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与妓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23:09:44
当我们经受不住狐与妓的引诱时,说明我们内心的邪恶依然是那么强大,如果没有足够的控制力,它必将摧毁我们。我们通常将狐与妓归入坏人、恶人一类,然而比起我们中某些人来说,它们的那点恶算得了什么呢?

 

狐与妓

    将狐与妓相提并论,在于二者有诸多相似之处,归纳之,媚与骗。

    先说这“媚”字。中国古代有狐善以媚态惑人的传说,而美女也“擅长”以色误国,如商代的妲己与周代的褒姒,她们是典型的红颜祸水。在“惑人”这一点上,狐与美女找到了共同“兴趣”。由此伸发,人们将善于迷惑男人的女人称为狐狸精,又称用阴柔的手段迷惑人为“狐媚”。据说商代的妲己是一个媚态十足的女人,如果用现代的词,便是性感,能够凭一己之力将堂堂一国之君纣王迷得亡国丧身,妲己的性感指数无人能及。即便在最后被姜子牙捉住斩首时,她娇滴滴的媚态依然撩拨得行刑的刽子手不忍下手,个个软摊成一团,最后还是姜子牙用宝贝葫芦取了她的首级。

    再说这个“骗”字。李剑国《中国狐文化》曾将狐的特征归纳为几点:昼伏夜出、生性多疑,机智多诈等。从常理推断,一个经常在晚上活动的人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不幸”的是他又十分聪明,如此一来便十分凶险,所以还是敬而远之为妙。最初的传说是狐狸能修炼成精,化为人形,神通广大,如加触犯,必受其害。以至民间尊之为“大仙”,看来狐的威力不可小视。不过,宋代以后,狐逐渐被妖魔化了,人们也从敬畏变成憎恨,恨不得扒它的皮,吃它的肉,因为它淫荡,狡猾,而且还会骗人。对于人来说,狐与人接触的目的只有一个字:骗。

    如果说媚是狐接近人的手段,那骗便是目的。骗什么呢?当然不是骗钱骗色,而是采补精血。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曾记载这样一件事:狐变化为一个漂亮的女人,迷惑住一位少年。时间一长,少年逐渐精力不济,头昏眼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最后竟然连做爱的力气都没有了。狐女瞅着他不行了,披衣而去。少年苦苦哀求狐女不要遗弃自己,但狐女根本不听。少年转而怒斥狐女寡情薄义,狐倒反唇相讥:“我与你本来就没有夫妻之情,只不过来采补你的精血罢了。现在你的精血被我吸干了,我还待在你身边干什么?”然后狐还大讲一通人情淡薄的道理:当财大气粗时,周围奉承者如云;而一旦家败财尽后,谁还会与你做朋友?狐一番“义正辞严”的训话倒也合情合理,令少年无言以对。

    作者讲这段故事,本来是有感而发,讽刺社会上那些风吹两边倒的势利小人,但狐的一番话却有妓女的味道。因为你看,妓女与男人本来就没有夫妻情谊,妓女与男人交合的目的是为了钱财,这与狐女与少年交合为了采补是同样的道理。有趣的是,一丘之貉的狐与妓在某些时候竟成了针锋相对的敌人。

    一对同是青楼女子的姐妹,被一名男狐迷惑,奄奄一息。家人请道士来驱邪,一狐化形为书生来与他争论说:“道士你真是糊涂啊,这两个女人,破坏别人的家庭,荒废男人的学业,离间别人夫妻间的感情,摄取男人的精血,师父你为何还庇护她们呢?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人心。而这两个人,是人面兽心,根本不配作人类。我杀死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此,狐俨然是善于说教的道德家,虽然有自我解嘲的味道,但它关于妓女对社会家庭危害的话,倒也说到点子上了,难怪道士竟然会掉头离去。

    不过,狐的“诡辩”并不能掩饰其采补精血的险恶用心。一名男狐曾变作人形去嫖妓,他见妓女非常壮盛,决定吸其精气,滋阴补阳,结果却从她身上传染了性病。更令人恐怖的是,狐从妓女处采集的精气与他从前所采的混在一起,像油入面一样污染了全部。恶病蔓延到他脸部及全身,令他终日哀怨连连,羞于见他的朋友。按照美籍学者韩瑞亚的说法,“这个狐并非没顶于人欲,但是他自己的欲求使他忽略了这个妓女与欲望同样致命。这里,疾病的传染使狐的寄生态看来比通常更具体”。细细分析,这个故事不免有因果报应的味道,因为狐在从事采补精血的勾当时,便应该预料到会有报应的那一天。读者阅读这篇故事时,会体验一种报复的快感。

