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民国名将蔡锷,怀念军国民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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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民国名将蔡锷,怀念军国民主义

  • 蔡锷(1882~1916)

  • 民国初年军事家,1915年云南护国起义的主要组织者和领导者。原名艮寅,字松坡。1882年12月18日(清光绪八年十一月初九)生于湖南邵阳一个贫寒农家。幼年在私塾读书。1898年考入长沙时务学堂,师事梁启超、谭嗣同,接受了梁启超等人维新思想的影响。后入上海南洋公学。1899年赴日本,就读于东京大同高等学校、横滨东亚商业学校。1900年随唐才常回国参加自立军起义。失败后改名“锷”,立志“流血救民”。

    复去日本。先入成城学校,继入陆军士官学校,学习军事。1904年毕业回国,先后在湖南、广西、云南等省教练新军。1911年初调云南,任新军第十九镇第三十七协协统。10月30日与革命党人李根源等在昆明领导新军响应武昌起义,蔡被推为临时革命总司令。旋成立云南军政府,任都督。后为矫正军人干政时弊,自请解职。1913年被袁世凯调至北京,加以笼络与监视。1915年袁世凯称帝,他由北京潜回云南,与唐继尧等人于12月25日宣布云南独立,组织护国军,发动护国战争。蔡任护国军第一军总司令。1916年春率部在四川纳溪、泸州一带击败优势袁军,迫袁取消帝制。袁死后蔡任四川督军兼省长。1916年8月经上海去日本治病,11月8日病逝于福冈。遗体由日本运回,葬于长沙岳麓山上。遗著编为《蔡松坡集》。

    祭蔡锷将军·平生慷慨班都护

    锷履蜀土,凡七阅月矣。顾邦人诸友曾不我责,而又深情笃挚,…… 人孰无情,厚我如斯,锷知感矣。…… 乃者,视事浃旬,百政棼如,…… 目眩神摇,甚矣其惫。…… 去固负蜀,留且误蜀,与其误也宁负。

  • 锷行矣,幸谢邦人,勉佐后贤,共济艰难。锷也一苇东航,日日俯视江水,共证此心,虽谓锷犹未去蜀可也。

  • ——蔡锷·《告别蜀中父老文》(1916年8月蔡锷为辞四川督军职赴日就医而作,馆内收录)

    军国民篇 蔡锷

    甲午一役以后,中国人士不欲为亡国之民者,群起以呼啸叫号,发鼓击钲,声撼大地。或主张变法自强之议,或吹煽开智之说,或立威词以警国民之新,或故自尊大以鼓舞国民之志。未几而薄海内外,风靡响应,皆惧为亡国之民,皆耻为丧家之狗;未几有戊戌变法自强之举。此振兴之自上者也。逾年有长江一带之骚动,此奋起自下者也。同时有北方诸省之乱,此受外族之凭陵,忍之无可忍,乃轰然而爆发者也。文字之力,不亦大且速哉!昔中国罹麻木不仁之病,群医投以剧药,朽骨枯肉,乃获再苏,四肢五内之知觉力,逐日增加。然元气冷零,体血焦涸,力不支躯,行伫起卧,颤战欲仆,扁和目之曰,疾在筋骨,非投以补剂,佐以体操,则终必至厥痿而死矣。人当昏愦与睡梦之中,毒蛇猛兽,大盗小窃,环而伺之。惧其不醒也,大声以呼之,大力以摇之;既醒矣,而筋骨窳弱,膂力不支,虽欲慷慨激昂,以与毒蛇、猛兽、大盗、小窃争一日之存亡,岂可得哉!中国之病,昔在精神昏迷,罔知痛痒;今日之病,在国力孱弱,生气消沉,扶之不能止其颠,肩之不能止其坠。奋翮生曰:居今日而不以军国民主义普及四万万,则中国其真亡矣。

    军国民主义,昔滥觞于希腊之斯巴达,汪洋于近世诸大强国。欧西人士,即妇孺之脑质中,亦莫不深受此义。盖其国家以此为全国国民之普通教育,国民以奉斯主义为终身莫大之义务。帝国主义,实由军国民主义胎化而出者也。盖内力既充,自不得不盈溢而外奔耳.

