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巨人,首先是人格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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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巨人,首先是人格巨人胡岩生《新代数》序作者:郎遥远来源:作者赐稿来源日期:2010-11-4本站发布时间:2010-11-4 9:44:12阅读量:1194次

  凝聚胡岩生老先生一生心血的《新代数》,即将由浙江大学出版社正式出版了。

  在此书缘起之际,我就想为胡岩生先生和他的毕生追求写点文字。思索了近四个月,迟迟未敢动笔,生怕自己思想的浅薄和文笔的拙劣,成了本书的添足败笔。胡先生一再嘱咐,说我是最了解他的学生。的确,二十年来,我一直极为关注胡先生和他的学术研究。每次拜访他,我们的话题总离不开他的研究内容。有时一谈,便是从清晨到黄昏,甚至不知东方之既白。

  我的哲学底蕴和数学基础浅得如一碗清水,一眼就看到底。每次倾听他的理论,总感到自己才智贫乏和思维吃力。我不是他研究范畴里的行家,甚至可能连初通都谈不上。但我仍把每次与胡先生的对话,当作是生命中极惬意的精神交流和享受。或许他的思想,不仅是陋俗如我辈的,未能彻底领悟,哪怕是当今数学领域的许多学术权威们,也可能难以理解,或瞠目结舌,或暗自惊叹。

  1/0(零分之一)的创立,对古希腊芝诺诘难命题的辩证解决,对皮亚诺自然数公理的严谨批判,对康托尔无穷集合理论的彻底推翻,“所有多项式函数都是奇函数”的推理论证,对“一元一次方程有两个解”的拓展完善,实数方阵的系统构建,乃至“易经就是逻辑”的全新论断,胡先生在数学、逻辑、语言、哲学、佛学等多方面提出了全新理论……他的思想和文字因其深邃和辩证,敢破敢立,自成体系,注定要在科学殿堂留下永恒印记,注定要在这个星球踏痕,不可磨灭。

  胡岩生先生探求真理,已成为他生命的全部。《新代数》是他对知识界最可贵和最伟大的贡献。这本书的价值,我没有资格妄评,但我想,总有一天,人类文明史会铭记这位把毕生心血付之真理的胡岩生先生,以及他开天辟地的学说;未来世纪的教科书,将会印上他的名字,阐述他的理论。

  古往今来的天才,往往是因为境界比常人高,总是比一般人站得高,看得远。站得高,就会“高处不胜寒”,就可能会没有朋友,没有爱情,没有伴侣,只有彻底孤独的自我;看得远,就会有超前思维,就会不被当时人们所理解,就可能会被世人认为“疯子”、“怪人”。

  大道至简,大音稀声。胡先生七十多年的人生历程,就是这么孤独、执着地走过来。他一生未娶,没有爱侣呢喃的情话,没有儿孙促膝的快乐,尝尽了人生的孤寂和辛酸。他常常一灯如豆,冥思苦想,穿越宇宙的时空,与真理对话。他戏言自己一生只娶了一个精神伴侣,她的名字叫“真理”。

  我第一次认识胡岩生先生,屈指算来,已有二十个年头了。他是我读高一时的数学老师。那时我数学成绩不错,也挺喜欢这门学科,所以自然也与任课老师胡岩生先生多了一些接近。便时常到他的办公室兼居室去,向他讨教。开始请教数学,后来,我们之间的讨论兴趣,转到哲学及西方文学上去了。在他的教导下,我学到了许多教科书上没有的知识,学会了人生最关键的一门功课——“独立思想”。胡先生因此成了影响我终生信念的启蒙者。

  在学生时代,胡先生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自行车和钢琴。他的自行车只有光秃秃的两个轮子,生锈的支架和破损的坐垫。没有后架、没有车铃、没有避雨板。当时我总觉得滑稽可笑,心想这个老师可能太穷了。他的“赤膊自行车”在校园里,成了一道学生们品头论足的风景线。有时,我还特意跑到窗边,看他骑着“赤膊自行车”,晃晃悠悠地翩跹而过。

  隔了一个学期,我去看胡先生的时候,发现多了一样比“光膀子”自行车更令人注目的摆设——钢琴。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钢琴无疑是一件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当时整个永康城里,钢琴当属极为稀罕的物件。但这个“太穷”的老师却拥有了。每天放学,我都能听到从他居室飘出的激昂、或悠扬的钢琴乐曲,经常令我陶醉,有时令我停住脚步,静静地欣赏,竟忘了回家……

  于是,“赤膊自行车”和钢琴在我脑海中不断叠现。胡岩生先生也因此在我心里,成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谜。

