唐没料到袁世凯竟“走”得如此之远。在万分悲愤中,唐与汪兆铭、蔡元培等联名致函袁世凯,要求袁“为国家计,为公(袁)计,例当引避、辞职”。此时的袁世凯,私欲已经极度膨胀,怎会听此忠告,只能是愈走愈远,直至复辟帝制。
唐绍仪在上海议和时,见过孙中山,对孙中山的高尚气节,佩服得五体投地,认定孙中山有伟人之风骨。深入研读孙中山的著述后,唐完全融入孙中山的精神世界中,孙的革命信息影响了唐绍仪,使唐毅然与袁决裂。
唐绍仪迁居天津,不甘为寓公,决心通过传媒为其民主思想作宣传,支持孙中山的革命主张,于是与汪兆铭、胡汉民创办《民国报》。由于资源限制,报纸无以为继,唐只得转还故乡广东,不久才再迁沪上,为生活计,从事保险业。
民国五年(1916年),多行不义的袁“皇帝”终于暴病身亡。消息传到上海,唐绍仪顿觉中国又有了希望,希望就在于孙中山能够成为领袖,领导全国人民走民主的道路。唐绍仪认为国民素质不高,改良中国须从教育办起,于是他创办了复旦大学。他宣传他的主张:不要流血,以改革入手,提高民主意识,提高民生。
袁死之后,北洋走马换“总”(统),真个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片混乱。非常国会的有识之士们,一致在广州选举孙中山为海陆大元帅,设立大元帅府。为追随孙中山,唐绍仪再度出山,任财政总长,继而任七总裁之一。民国八年(1919年)2月,唐绍仪奉命代表南方政权赴上海,与北洋政府代表朱启钤进行和议谈判。朱启钤经不住唐的正义与婉转的劝说,表示出和平的倾向。可惜由于段祺瑞“执政”的蓄意破坏,南北和议流产,南北又陷入流血斗争之中。
唐绍仪由此产生悲观思想,无法回南方向孙中山复命,便决定留居上海。
1925年3月,孙中山在北京逝世。噩耗传开,举国悲痛。唐绍仪向章太炎哭诉衷肠,一同前往吊唁。见先生遗容,唐失声痛哭,以泪浇笔,书写挽联:
约法坏民国危革命未成功非复能支大厦;
议和终致住去补天太无术自愧有负使君。
约法系指由孙中山主持制定、用以限制袁世凯权力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唐绍仪胸怀坦荡,把段祺瑞破坏南北议和的责任归咎于自己的不努力,觉得和议失败又未能南归复命,有负孙大元帅之托。
不计名位做县长
1928年国民政府在南京成立。当日的南京仅为中等城市,一时拥入中央、直辖市两级政府,可谓役员遍地,人满为患。一时哪里拿得出这么多住宿和办公的房舍?两级政府决定,立即划分建房地域,解决困难。霎时间,南京大片闲置地成了热门抢手货。此刻,有人找到担任中央赈灾委员的唐绍仪,请他挪用赈灾款合购地皮,以求牟取暴利。唐毫不为之所动,告诉对方:“连划分给我建房的地皮我都不要了,还有必要动用灾民救命钱去抢购土地吗?”来人羞愧万分,仓皇逃走。
1931年10月,唐绍仪任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国民党政府委员。南京市表示,在“富有阶层区”留有唐的公馆建造地皮,唐又予婉谢。1932年唐绍仪任西南政务委员会常务委员,当时他的老家——中山县民情十分复杂,一些曾被任命到该地担任县长的人,对孙总理的故乡望而却步。唐绍仪闻知家乡缺一名“百里长”,竟不计名位高低,待遇多寡,自告奋勇地走马上任做了中山县长。他有滋有味地当了两年中山县长,见到县治有了起色,方适时去职,举家迁到上海。他在法租界购房住下,安心乐意过上寓公生活,极少出头露面。街坊邻里见到这位极富修养、亲切和善的老人,只做一般性的点头交往,谁也不会料及,他们的邻居竟然是民国首位国务总理、清代的一品大员。
拒绝土肥原而遭杀害
1938年9月27日上午。一辆当时颇为时髦的开克勒特轿车驶入上海法租界,停靠在有铁栅间隔的草坪前,草坪中央是一幢中西合璧的楼房。车上下来3名着军装配战刀的日军。一人吃力地提礼盒,腾出一只手轻轻敲叩栅门。守门的仆人出来,见状不动,日本人中有人用中国话说了:“请通报你家主人唐绍仪先生,日军派遣军第十四师团师团长、第五军司令土肥原贤二先生,特来拜访唐绍仪先生!”
