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不堪回首的灰色日子

那段不堪回首的灰色日子

能不能进一所好大学虽然并不是决定一个孩子的前途和命运的唯一途径，但是，大多数家长仍然都为孩子的高考捏一把汗，担一份心。下面是我去年发表的一篇博文，觉得比较符合圈子的定位，发过来支持一下新圈主CC，祝圈子在新圈住的领导下越办越好，也祝今年参加高考的考生们旗开得胜，取得喜人的成绩：

（2009）儿子高考失利后的灰色日子

太过普通的我有个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对人体贴入微的老公，非常惹人羡慕！美中不足的是，老公性格比较偏执，心理非常脆弱，经受一点点打击就会怨天尤人。去年儿子高考失利，只上了二本线，这对老公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他不能接受儿子的失败，整日怒火中烧，大病一场后，我们决定让儿子复读。在此我摘录2008年的几篇日记，让大家和我一起去体验一下我们家所经历的那段灰色日子。

6月8日

儿子刚出考场就向我们坦言考得不理想，老公听后，一路上把我们母子数落个没完没了：不该我考前没有阻止儿子吃大葱溜肉丝引发儿子慢性鼻炎啦，不该儿子鼻炎发作后我没有听取他的忠告让儿子多吃了两天中药害儿子考试时虚汗不止大汗淋漓啦，不该进入高三我私下找市一中班主任把儿子自己辛辛苦苦竞选来干得有声有色的班长职务撸掉让儿子一度情绪失落影响学习啦，不该儿子平常读书不发奋老惦记着想上网啦......我和儿子深知事态严重，都低垂着头，默不做声，任由他数落。

6月19日

中午责骂过儿子的老公，到傍晚心情稍微好了点，因为他发现填报志愿的书上，儿子只在重点本科院校后面做了标记。聪明的儿子也马上发现了爸爸的这个细微变化，晚饭后便向爸爸提要求，要到公园去看书，老公马上同意。儿子穿上一套纯白超薄透气面料的短袖衫和长裤，配上一双白色旅游鞋，背个褐色单层旅行背包，背包内装着他最喜欢的《尼采哲学》出门了。老公拉着我的手，在阳台上目送儿子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老公说：“看咱这1.83米的儿子，多帅气！可不能让他没有出息。”我安慰着他，说放心吧，随便他考上什么学校，他都不会没有出息的。本来我还想拿儿子班长当得如何棒、饭菜做得如何香来说服老公，但是难得他今天高兴，我怕一提“班长”二字会惹祸上身，便知趣地把话题引开了去。

直到天黑儿子才兴高采烈地回家，匆匆洗过澡，老公已经把两个又大又红的西瓜切好了，儿子边吃瓜边和我们说坐在公园草地上看日落是如何美妙，说尼采哲学是如何深奥，说看地上小蚂蚁往腿上爬是如何惬意 ......老公眼里满是慈爱，不停用手在儿子的头上、脸上、背上抚摸着，儿子也一边高谈阔论一边不时把沾满瓜汁的嘴凑近爸爸亲吻一下，以回应爸爸的慈爱。我温馨地感受着这美好的一切，觉得太幸福了。只祈求儿子分数出来能给我们一个惊喜。

6月25日 

儿子成绩出来了，文科546分，只能上二本，儿子非常沮丧，我心里也非常难过，想责备儿子考前为什么那么不听我“抓基础”的叮嘱，但是，想着这段时间儿子所受的责备，想着儿子的失落，想着一会还得受爸爸的呵斥，我无论如何张不开嘴。把分数告诉老公时，从电话里明显感觉得出他沉重的喘息声。晚上老公一进门就冲我们大发脾气，把鼻炎啦、吃药啦、不努力啦什么的重新翻出来骂一遍，边骂还边恨恨地把手伸到儿子耳朵边上去，儿子边躲闪边诚惶诚恐地说“对不起，爸爸，对不起。”我的心被揪起来了，我想对老公说，是他平时不听我的劝告对儿子责备太多让儿子产生了逆反心理，是他在学习上对儿子要求太过苛刻非得让儿子按他的作息时间和方式学习使儿子产生了厌烦情绪......我还想说很多让他认识到他不是没有丝毫责任，我还想让他明白并非因为某个人的错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出现这种状况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责任，我还想告诉他现在木已成舟再怨天尤人于事无补。可是我不能说，我得让老公把气发出来，因为他心脏不好。我忍着，忍得好难受。