    对于狐与妓来说,人品道德却不尽相同,不可一概而论。明代周揖《西湖二集》中曾提到两种狐妓:一种是野狐变幻成京城名妓李师师。李师师长相标致,倾国倾城,连大词人秦少游都有“看遍颍川花,不似师师好”之赞美,故而被皇帝宋徽宗看中。宋徽宗经常半夜偷偷地跑出宫来与李师师幽会,有时甚至派人将李师师接进宫去。一天,宋徽宗与宠爱的道士林灵素在火炉边烤火,林灵素忽然闻得一阵异香袭来,惊起向空中作礼道:“天上九华玉真仙子吗?幸甚幸甚!”一会,却是安妃走了过来。稍倾,林灵素闻得一阵狐臊臭,大惊道:“怎么宫中有狐狸精?”随即到处搜索,原来却是李师师。林灵素感觉受到羞辱,大骂道:“尔等竟敢在宫中作怪?”立刻从火炉中取出火钳,要将李师师刺死,幸被宋徽宗及时制止。而另一种则是奸臣之托身野化为狐。惠州有名妓女被天雷劈死,人们在她身上发现一行字:“李林甫以毒虐弄权,帝命震死,七世为牛九世娼”,原来这名狐妓是唐代奸相李林甫转生再世。

    事实上,某些狐与妓在善良多情上有异曲同工之妙。袁枚《子不语》曾记载绍兴穷书生陈圣涛,一次偶遇一位漂亮的姑娘,两人结为夫妇。其后,陈圣涛在姑娘的帮助下发了大财,奴婢成群,并捐了通判,家业兴旺。康熙年间,桐城秀才吴子云春夜玩月,突然听到空中有人声道:“今年乡试,吴子云当中四十九名。”随后,又道出乡试的题目为“君子之于天下也”。吴子云虽然觉得惊奇,但还是按照所说作了相应准备。果然,考题与准备一致,吴信心大增,妙笔生花,中了举人,其后一鼓作气,中进士,官翰林,直至做到湖南省教育厅长。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多年以前他曾经救过一名狐仙,狐仙以此回报于他。

    同样,有良心的妓女也会在适当的时候拯救他人脱离厄难。据《阅微草堂笔记》记载,宁波姓吴的书生,“性”趣旺盛,是各大青楼的常客。后来他与一名狐女相好,经常幽会。但他依然不改其寻花问柳的本性。狐女劝他说:“我能幻化,公子你喜欢哪一个姑娘,我都可以变化成她的样子。这难道不比你花钱买笑强得多吗?”吴生一试,果然不假,从此不再到外面吃花酒。不过,隔段时间后,吴生的花花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对狐女抱怨道:“可惜你这些都是幻化,终隔一层,哪里比得上真正的眠花卧柳呢?”谁知狐女是个行道高人,她莞尔一笑说:“不是你说的那样!声色之欲,本来就像电光火石一般,稍纵即逝。不光是你喜欢的姑娘是幻化,就连你我也是幻化的,放眼古今中外,千百年来,无数的名姬艳女,又哪个不是幻化呢?”吴生明白过来,从此不再涉足青楼。

    狐和妓一样,在人们心中的名声不好,因为它是引诱男人堕落的催化剂,每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应该避开他。但它们的存在,却从反面应证了男人内心意志与定力的虚弱。当男人经受不住狐与妓的引诱时,说明男人内心的邪恶依然是那么强大,如果没有足够的控制力,它必将摧毁男人。我们通常将狐与妓归入坏人、恶人一类,然而比起我们中某些人来说,它们的那点恶算得了什么呢?

    曾经有这样一个故事:山东一户人家,年轻漂亮的女儿被狐给迷住了,神智不清,父亲便琢磨着捉住狐,以拯救女儿。于是父亲顺着狐的足迹追到了它的洞穴,费尽周折,终于逮住了一只小狐。父亲威胁老狐说:“你要放了我女儿,我就放了你儿子,咱们扯平。”狐当即表示答应。父亲放了小狐,可是狐却突然变卦,仍然来迷惑他的女儿。父亲大怒,恨狐至深,破口大骂它言而无信。狐反唇相讥:“你们人类尔虞我诈的事情多了,我这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把故事中的狐改成妓女,我们会发现另外一番景象:妓女是祸水,因为她采用了不正当的方式,迷惑了男人,所以人人得而鄙之诛之。然而作为男人是否应该反省一下呢?某些男人喜欢将自己的堕落无能归结为妓女,甚至将亡国败家的责任也泼到红颜祸水身上,我不得不佩服他们“金蝉脱壳”的高明。在这些人逃避责任的神机妙算面前,狐的那点小聪明,不啻于在鲁班门前耍弄大斧,小巫见大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