其实唐绍仪已在楼上听到了下边的声音。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日方情报机关是如此之灵敏,终于探知到他的住地了。怎么办?自己尽管早已与社会活动绝缘,且已风烛残年——都已76了,难道人家还不放过自己?他知道是祸便躲不过,与武装到牙齿的敌人硬拼无用,只好周旋,摸清对方意图再说。于是不等仆人请示,便在窗前通知:“迎客!”
摆在唐家客厅案上的是日本人送的一对陶皿。作为行家,唐绍仪一望便知这是汉代文物。尽管唐绍仪再三表示不受,土肥原一再以手抚胸,用熟稔的汉语说:“出于至诚,对先生大名的景仰,万望收下。”唐绍仪再也找不出拒收的理由,于是分宾主坐下,吃茶用膳后,根本用不着翻译,土肥原开场了:“唐绍仪先生,中日两国一衣带水,同文同种,共同努力,可完成大东亚共荣的大业!先生乃民国第一任责任内阁国务总理,政声极佳,影响极大,你退出中国政坛四年,应该重振旗鼓,为早日结束战争做些贡献,中日亲善指日可待。我代表大日本帝国希望你出山组阁,建立新的中国政府。地址由你选择,或南京、或北平、或上海,未尝不可,请你提出具体条件,在下对先生寄予厚望。”
原来是要求唐绍仪组织傀儡政府!土肥原并非单一的纠纠武夫,他是有名的杀人魔王,兼有说客之才,还是中国通。“要我做历史罪人,充当头号汉奸?怕是你土肥原贤二瞎了眼找错了人!”当然这仅是唐绍仪的内心独白,当时出口的话是:“事关重大,让我再思考思考后回复如何?”
土肥原迫不及待,但装得温文尔雅:“当然,当然可以,只是时间呢?”唐绍仪伸出食指。土肥原问:“一天以后?”唐摇头:“一月以后。”土肥原连连摇头:“不可以,不可以,三天内答复。”最后一句话说得颇显急躁,露出凶相,但又立转笑脸:“三天,三天内听答复啊!”说完,另外两名日军拥着土肥原,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唐宅,出了栅门,登车疾去。
重庆国民政府派遣沪上的情报人员自是不在少数,即便国民党军在正面战场上败多胜少,但通过情报系统的有效工作,对敌情掌握还是比较准确的。重庆从多方面获知,狡猾的日军企图“以华治华”,拉一批名士下水,充当傀儡,欺骗广大沦陷区国民。日军侵占东北时,于1932年3月扶起清废帝溥仪“执政”,又于1934年改称所谓“康德皇帝”,伪政权被日军所奴役所利用,使东北全面沦于日本殖民地,溥仪哪有半点权力?