    日人有言曰:军者,国民之负债也。军人之智识,军人之精神,军人之本领,不独限之从戎者,凡全国国民皆宜具有之。呜呼!此日本所以独获为亚洲之独立国也欤。日本之国制,昔为封建,战争之风,世世相承,刚武不屈之气,弥满三岛。蓄蕴既久,乃铸成一种天性,虽其国之儿童走卒,亦莫不以“大和魂”三字自矜。“大和魂”者,日本尚武精神之谓也。区区三岛,其面积与人口,遥不及我四川一省;而国内山岳纵横,无大川、长河,故交通之道绝;举全国财力,仅及百二十万万,其民之贫乏无状,可以概见。然而能出精兵五十万,拥舰队二十五万吨,得以睥睨东洋者,盖由其国人之脑质中,含有一种特别之天性而已。

    汉族之驯良懦弱,冠绝他族。伈伈伣伣,俯首帖耳,呻吟于异族之下,奴颜隶面,恬不为耻。周之于西戎,汉之于匈奴,晋之于五胡,唐之于突厥,宋之于金辽,明之于今清,今之于俄、于英、于法、于德、于日本、于意奥、于美利坚,二千馀年以来,鲜不为异族所践踏。铁蹄遍中原,而中原为墟。羶风所及,如瓦之解,如冰之判(消)。黄河以北之地,俨为蛮族一大游牧场。呜呼!举国皆如嗜鸦片之学究,若罹癞病之老妇,而与犷悍无前之壮夫相斗,亦无怪其败矣。尾崎行雄于甲午之岁著《支那处分案》中,有一段最能探汉族致弱之病根。其言曰:

    “国民之战斗力,保国之大经也。一国之内,地有文武之差,民有勇怯之别,如九州之壮武,中国(日本地名)之文弱是也。天下之大,种族之多,国民有勇怯文武之差异,故亦理势之当然已。自历史上之陈迹征之,支那人系尚文之民,而非尚武之民;系好利之民,而非好战之民。今日支那之连战连败者,其近因虽多,而其远因实在支那人之性情也。”

    “清兵之战也,莫不携有旌旗、锣鼓、提灯等件,骤见之实堪骇异;苟知战者,其不携此无用之长物必矣。”

    又曰:

    “余尝注释支那之所谓战字,谓为旗鼓竞争会。支那文人叙两军对峙之形势,每曰‘旗鼓相当’,可知支那之所谓胜败,不过曰旌旗多而鼓声壮则胜,否则败而已矣。”

    又下断言五项,谓中国永无雄飞之望。今复摘译之于下:

    “A、支那民族之性情习惯,尚文好利,非尚武好战。

    B、以尚文好利之民,虽积节制训练之功,亦不能匹敌尚武民族。

    C、支那人乏道义心,上下交欺,恬不可怪,毕竟不能举节制训练之实。

  • D、支那无固有之军器。其所谓军器者,非杀人器,而吓人器也。

    E、既无军器,固无战争之理。支那人之所谓战者,不过旗鼓竞争会而已耳。要而论之,支那人之战斗力,自今以往,其必沉沦于水平线以下矣。如斯民族,处今日之战争最剧之世界,而欲保其全而独立也,能乎?不能!”

    尾崎者,日本前文部大臣,而今政友会(全称立宪政友会,1900年,伊藤博文创立。代表财阀利益,先后7次组阁。1940年解散)之领袖也。彼当日之为此言也,虽曰为鼓舞其国民之敌忾心而发,然按之实际,则毫发不易。抚心自问,能无惭然。夫流之浊也,非其本质之浊,必有致浊之由;木之朽也,非其本质之腐,必有致腐之因。汉族之坠落腐坏不堪,以致于此极者,抑亦由于有多少无形之原因所致耳。谓予不信,请概举其例:

    一、原因于教育者

    教育者,国家之基础,社会之精神也。人种之强弱,世界风潮之变迁流动,皆于是生焉。东西各强国,莫不以教育为斡旋全国国民之枢纽。教育机关之要津在学校,故儿童达期不入校者,罚其父兄。既入学也,其所践之课程,皆足发扬其雄武活泼之气,铸成其独立不羁之精神焉。美国者,世界所成为太平共和、固守门罗主义之国也。然其小学学童所歌之词,皆激烈雄大之军歌也。吾尝检译日本小学读本全籍,多蓄爱国尊皇之义,而于中日海陆战争之事迹,尤加详焉。其用意所在,盖欲养成其军人性质于不知不觉之中耳。夫图画一课,末艺也,而有战舰、炮弹、枪炮等幅,其用心之微,固非野蛮诸邦国所得而知之矣。日本尚如此,而况欧美诸强国哉!