6月29日

早上起来，儿子低眉顺眼小声对爸爸说：“爸爸，志愿该怎么填才好？”爸爸没好气地：“考个二本还问我填志愿，好意思？随便你怎么填！”爸爸出门后，儿子委屈得哭出声来了：“人家家里大人都忙着给小孩选择志愿，只有我是个没人管的孩子。”我万分愧疚，说：“儿子对不起，妈妈这些日子忙晕了，也被爸爸埋怨晕了，现在起妈妈抽时间陪你一起填。”儿子胆怯地征询我的意见：“妈，我想了好久，觉得填四川那边的大学被录取的可能性也许大些。”谁都知道，儿子这样说只因为四川那边刚刚发生了强烈地震，余震已经两万多次了，而且至今余震还没有停息，所以他估计今年填报那边的考生会相对较少。我心都碎了，紧紧地搂住儿子，泪流满面地说：“傻儿子，咱就是没有书读了，我也不能现在把你送四川去。”接着我和儿子一起，把几年来各个院校录取分数线反复比较，按照高、中、低分档，由儿子根据自己喜好，填报完了志愿，我知道如果不征求老公意见是不行的，于是麻起胆子把填报好的志愿通过电话汇报给老公，老公一听冒火了：“考那么差，还到外省去读书?不行，只能填报长沙本地院校。”于是我和儿子极不情愿地修改志愿，最后由老公拍板敲定。

7月19日

一本录取工作早已经结束了，老公一直不同意儿子读二本，儿子自己还没有拿定主意，他对复读有种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本性太爱玩了，不能沉下心来学习，所以他还在烦躁地等待二本的通知。老公让我暗地里替儿子联系了复读学校。我坐在办公室，打开QQ，看见儿子那彩色的QQ头像，就知道他在和同学聊天。这些日子，只有他爸爸不在家里的时候他才可以自己上网到同学那或者到游戏里找些快乐，爸爸一进家门，我们就都得蔫头耷脑听他训斥了。虽然每次当老公回家严厉地询问儿子今天做什么作业了，我总会找些话语替儿子搪塞，但是每次老公走后我也并不强求儿子去看课本或者做题目，我觉得一是儿子高考后也应该休息休息，二是心情不好即便要求他做也达不到好效果，三是我希望儿子不要那么悲伤，当他领受爸爸的严厉的责骂时，我既不能消除他爸爸的怨愤，也不能减轻他们俩任何一个人的痛苦，那就让儿子去网络中寻求一点解脱吧。其实儿子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难堪，今天中午我刚做完饭，他就问我：“妈妈，您听见我玩游戏的时候哈哈大笑了吗？其实我笑的时候眼里噙着泪。”不能写了，因为现在我何止是噙着泪，我已经泣不成声了。

 7月23日

为了满足老公期望儿子读重点大学的愿望，我和老公私下瞒着儿子，通过熟人取消了儿子被二本学校录取的可能，儿子还不死心，去填报了二次志愿，当最后老公告诉儿子所有的希望都完全落空是不是考虑出国（因为儿子曾经提起过班上有同学高考落榜后马上出国去了）时，儿子痛苦万分，他双手捂着脸，眼泪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流出来，他死劲摇着头，压抑地抽泣着：“不！不！爸爸，我要复读，我一定好好学，明年我一定考个好学校。”

傍晚，痛苦的儿子在我们的逼迫下，参加完财政局组织的暑假最后一场篮球赛，晚饭也没有心情吃，又在爸爸的责骂声中去车库收拾准备复读的学习资料。我愧疚地陪在儿子身边，儿子边收拾边嚎哭：“妈妈，这一去我这学期不会回来了，你们别等我的电话。从6月8号考完到今天，我没有一天不被爸爸臭骂，我不想回家了，回家会影响我学习的心情。”我知道儿子只是说气话，我边安慰着儿子边把爸爸因为看不到自己最亲爱的儿子上好学校所以才会那么不能接受现实的情况给儿子作了详细的分析，儿子总算情绪平复了些。收拾完书本，我们上楼洗漱完毕各自睡觉。我破例没有和老公一起去房间睡觉，而是静静地躺在客厅里，听着首次失眠的儿子半夜压抑的啜泣，听着老公发病前粗重的呼吸，我用枕头蒙住自己差点就要大放悲声的嘴，直哭得身子发软。

7月26日

昨天我们把儿子送到同升湖国际实验学校去了。 
今天早上早早地我就醒了，听到外面球场上有暑假孩子们晨练打球的声音，我于是站到阳台上去向下俯瞰，看着那些活泼可爱的孩子们，我心情不由又沉重起来，前天晚上儿子还在这球场上参加了局里组织的学生球赛的，今天我就是想联系也联系不上了。唉，此时此刻我真感慨，我多希望每天早上看到儿子也在这美丽的球场上懒懒得奔跑着，或者正懒懒地睡在他的床上让我都舍不得叫醒他，我多希望每天白天我上班的时候只要打开电脑就可以看到儿子的QQ头像也闪亮着知道他在和同学愉快地聊天，我多么希望每天傍晚儿子背着那小小旅行单包，悠闲地走到附近的公园，赏一眼顺梯而下的人工瀑布，再找个很空旷的美不胜收的绿树掩映的大草坪坐下来读他喜欢的《尼采哲学》，直到天色渐暗才兴致勃勃地回到家向我们描述生活的美，我多希望晚上儿子洗完澡美餐一顿西瓜后，和我们侃侃而谈，哪怕是高谈阔论或者奇谈怪论后，去写他的日记，然后打开他爱不释手的电脑，浏览着他喜欢的网页发出一阵阵开朗的笑声......但是现在这一切都暂时没有可能了，因为他复读去了。 
这是儿子历史上最灰暗的一个暑假。他自己的沮丧、悔恨和着每天来自父母的严责，把他压得透不过气来了，更把他爸爸的身体也压垮了！

