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约是商业纠纷，也是道德问题

　　所罗门王如此说过：日光之下，没有新事。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相信多数，甚至所有的新加坡人，都能够接受奖学金得主毁约的事会一直不断发生。除非，有一天政府立下如此这般的法律，奖学金得主若是毁约，那么不论逃到天涯或是海角，总要把命给取回来。或许有意申请奖学金的孩子们，就会一夜之间都长大了。

　　当然，有智慧的人都知道，这想法是荒诞的，政府也绝对不会如此行。

　　相信不少人都在思忖，究竟奖学金得主毁约是一起商业纠纷，抑或是道德的问题？我想，两者皆是。因为这是一件必须签约、牵涉发奖学金资助某人到某地念书的事情。颁发奖学金的机构受到法律的制约，必须按着合约的内容养活读书的人，让他或她能够安心读书考状元，有些合约的内容或许还包括了游山玩水，确保读书人的心灵健康等等等。总不可能人出了国，机构就毁约说：您回来吧，不寄钱过来了。

　　同样的，获颁奖学金的读书人则肯定在签约的时候，表示天崩地裂都不会改变此情此志。不然，发奖学金当局怎么知道隔着肚皮的那颗心是作何想法的呢？机构总不会专找“反骨仔”来做奖学金得主吧？这么说来，奖学金得主也有他或她所必须肩负的责任了。法律毕竟是要成为双方彼此的约束和保护，总不可能叫一方只挨打却不能还手吧。

　　现在，该如何处置毁约的得主，我认为按照签约的内容执行乃是最合情理的做法。除非毁约的原因实在是情非得已，譬如到了美国之后，这孩子已经无可改变的适应了那里的气候、自然、人文、社会、经济、学术等等的影响，而这样的改变已经使当事人若回新加坡必然是死路一条。既然横竖都是死，就只好选择毁约了。若果如此，相信同情这孩子的人必定会属于绝大多数了。

　　如此看待事情，奖学金得主毁约，自然就是一起商业纠纷了。

　　然而，若眼下所谈论的乃是一个所谓品学兼优的人，做了一件与“品学兼优”相悖的事，那么将之提升超越商业纠纷而进入道德层面做探讨，也就无可厚非了。因为，这事件所反映的不只是当事人的品格情操，还有影响当事人作如此抉择的各类诱因。如此，所要探讨的课题之阔度和深度就耐人寻味了。

不宜归咎颁发奖学金的机构　　把奖学金得主是否会履行合约，念完书是否回国服务的责任完全搁在颁发奖学金的机构肩头上，既是一厢情愿的说法，也是不负责任的言论。哪来的人能如神明般知过去，洞未来。有谁晓得眼前这个“聪颖伶俐”“品学兼优”的好孩子竟然会过桥抽板呢？我们是否有必要为这个志气既高且大的孩子找推卸责任的理由和借口吗？
　　据说林肯还当律师的时候，有一次上法庭打个官司，对方是个不足龄的犯罪少年。按照法律，这个还差几天或几个月的少年是不需要为所犯的法负任何责任，因为他不足龄。据说，林肯向法官的陈词非常简单，他首先向法官承认这孩子可以因为法律的缘故，无罪走出法庭。然而，林肯随即对法官说：“再不多日，这孩子就要进入成人的世界了，我们是不是要告诉这孩子，做人是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任何的责任？”法官结果判这孩子有罪。既然奖学金当局有责任确保孩子定期收到所承诺的费用，毁约的这孩子就不需负任何的责任？难道我们要告诉这孩子：成人的世界是一个没有道德、没有责任的世界？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同样一笔财，有些人也许需要花上十年，有些人也许穷一生，但也有一些人想抄捷径，铤而走险快快发财。在快熟面文化冲击下的我们，已经潜移默化总认为“不能等”乃是最合理的抉择原则。“现在就要”是最合理，最上算的决定。以致于当许多人面对诱惑，可以不负眼前责任的时候，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来做“自以为最合理”的决定。

　　因此，若要做个负责任的人履行合约要求，那么“我的损失”岂非很大？敢问，奖学金得主毁约的各方讨论，是否关怀究竟我们新加坡正在打造怎样的文化呢？各界的讨论是否因此引致更加认真看待，为了责任而忍耐的国民情操呢？能够塑造出更加负责任的国家社会吗？

　　从报章上得知，毁约的孩子竟然为了自己所谓的前途或是什么的，出卖了老师对她的信任。也许有人会觉得“出卖”一词太重了。或者我们退一步说，这孩子在过了桥之后，撕破脸皮露出真面目？只是证明老师的眼光愚钝，自己画皮之艺超群？无论怎么说，培育出只会读书不会做人的孩子，都是件令人伤心难过的事。

　　难道我们的文化已经走进笑贫不笑娼的阶段了？

　　是的，当今世界的文化确实难容道德伦理的探讨。“卫道之士”是一顶沉重的帽子，一扣下来直教人晕头转向。这时代，被称为“卫道之士”，不是尊敬，而是揶揄。不把毁约行为放进道德伦理的层面进行探讨，不只是反映了本地文化的浅薄，也显露本地对探讨道德的冷感无动。姑且不论“奉献自己”、“牺牲小我来完成大我”是否已经在狮城成为过时的东西，眼下的这个孩子，确已准备做一个不讲信用的人了，然而，没有大我会有小我吗？

　　这孩子令我想起“狼来了”的故事。假如有一天，她倦鸟知返，那时候谁和她签约，所签的约又牵涉了多少的利害关系呢？多少个百万、千万、甚至万万呢？

　　到时候，又是一场赌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