    中国教育界之情形,错综不一,固难一律概之。然小学时代之为学状态,虽万里以外,犹出一辙也。夫自孩提以至成人之间,此中十年之顷,为体魄与脑筋发达之时代。俗师乡儒,乃授以仁义礼智、三纲五常之高义,强以龟行鼋步之礼节,或读以靡靡无谓之辞章,不数年,遂使英颖之青年,化为八十老翁,形同槁木,心如死灰。受病最深者,愈为世所推崇。乃复将其类我之技,遗毒来者,代带相承,无有已时。呜呼!西人谓中国为老大帝国,夫中国盖无青年之人,乌复有青年之国家哉!欧美诸邦之教育,在陶铸青年之才力,使之将来足备一军国民之资格;中国之教育,在摧残青年之才力,使之将来足备一奴隶之资格。以腐坏不堪之奴隶,战彼勇悍不羁之国民,乌见其不败耶!乌见其不败耶! 

  • 二、原因于学派者

    宗教之移人也,亦甚矣哉!奉摩哈默德教之民,则有轻死好战之风;奉耶稣教之民,则有博爱坚强之风;奉佛教之民,则有勘破生死、屏绝利欲之风(此惟指日本而言。若中国、若印度、若暹罗,则悬然无足观矣,盖所奉者非佛也)。以上诸教皆与军国民有绝大之影响。若苟奉以上诸教之邦,其国民之性质未有不弘毅尚武,得以凌制他族者焉。中国无宗教,而有学派代之,故一国之风尚,皆学派之熏染力所造也。中国学派,可析之为二大宗派:一曰孔派,一曰老派。孔派主动,老派主静;孔派主进取,老派主保守;孔派主刚,老派主柔;孔派主魂,老派主魄;孔派主实,老派主虚;孔派主责任,老派主放弃;孔派主群,老派主分;孔派主争竞,老派主退让;孔派主博爱,老派主自私。要而论之,孔派含尚武之精神,老派含贱武之精神是也。此孔老二派最相冰炭之处也。二千馀年以来,学界内之战云争雨,此二派实互为楚汉,胜败之机,迄今尚未决也。而自俗眼视之,素王之道,经刘、孔、韩、周、朱、程之发大义,加以历朝民贼独夫之推崇,赫赫炎炎,如红日之丽中天,如流水之出三峡,电驰风发,旁魄中原,举国之大,莫不入其彀中。李耳一派,则黯然寡色,无复有生气矣。然核其实,则大谬不然者焉。夫刘、孔、韩、周、朱、程之徒,名为孔派之功臣,实则孔派之蟊贼。此种蟊贼,谓之老派可也。故蟊贼之力愈大,则孔派之精神愈泯,老派势力遂得以泛滥天下,流毒万代,根深柢固,牢不可破。民贼独夫,复从而鼓浪扬波,巧立推行之方法,务使老氏精神普及人间,则世世子孙可以永有其产业而无所虞。于是,学界中之亡鹿,遂为老派所独擒矣。虽有陆、王、颜(习之)、黄(梨州)之崭然杰出,亦不能挽彼颓波于既溃之秋,可慨矣夫。呜呼!中国之孔派,非孔派也,张孔派之旗鼓,而为敌派之内应耳。学派者,国民思潮之母。中国思潮之敝陋,至今日而达极点,非一洗数千年之旧思潮而更新之,则中国国民其永就沉沦之途已,安得一路德其人,推翻伪孔,而使真孔重睹天日哉!

    三、原因于文学者

    读《出师表》,则忠义之心油然以生;读《哀江南》,则起亡国之悲痛;披岳武穆、文文山等传,则慷慨激昂;览《山海经》、《搜神记》等籍,则游心异域,人之情也。独怪夫中国之词人,莫不模写从军之苦与战争之惨,从未有谓从军乐者。盖词人多处乱世,而后有词章之材料,穷凿鬼工,悲神泣鬼,动魄惊心,使读者悲恻怆凉,肝胆俱碎。虽烈士壮夫,苟游目一过,亦将垂首丧气,黯然销魂,求所谓如“不斩楼兰终不还”之句,则如麟角凤毛之不可多得。若是,则国民之气,独得不馁且溃耶!而文学之中最具感化勒者,莫如小说。然中国之小说,非佳人则才子。非狐则妖,非鬼则神,或离奇怪诞,或淫亵鄙俚。要而论之,其思想皆不出野蛮时代之范围。然而中上以下之社会,莫不为其魔力所摄引,此中国廉耻之所以扫地,而聪明才力所以不能进步也。