日本人不仅在上海,在所有已经沦陷的地方,都在搜罗这样的“人选”。于是,重庆派遣唐绍仪的大女婿诸昌年,以“行商”为掩护,潜入沪上,经常“探视”其丈人,恐被敌人利用。但在无此迹象之前,诸昌年无论如何是不便开口“训诫”泰山的。
哪知,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诸昌年得知土肥原不仅登上岳父家说项,而且馈赠的厚礼被岳父接受了。诸昌年闻讯后,五内俱焚,不住责怪老人家太糊涂。
诸昌年向岳父进言,所谓得人(物)手软,吃人(物)口软,您老接受日本人赠品,该怎么办呢?人家会平白无故地赐予吗?唐一笑说:“你不必担心,他送来,我按货付款不行吗?何况这本来就是中国的东西。”诸昌年怎么不担心呢,愁肠百转地说:“人家会如此轻易了结?”唐说:“土肥原与我个人无怨,又不是我找上门去,他又能把我怎样?”唐的自信真让诸昌年急煞了:“您须作好防备,最好是跟我暂避些时日。”唐绍仪坚持不允。
这天是1938年9月30日,距土肥原造访唐宅不过三天。自称日军第五军司令部的人给唐绍仪打电话,很有礼貌地询问:“唐先生什么时候来敝司令部商谈具体事宜,确定了时间我们当即派车来请。”唐反诘:“我有义务去贵军司令部吗?商谈什么具体事宜呢?须知我已是风烛残年的老者呀。”日方说:“前日,您已经接受我方的聘礼了,世间上哪有受礼不办事的道理?”对方说到后来,再也没有起初的谦恭,而是提高音度,表现得很不耐烦。唐绍仪也大怒道:“不就一对陶皿吗?请开价我付款!”电话那头再不作声。
下午2时许,有人叩门,声称是从广东过来的家乡人。仆人开门,进来3名客人,扛的扛、捧的捧,皆是一些包装好的礼物,置放于大厅案上。
唐绍仪下楼,命仆人解开包装,原来是一批大小不一的青铜器,皆已生出绿斑。作为文物爱好者的唐绍仪,不由眼前一亮,知道来者不是乡亲,而是有来头的文物贩子。唐不管这些,提起铜器,察看底部,鉴别纹路,不由惊叹:“正品,正品,绝非赝货,请出价,立即付款!”对方用上海话回答:“先生是里手行家,我们不敢漫天索价,就这样罢!”于是打出手势,便宜得简直出乎唐绍仪的预料,他忙命仆人上楼取款。
当取款的仆人兴冲冲下楼时,眼前所发生的惨景令他惊呆了:来人和青铜器皆已不见了,主人头上插着一把斧头,蜷曲在地下,血水汩汩而流。
当诸昌年闻讯到达唐宅时,所发生的一切皆已无法挽回,他绝对没有料及,日本人出手不仅卑劣狠毒,而且如闪电般的迅敏,不让人有喘息的时间。诸昌年准备过几日哄骗岳父外出疗养避祸的,看来自己反应太迟钝了。诸昌年再无呆在上海的必要,只得回返重庆交旨,备述岳父生前故后经历。胜利后,唐家得到了国民政府补发的一笔丧葬费。
尾声
新中国建立之后,由于诸多原因,这位满清的侍郎、尚书、巡抚,民国的第一位责任内阁总理唐绍仪的事迹,一直被尘封,除了史学界,鲜有人评判其是非功过。
1986年,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珠海市委员会与有关专家学者联合召开“唐绍仪学术研讨会”。会上给予了唐氏业绩以客观公正的评价,引发社会各界的关注。大家才知道,清末民初新旧交替之际,在全国政坛还出现过这么一位超前人物,如此爱国。唐的家乡中山市人民政府拨款为唐绍仪的故居修葺,整旧如旧,尽力恢复其本来面貌,并于1992年列入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唐绍仪是一位热心公益事业的人,1915年他从北京退出高层政坛时,回乡建造了一所“共乐园”,此非私人据有,他恐日后子孙侵占此园,还履行了赠送仪式,写出字据,自己签名,妻室子女都在字据上签字:“共乐园”为乡亲共有。
入园门口有巨石为屏,上有集句联:
知者乐水仁者乐山;
百年树木十年树人。
此联乃名家题写,至今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