  随着年岁渐长,阅历渐增,自己在人生中摔了一些跟斗,洞明了一些世事,才幡然醒悟到“赤膊自行车”和“钢琴”的内在统一。一个对物欲无甚追求的天才人物,是不会刻意追求世俗浮华的。但他却有一颗高贵的心灵,他追求的是格调高雅的精神享受。金钱对他而言,从来都是极为附庸的东西。

  胡先生的孤傲,在学校是很出名的。当时的校领导因为有些事办得不公,他敢指着校长鼻子骂。在所有老师中,他是唯一一个把我叫到校办公室,骂得我痛哭流涕的人,他骂我“傲气,太早想成名”。他的厉色正言,至今未能忘怀。在以后的交往中,我对他的真挚情感,总不由自主地掺着敬畏。

  高中时代匆匆地结束了。我外出求学,和胡先生的交往便也稀落起来。但我们的书信一直未断。踏入社会后,我也犹如托尔斯泰所言,“在人间炼狱中,盐水浸过三次,血水里泡过三次”,备受生活的磨砺。在坎坷的履历中,我更加敬佩胡先生的坚如劲松的人格。我把他当成人生的指路明灯。当一个人的心中,充盈着真理的光芒,无视物欲的诱惑,那他还有什么烦恼和痛苦不能超脱呢?那还有什么困难能使他屈服呢?那他还有什么逆境不能坚强地闯过呢?我想:一个老师,给学生留下最可贵的财富,不是知识,而是他言传身教的人格榜样。

  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我结束了走南闯北的媒体人漂泊生涯,返回故乡创业。于是,与胡先生的交往,复又频繁起来。他仍是孑然一身,终日与学问为伴,音乐为侣。他还是那么贵族,他的居室,除了书本,就是乐器。有回春节,我到他那儿拜年。一连登了五次门,未遇。直到元宵节,才把他给“逮”着。我问,到哪儿去了。胡先生露出难得的孩子般天真笑容,说:“给戏班子拉二胡,从大年初二到现在”。

  “累吗?”

  “累,但心情挺轻松的”。

  “轻松”,这是胡先生与我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字眼。或许他的一生真的负荷太多了。

  风华正茂时的胡先生,是解放前国民党南京无线电学院的高才生,后成为白崇禧部下的一名准尉军官。之后,白崇禧部队起义投诚共产党。解放后,胡先生考入山东大学数学系,由于勤奋和天资聪颖,又成为数学系最有智慧的才子。

  可是,老天总喜欢拿厄运与天才开玩笑。

  在他读大三时,命运拐了一个弯。那一年,他由于说了一些太超前的真话,打成了右派,遣回原籍,监督劳动。“右派”的身份,伴随着他走过青年和中年。其间的血和泪,无法诉诸笔墨。正如德国大诗人歌德所说的:“天才的命运往往是悲剧。”

  胡先生在漫长的艰难人生中,矢志不渝的两件事,就是学习和思考。

  胡先生曾对我说过一段稻草与黑格尔的趣事。有一年苦夏,正值农村双抢,赤日炎炎似火烧。他汗流浃背在村里劳动,经过了一个稻草蓬。在他擦肩路过时,忽然掉下一把稻草。他猛然一悟,黑格尔说,事物都是从量变到质变。那这把稻草的掉下,则是自然而然的。量变与质变之间,无法界定。他回家后,认真研读黑格尔的辩证法,并对书中的许多经典内容,提出不同甚或反驳的观点。自此,他对辩证法着了迷,经过四十多年的不懈思考,终于形成了独具体系的全新辩证观,创立了一套理论。

  我和胡先生的相识相知,已是在他历尽磨难平反之后了。他劫后复出,正如大病初愈,又似枯木逢春。创造之泉,喷涌而出。在我读高中三年里,胡先生就先后在北京《潜科学》杂志、《自然科学导刊》、《山东大学校报》、《争鸣》等刊物发表大量学术论文。许多标新立异的观点引起国内学术界的关注。《论1/0(零分之一)》、《被遗忘的乘法》等专著的出版,更是震撼了数学界。

  哲学为人类文明提供了理性精神,而对理性精神贯彻最彻底的是数学。没有数学,无法看透哲学的深度;没有哲学,也无法看透数学的高度。而没有两者,就什么也看不透。胡先生对数学的精深研究,对哲学的真知灼见,使他的研究视觉更为明锐独到,石破天惊。《新代数》从扩展实数理论破题,提出相对于无的自然数,并改写成小数形式,排列出基本的实数方阵,再由方阵扩展建立实数系统,最后构建多层次的实数体系。胡先生在“同类项相加”、“乘法运算”、“分析数学”等方面,发现了传统数学存续了几百年的逻辑缺陷,提出了完善而独特的解决方法。胡先生以辨证的开创思维,重构数学公理,建立新代数理论体系,发现代数中新的秩序、和谐、对称、整齐、简约与完整,更能体现数学的完整美、精确美、抽象美、协调美与辨证美,引起广泛数学界的研究兴趣。