    四、原因于风俗者

    谚曰:“好汉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此语也,虽穷乡僻野之愚夫愚妇,亦常道之,而长者每持此以为警励后生之格言。呜呼!兵者,国家之干城。国民之牺牲,天下之可尊可敬可馨香而祝者,莫兵若也。捐死生,绝利欲,弃人生之所乐,而就人生之所苦,断一人只私,而济一国之公,仁有孰大于兹者?而乃以贱丈夫目之,不亦奇乎!余未亲历欧美,于欧美之风俗,绝无所接触。而日本社会上之于军人也,敬之礼之,惟恐不及。其入营也,亲族邻里醵资以馈之,交树长帜以祝之,厚宴以飨之,赠言以励之。子弟之从军也,父母以为荣,兄长以为乐。游幸登临之地,军人可半额而入之;饮食衣服之肆,于军人则稍廉其值。其行军于野也,则乡人曲意优待之如宾。苟临战而遁逃避匿,或作非行以损全军之名誉,一经屏斥,则父母、兄弟、邻里、亲族引为深耻奇辱,生者有生之辱,无死之荣。是以从军者有从军之乐,而有玷名辱国之畏。故当出乡之日,诀别于其亲曰:“此身已非父母有矣。”呜呼!以吾国之贱丈夫,而与彼劲悍无前之国民兵战,是犹投卵于石,热雪于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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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原因于体魄者

    严子(即严复)之《原强》,于国民德育、智育、体育三者之中,尤注重体育一端。当时读之,不过谓为新议奇章。及进而详窥宇内大势,静究世界各国盛衰强弱之由,身历其文明之地,而后知严子之眼光之异于常人,而独得欧美列强立国之大本也。野蛮者,人所深恶之词。然灵魂贵文明,而体魄则贵野蛮,以野蛮之体魄,复文明其灵魄(魂),则文明种族必败。罗马人之不能御日尔曼林中之蛮族(条顿人族,即现世英、美、德、荷等邦民族),汉种之常败于蒙古,条顿、拉丁而人种之难以抗斯拉夫(俄罗斯民族),德军之优于法,日军之优于欧美,皆职此之由也。

    体魄之弱,至中国而极矣。人称四万万,而身体不具之妇女,居十之五;嗜鸦片者,居十之一二;埋头窗下,久事呻吟,龙钟惫甚而若废人者,居直之一。其他如跛者、聋者、盲者、哑者、疾病零丁者,以及老者、少者,合而计之,又居十分之一二。综而核之,其所谓完全无缺之人,不过十之一而已。此十分之一中,复难保其人人孔物可恃。以此观之,即欧美各强弃弹战而取拳斗,亦将悉为所格杀矣。

    斯巴达者,欧洲上古史中最强盛之国也。推彼致强之由,则其国法以国民之生命、财产、名誉,均不得不供之国家。故人之生也,不问男女,皆由国家鉴定其体魄之强弱优劣而去留之;苟羸惫不堪,则弃之不顾也。强而优者,受家庭教育于膝下者七年;七岁而后,乃离家以受国家之公共教育。其教育则专注重于体育。从军之期,至六十乃止,故遍国皆健男。是以雄霸希腊,永世不替者,职此之故也。德皇维廉第二世,曾演说于柏灵(即柏林)之小学校,曰:“凡吾德国臣民,皆莫不宜注重体育。苟体育不振,则男子不能负当兵之义务以捍卫国家,女子不能胎孕魁杰雄健之婴儿,若是则有负于国家”,云云。陆师之雄,冠绝环球,得无故欤!

    昔斯巴达之雄霸希腊,罗马之峙立欧洲,蒙古鞑靼人之横行东方,日尔曼蛮族之战退罗马人种,非有所谓绝伦之指挥者也,不过体力强悍,烈寒剧暑、风雨饥饿,皆足毅然耐之而不觉其苦而已。盖有坚壮不拔之体魄,而后能有百折不屈之精神;有百折不屈之精神,而后能有鬼神莫测之智略,故能负重致远,而开拓世界也。以欧洲之民族观之,拉丁(法、西、意属之)不如条顿(英、德、美、比、荷属之),条顿不如斯拉夫(俄罗斯人属之)。拉丁者,将老之人种也。条顿者,既壮之人种也。斯拉夫者,青年之人种也。拉丁似血气既衰时代之人,条顿似血气方刚时代之人,斯拉夫似血气未定时代之人。非仅国势若是也,即个人莫不然焉。其尤可畏者,殆斯拉夫人种之俄罗斯乎。盖其国民之野蛮,力足以钳制他种而已。近顷以降,欧美民族日趋文明,体质渐就孱弱,江河日下,靡有已时,具眼之士,窃然忧之。于是,进种改良之念生,故体操一端各国莫不视为衣服、饮食之切要。凡关系体育之事,奖励之方无微不至。曰竞漕,曰击剑,曰竞走,曰击球,曰海泳,曰打靶,曰相扑,曰竞马,曰竞射,曰竞轮(以足踏车竞走也),优者争以重资赠之,或奖以宝星,甚至显职硕儒,亦有逐队竞争,欲搏此名誉者。习染既久,乃成为风俗。观其西国之丈夫,有蠖其背、龟其首、气息奄奄者乎?无有也!观其妇女,有鬼气淫淫、迎风欲坠者乎?无有也!欧人体育既盛,复以医学之昌明,卫生之适宜,无怪其魄力雄大,足以气吞五洲,力压他种而有馀也。