坐在办公室，虽然知道儿子不在，我还是控制不住打开QQ去找儿子的影子，他的头像灰暗着，上面显示着他的QQ备注：复读橘子和各位道别了（橘子是他的小名）。这一看，我的泪水就控制不住扑簌簌地滴落下来。可怜的儿子，当其他同学都欢天喜地聊着天玩着游戏享受着无穷的乐趣等待大学开学的时候，他却被关进了一个封闭式的学校。

晚上，老公有应酬，喝了不少，平常喝了酒的他特别爱说爱笑，儿子最喜欢和酒后的爸爸聊天了，他说那时候不论提什么要求爸爸都会答应，即使不合理的要求也绝对不会受批评。今天老公却很反常，沉默了一会，突然双手捂面，用两个食指头揪着额前浓密的头发，泪流满面，艰难地从喉咙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燕子，我好喜欢，儿子。你知道，我不是，一般的，喜欢他，真的，不是一般的，喜欢。我的心，好痛。”我赶紧拥着他，泪眼婆娑地告诉他：“我知道，我们都知道，儿子当然也知道。”

7月27日

儿子不在家，家里的垃圾都可以三天倒一次了，儿子不在家，书房也整洁了不少，儿子不在家，放鞋的地方再没有乱七八糟的现象，儿子不在家，儿子房间的窗户可以不用每天打开，儿子不在家，再也不用念叨他床上横竖乱丢的枕头，儿子不在家，可以不时时刻刻叫他少玩游戏少看大众软件多看课本......哎呀，儿子这才去多远啊，我怎么就老这么想他，看什么都想着他。突然想起那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儿子带走了一个四季平安油的空罐，他说那里面有他的宝贝。我打开一看，以为是蝉蜕，因为他常常到我们单位前花园里面的绿树丛中去找蝉蜕的，那东西脱得很整齐，完全象一个整蝉。我问他，蝉蜕那么多，为什么单把这个当宝贝？儿子说：“这可不是蝉蜕，这是一个没有脱壳成功的死蝉，就象现在的我，蜕壳的过程中没有成功，便牺牲了。”唉，亲爱的儿子，你当然不知道，当我听到你这个比喻时是怎么才忍住满眼泪水不流出来的，那种揪心的感觉现在我仍然历历在目。此刻，你是不是正对着那可怜的蝉的尸体发呆呢？想到这里，那不争气的泪水又要溢出眼眶了。

7月28日
早上5点半就让个外地骚扰电话吵醒，醒来发现自己睡得很差，好象一整晚都是儿子，又好象并没有在梦中看见过儿子，真懊恼！如果让我在梦中见他一回也不枉了这一整晚的瞌睡啊。 
睡眼惺忪地跑到阳台上，幸亏球场没有小孩，才5点半，本也没有小孩来这么早的，我真怕看见球场，也听不得下面球场上咚咚的沉闷的球声，一听到就揪心地想儿子。 
老公心脏病犯了，腰疼病也犯了。因为无法排遣对儿子的思念，老公昨晚上也歪着身子斜着腰来到书房，拿了一大把照片，嘴里说着：“看看那臭家伙，那臭家伙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其时我正在书房写日志，写我是怎么想儿子的，听说看照片，便一块儿跟了过去。
那大把照片中，主要的是儿子小时候的，最大是初一时候照的，老公一张一张地看着，一张一张地回忆着，怜爱之情溢于言表，还问我是不是想去看看儿子，我不敢回答，怕是个陷阱，因为即使想也不能说的，说了有可能招他生气，他会说“才去几天就去看岂不惯坏了他？是不是又想害他考不上好大学了？” 
其实说真的我恨不能马上去看看儿子，书桌上他留下的手表、眼药水、四季平安油都可以成为我去看他的理由，我不时地把玩着它们，就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向老公提要求，说得去看看儿子了。但是我知道本周无论如何是不能提的，再苦熬一周吧，我一定会去，我想老公也顶多可以熬那么久，也许他巴不得到时候让我先提出来去看儿子呢...... 

算了，就摘抄这些吧，复读以后儿子每月回家一次，每次在家只能呆上不到两小时，每次都会粘着爸爸亲热个没完。儿子复读期间，我也一直通过各种方法调整老公的心态，让他能正确面对儿子考试过程中的挫折，因为我知道，如果儿子再次失利，等待我们的又是一个漫长而灰色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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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2009年高考，儿子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他向往的中国政法大学。当然，这只是他走了人生的第一步，以后的路还很长，还得靠他自己不断努力去打拼，我希望，经历过挫折的儿子能坚强地面对以后在学习生活和工作中遇到的困难，不断取得新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