  罗素在发现著名的集合论悖论时,大数学家弗雷格概叹:“一个科学家所遇到最惊愕伤心的事,莫过于他研究工作的基础崩溃了。”胡先生在本书中,对传统数学理论的大胆颠覆与全新体系,他步步严谨的学术论证,也许会让当今的数学权威们产生弗雷格一样的概叹。

  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数学家杨乐教授评价:“胡岩生先生的新代数理论,力图追求数学最本原的完美性、最终性和确定性,值得关注和探讨。”

  中国科学院院士、国际公认的杰出微分几何学家田刚教授评价:“论文篇数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东西是论文的学术价值。胡岩生先生的新代数理论很有创见,值得深入研讨。”

  山东大学原校长、著名青年数学家展涛教授高度赞誉:“胡岩生先生是我们山大的老校友,坎坷一生,耐得清贫,研究学问,孜孜不倦,值得钦敬。对于当前某些学术失范和学术腐败行为,胡先生是一面很好的人格镜子。”

  浙江大学著名计算机教授、数学家、博导胡希明教授用三句话准确评价胡先生:

  “胡岩生先生是一个好人,一生未做一件亏心事;

  胡岩生先生是一个天才,聪慧明锐,敢破敢立;

  胡岩生先生是一个时代悲剧,如果年轻时不被错划右派,他能做出更卓越的学术贡献,也能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幸福的人生一定是平凡的人生,传奇人生一定充满挑战和磨砺。尼采说:“逆境是造就天才的最好环境”。胡先生在他的人生历程中,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但他动心忍性,锻炼了意志,更锤炼了思想。

  人要做到“无欲则刚”,是很难的。而胡先生正是以自己50多年如一日对真理的执着追求,印证了这句名言。十年前一个夏天,我去拜访胡先生。此时,他正在研读一系列佛经。我虽不拜佛,但也心仪佛法,所以便深谈了许久。临别之际,胡先生感慨地说:“其实,佛经已把道理都讲明了,讲完了,如果真心向佛,只须以身修正就行了”。

  “以身修正”,道理多么浅显,但又何其难也。胡先生一生无论做人做学问,都“以身修正”,终成硕果。扪心自问,若能学到胡先生人生真谛之一二,定不会虚掷光阴矣。

  去年秋天,我因筹办第二届中国五金工业设计大赛,回故乡浙江永康。顺便拜访久未谋面的胡岩生先生,没想此次的拜会地点竟是医院。胡先生因为双腿动脉粥样硬化,举步维艰,刚刚动了手术。听主治医生说,如果血管接不成功,很可能要截肢。我听了,心猛地一揪。由于没有儿女,胡先生雇请了保姆帮他料理着。胡先生看到我,如同见至亲,强撑着坐起来,激动得象小孩。古稀之年的胡先生,花白的发有些凌乱,人更消瘦了,但他的目光依然炯炯有神,有如火炬点燃人心。他住在普通病房里,边上病友也许根本没想到,他们与一位人格伟大的思想家“同病相怜”。孓然一身、病魔侵袭的他,见面的话题依然是他研究的学问,并嘱托我把他的书稿《新代数》多寄几位著名数学家,进行交流。他说:“我的研究不怕辩驳,只怕沉睡。”我一时无语凝咽,禁不住潸然泪下。

  在物欲横流的今天,胡先生无所欲,无所求,矢志不渝追求真理。他家徒四壁,两袖清风。他的研究,没有任何机构与个人赞助;他的一切研究经费,都从他菲薄的退休工资中省出。这是何等可贵、何等高尚的知识分子风骨啊!当今那些挖空心思骗取研究经费,而又无所建树,甚至抄袭成果的大学校长、院长、教授们,对比胡老师,岂不羞哉!

  我因稻粱谋,而身在商海,物欲缠心,与真善美之至境相距甚远。写下以上这些文字,未及深思熟虑。若夏日之裘衣,虽力求精致,但也恐惹人嫌。信笔由缰,牍语甚多。若能因我这些文字,打开一扇解读胡先生心灵的小窗,让这位属于未来世纪的思想巨人,在现世多得几个知己,那我足矣,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