    日本自甲午战胜中国以后,因扩张陆海军备,益知国民之体力,为国力之基础;强国民之体力,为强国民之基础。于是,热心国事之俦,思以斯巴达之国制,陶铸大八洲四千万之民众(斯巴达之国法,凡系强健男儿,至七岁则离家受国家公共之教育,其教育专主体育。兵役义务之年限,至六十乃终,而妇女之教育,与男子颇相仿佛,其主旨在勇壮活泼,足以生育健儿云),乃创体育会。而支会亦相继林立,招国中青年而训练之。仅历二载,而各地学校之体操教习,殆取自该会。自兹以往,吾恐不及十载,体育会之势力与其注意,必将浸淫三岛矣。日本自布征兵令以来,国民多目为强征血税,繁言啧啧,每有斩杆揭旗之暴举。而今日反谓从军乐者,抑亦由于学校兴而教育昌,教育昌而民智开耳。积热之士,复从而设推行之方,深与国民皆兵主义以助力。日人之兴,其尚无涯矣乎!

    古之庠序学校,及何尝忘物武事哉!壶勺之典,射御之教,皆所以练其筋骨,而强其体力合也。自一统以后,天下一家,外鲜强敌,内无凶寇,承平日多,乃文弱之气日深一日。洎乎中世,而妇女缠足之风起。迨本朝而鸦片之毒遍洒中原,茫茫大地,几无完人。二者之外,尚有八股试帖等耗散精神,销磨骨髓,以致病苦零丁,形如傀儡者,此又其次也。缠足之毒,遍及女流,已及四百兆之半。鸦片之毒,遍及全国,而以西南各省为最盛。综而计之,嗜之者当不下二十兆(据近年统计表,每岁进口之鸦片,价额约在三千万两上下。然输入之数逐岁减少,盖由内地自种之数增多故也),而所谓读书识字一流人物(即八股家等类),亦于二十兆内占去一大部分。由是而言,则堂堂中土,欲求一肮脏丈夫如东西各强国之所谓国民兵者(东西各国,凡为兵者,须先检查其体格、体力、目力、耳力、呼吸力等),岂可得哉!生理学家谓父母羸弱,必不能生健儿,且疾病嗜癖亦流传悠远。祖及其父,父及其子,子及其孙,孙及其玄孙以及耳孙,代代相承,靡有已时。由是观之,中国人口逾四万万,其无疾病嗜癖之人,必如凤毛麟角之不可多得矣。遍观当代,默究吾国人之体魄,其免为病躯弱质者,实不数数觏也。天下滔滔,逝者如斯,不有以清其源而澄其流,则恐不待异种之摧挫逼迫,亦将颓然自灭矣。

    六、原因于武器者

    武器者,国民战斗力中之一大原质也。德何胜于法?美何胜于西?国初之八旗何以胜于汉兵?中日之役,海、陆二战何皆胜于中国?此中胜败之机,武器之良窳,未必绝无关系也。徒手搏虎,昔人所嗤。有谓张空拳足以转战致胜者,是激烈之辈,故为嚣张之语以欺世,非确有把握耳。中国武器已发明与四千年前,然迄今日,尤不出斧、钺、剑、戟、戈、矛、弓、箭之类。洎乎屡次败衄,始知从来之旧物为不可恃。于是,派人出洋学习之议起,未几而制兵之局相继林立。然而经营之十余年,绝无成效可睹。据日本人所调查,则谓使制造局无西人,则不能造无烟火药与其他精密之工程矣。夫日本之炮兵工厂(东京一,大阪一。东京者铸枪,大阪者铸炮)及海军三镇守府,其创办之初,未始不借力西人也。然迨及今日,则几无一人焉。中国之所以不克若是者,以官吏负办事之虚名,而不求实效,局内员司、工役,肥私囊而不计其优劣利害耳。若是,而欲武器之进步,岂可及耶!

    尾崎行雄曾有言曰:“支那人原系尚文好利之民,故建国二千八百年之久,似未发明一以一击而杀人之武器。观欧阳修之《倭刀歌》与明末倭寇之纪事,足以征之。后晋景延广以孙有十万横磨剑,足以相待等语自傲,此非剑戟以锈败为常之一证乎。不然,何故一磨字自夸耶!欧洲德国之博物馆,虽间藏支那之武器,然均非以一击足以杀人只物。而吾游就馆(陈列战俘品之所)之所藏,如牙山、平壤、旅顺之战利品,亦莫不皆然。故吾可下断言曰:支那无固有之武器。其所谓武器者,非杀人只具,而(系)威吓人只具也。既无武器,乌足言战。其所谓战,与日本欧美诸国悬绝”云云。中国无尚武之精神,是以无可恃之武器;无可恃之武器,故尚武之精神为之摧抑销磨而不可振也,悲夫!

    七、原因于郑声者

    记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太史公(即司马迁)曰:“音乐者,所以动荡血脉,流通精神,而和正心也。”又曰:“王者制事立法,物度轨则,一禀于六律。六律为万事根本,其于兵械尤所重云。故曰,望敌知凶吉,闻声效胜负,音乐之感人大矣。故孔子所以深疾郑声之淫而惧其转移齐民之心志也。”昔隋开皇(文帝杨坚年号)中制乐,用何妥之说,而摈万宝常之议。及乐成,宝常听之,然曰:“乐声淫厉而衰,天下其将尽矣。”时国势全盛,闻者皆讶其妄。末几,乃验。陈后主能自度曲,亲报(抱)乐器,倚弦而歌,音韵窈窕,极于哀思。使胡儿阉官和之,曲终乐阕,莫不陨涕,而卒以亡。自秦汉以至今日,皆郑声也,靡靡之音,哀怨之气,弥满国内,乌得有刚毅沈雄之国民也哉!

    刘越石被胡骑围困数重,乃终夜奏胡笳,群胡解围而走。斯巴达败于麦斯埒,求援于雅典,雅典谴一善笛者应之,斯人军气为之大振,卒获胜而归。军人之于音乐,尤为关切深巨。今中国国则惟有拉(喇)叭、金鼓、以为号令指挥之具,而无所谓之乐。兵卒之所歌唱,不过俚曲淫词,而无所谓军歌。至海军尤为可笑,闻当休息闲暇之际,则互摇胡琴,高歌以自娱。此诚克为喷饭者矣。

    日本自维新以来,一切音乐皆摹泰西,而唱歌则为学校功课之一。然即非军歌、军乐,亦莫不含有爱国尚武之意。听闻之余,自可奋发精神于不知不觉之中。而复有吟咏古诗而舞剑,以绘其慷慨激昂之情者,故汉学家多主持保全诗议焉。

    八、原因于国势者

    天下一家,则安逸而绝争竞;当四分五裂之局,则人人有自危之念。故争竞心重,而团结以拒外之心生焉,自立以侵人之念生焉。当是之时,团体以内之人民不得不勇悍轻死,不得不耐劳茹痛,不得不研究争竞,以求自存之道。故风浪疾,则同船共姓名之念切矣。蒙古、鞑靼诸人种之所以慓悍勇敢,横行大地者,以其国无完土,逐水草而居,游牧所至,不得不与土人剧战以驱逐之。胜则可席卷其地之子女玉帛,以行一时之乐;败则走而之他,故永久无安逸之期。苟一经夺据一衣食充盈之地,而得久享其温饱,则其昔日刚强不屈之气,必将潜销默隐,该人种所有之特质,皆绝灭于无影无形之中。元人之领有华夏,本朝之入关完鼎,岂不然哉!岂不然哉!

    中国战争最剧时代,莫逾于春秋,故民气之强盛,四千年历史中,实以斯时为最。语有云:“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僻处蛮方,文明程度远逊中原,尚终古不欲屈于秦人;朔北之地,开化最先,且气候寒烈,民风之刚劲,高出南方之上,而决不欲为强秦所奴隶鱼肉可知矣。自秦一统以后,车、书混同,而国家之观念潜销已。自唐以后,乃专用募兵,民兵之制既废,而国民之义务愈薄已。民惟纳租税以供朝廷之诛求;朝廷惟工聚敛以肆一家族之挥霍,其他则非所问。呜呼!此外寇之侵来,所以箪食壶浆,高举顺民旗,以屈膝马前耳!

    虽然,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中国近二千年来,其所谓敌国外患,不过区区野蛮种族,沓然侵之,未几皆为天演力所败蚀,以致日就消亡。名则曰臣奴亿兆,席卷华夏,实则注川于海洋,适益增其汪洋之浩大而已。职是之故,而国民之忧患心与争竞心遂益不振矣。吾闻物理学者曰:凡物之无自动性者,始则难使其动,既动则难冀其静。中国国情,殆类乎兹。自斯以往,其或感欧风美雨之震荡,知生存之惟艰,乃发畏惧心、捍卫心、团结心与一切勇猛精进心,中国之前途,庶(几)有望乎。

    军国民之乏于中国也,原因万端,不克悉举。其原因中之原因,不外以上八端。然而足使举国若痴若醉,伈伈伣伣,朝为秦奴,暮为楚妾,恬不为怪者,抑职此八端之故而已。

    近世列国之军备

    自汽机兴而交通盛矣,交通盛而竞争烈矣。各国有自危之心,于是互相竭精殚神,争求所以相攻相守之道,而铁血主义遂成立国之大本,世界列强无不奉为神训,一若备之即足以亡国者然。此军国民主义之所以逐日以达咸弘光大之域也。今概举列强陆军现役兵与全国人口比较表于下:

    国名 全国人口数 现役陆军员 战时员

    德 46,844,926        483,000          3,000,000

    法 38,138,545       550,000           4,350,000

    俄 103,912,640     892,000            3,500,000

    意 29,699,785       280,000 ——

    奥 37,869,000       302,000            1,750,000

    日 42,089,940        150,000             500,000

    美 62,600,000 ——                        8,500,000

    由是观之,以中国人口之数而计,则现役陆军员应得四百万众,而战时人员应在二千万以上。苟如斯,则虽倾欧美、日本全国之师以加吾,自足以从容排御而有余裕。即使排闼外向,步成吉思汗之旧轨,横冲直闯,以与他族为难,恐巨狮爪牙之下,必无完躯者矣。更将里强之陆、海军费与人口比例表,揭之于左: 

    国名 陆军费(元) 海军费(元) 人口

    英 109,215,540          97,911,250         318,796,000

    法 137,663,101          49,433,276           38,138,545

    德 135,528,766          16,345,027           46,844,926

    意 71,134,490            28,000,000           29,699,785

    俄 150,898,657           25,599,033        103,912,640 

    奥 63,593,777               7,073.891          37,869,000

    日 12,810,664              5,639,989           41,089,940

    美 —— ——                                         62,600,000

    就上表以观之,则国民各人之负担军费,在英六角五分,在法四元八角有奇,在德三元一角有奇,在意为二元四角,在俄为一元四角有奇,在奥为一元八角有奇,在日为四角四分。然则以负担最微之日本揆之,吾国每岁军费当在一百七十兆元以上,而今日政府岁入之数,尚不出一百兆。以言整顿军备,不亦艰哉!

    班固《汉书》:殷周以兵定天下,天下既定,戢藏干戈,教以文德,而犹设司马之官,六军之众,因井田而制军赋。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方十里;成十为终,终十为同,同方百里;同十为封,封十为畿,畿方千里。有税有赋,税足以食,赋足以兵。故四井为邑,四邑为邱,邱十六井也,有戎马一匹,牛三头;四邱为甸,甸六十四井也,有戎马四匹,车一乘,牛十二头,甲士三人卒七十三人,干戈具备,是为乘马之法。是以除老弱不任事之外,人人皆兵。故虽至小之国,胜兵数万,可指顾而集,与今日欧美诸强国殆无以异。三千年以前之制度,尚复若是之精密,余于是不得不深感吾人之祖先矣。汉代调兵之制,民年二十三岁为正,一岁为卫士,二岁为材官骑士,习御射骑驰战阵,至六十五乃得为民归田。北齐军制,别为内外二曹,外步兵曹,内骑兵曹,十八受田,二十充兵,六十免役,与斯巴达之国制颇相仿佛。唐、宋以降,始专用募兵,而国民皆兵之制扫地矣。民既不负捍卫国家之义务,于是外虏内寇,而中夏为墟,数千年神器,遂屡为外族所据,久假不归,乌知非有。瞻望中原,不仅为怆然伤心者矣。

    自南非之战起,英人始知募兵之不足恃,于是改革军制之议,骚动全国,而英军不足畏之名,亦致暴露于天下。美国常备兵员为数虽寡,而当与西班牙构衅之际,英年子弟,争附军籍以临阵者,不可胜计。募兵与民兵之优劣,不待智者而知之也。

    近半世纪以来,世界列强扩张军备之期有二:一曰普法战争,一曰中日战争。普法战争以后,法国复仇之念迫切,其锐意扩大军备,思以一击而直捣柏灵。德亦惮其再起也,亦遥为防御之册以应之。英、俄、奥亦以祸生不虞为忧,于是竟相注意武力,军备愈扩大,而愈自形其不足矣。既而俄法同盟、三国同盟(德、意、奥)前后继作,而欧洲均势之局以成。洎夫中、日开衅以后,世界各国莫不目东注,始而惊愕,继而垂涎,继而染指。强者纵横阖,任所欲为,弱者瞠乎其后,睹既熟之熊蹯,而无下箸之力,于是自增威力以之念炽焉。甲求所以胜乙,乙求所以胜甲,既胜恐其复败,既败求其转胜,此弭兵之会所以徒虚设耳。

    各国之政治家、新闻家以及稍具知识之士,莫不曰:今之世界,武装平和之时代也。昔则有化干戈为玉帛之语,今日干戈即玉帛矣。何也?外交之胜败,视乎武力之强弱,武力既弛,虽聚仪(张仪)、秦(苏秦)、毕(毕斯马克,即俾斯麦)、加(加富尔)诸人组织一外务部,而不为功也。以带甲百万之俄罗斯,而首倡万国和平之会,在常人之眼视之,以为恶兽结放生社,不过借此以天下之猜忌而已,乃得肆其爪牙而已。至究其实,则殊不然。盖平和局成,而其武力之为力乃益大耳。俄人岂真好平和哉!人知战争之可畏,而不知不战争之战争可畏,不亦误乎。

    今日世界列强,莫不曰维持平和局面,而莫不以扩张军备为国是。其嗜武好战之最甚者,则日以维持平和自号于众者也。试读俄国元帅毛尔克之增兵策曰:

    “今日之形势,非巩固军备,则国家不能安宁一日。苟吝国帑而忽大计,一旦开衅,敌人长驱入境,其祸盍可胜言!增兵之意,非营一国之私,以破天下之平和,实非兵力不足以保护世界之治安而已。”

    美国上议院议员岐布宋提出扩张军备案曰:

    “披读我合众国历史,实由战争以兴,由流血以购入今日之文明。合众国之地位,虽非如德、法、俄诸国之介乎众强之间,然欧洲虎噬狼吞之余波,宁保无遥渡大西洋以撼我沿岸之一日乎!” 

    英相哈弥董曰:

    “英国之海军,须常保有匹敌二国(欧洲诸国之中)联合舰队之势力,多糜国帑,所不顾也。”

    俄之短于海也,乃汲汲以整顿海军,修筑军港为事矣。英之短于陆也,自南非战事以来,乃邃增多额之军团矣。美则飞跃重洋,据吕宋以为染指大陆之根基,孜孜以扩充海军为国家唯一之大计矣。德国当与法人构衅之日,仅有炮舰一艘,而今艨艟巨舰竟达四十万吨矣。日本当黄海之役,军舰仅五六万吨,而今则达二十五万吨以上矣。粤近十年以降列强增扩军备之故,莫不由极东事件而起。显而言之,则东方病夫气息奄奄,其遗产若是其丰,吾辈将何以处分之?于是,有思全吞之者,有思延其残喘而阴吸其膏脂者,有垂涎而无插足之资格者。漫天之悲风惨雨,遂皆从此中生矣而病夫亦自知举世之皆敌也,乃出自卫之谋。于是,北设武卫(军),南建自强(军);南握江阴之险,北据大沽之雄。然而戎事初开,即成瓦解,不惟无用,转以资敌。而论世者遂借以倡言曰:“海陆军非所以立国也”,云云。吁!岂其然欤?夫龙泉绿沉,壮夫侠客用之,足以纵横六合,扫荡奸秽;而村夫妇女用之,反以自戕,而为天下笑者,何也?无用之之资格而已。呜呼!迄今以往,吾不欲中国之竞言军备,而欲其速培养中国国民能成军之资格;资格既备,即国家不置一卒,而外虏无越境之虞,偶有外衅,举国皆干城之选矣。军国民兮,盍归乎来!

    军国民主义,是那个时代的一种呼声,一个方向。

    中国当时的现状,民族觉醒的浪潮,随着西方东方列强的冲击,已经勃然而兴。当然在其中还有一些人,反而是丧失了意志。自认了自己民族的低劣落后。但是从整体氛围来说,大家都是在寻求出路的。大家采取了各种各样的方式,走了不同的道路。先是寻求在体制范围内解决问题。立宪成了笑话。最后在种族革命的名义下推翻了清朝。中国各个寻求改变的阶层结合在一起,新势力,旧势力…………都在寻找出路。他们试图在不触动中国传统体制的情况下,寻找富强的道路。

  • 但是旧时代的传统和影响力是如此之大。直到将每个人都淹没其中。这条路给我们自己走到了尽头的时候,另一种极端开始了,完全否认我们自己的传统,走另一条崭新的道路!这种潮流的思想基础发轫于五四新文化运动,而行动上,组织上完全采取了一条搬来的道路。这条道路是一个十九世纪的德国犹太人政治经济血家在图书馆中为欧洲那些工业国家设计的道路!最终…………形成了我们现在这个新中国。 

    但是我们,已经和传统完全割裂了。

    一个军国民主义的梦想。中国从来就没有走上过这条道路,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