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的生命欢歌与王公们的荒唐淫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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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原本叫《诗》,共收录诗歌305首(另外还有6篇有题目无内容,即有目无辞,称为笙诗),因此又称“诗三百”。从汉朝起儒家将其奉为经典,因此称为《诗经》。《诗经》所录诗歌多来自民间,据说,周朝设有专门的采诗官,采集民歌,以体察民俗风情、政治得失。《诗经》中大部分诗歌都出于此。至于《诗经》编撰者,有以为周公者,另外也有孔子删诗的说法。

    《诗经》所录诗歌时间跨度长,从西周初年直至春秋中叶,涵盖地域广泛,黄河以北直至江汉流域的都有。

    正是因为有了《诗经》,才让我们在数千年后的今天看到了远古先人们或在庙堂里典礼完婚,或于田野间尽情嬉戏、载歌载舞、求爱求欢的春情。

    荷兰性学家高罗佩在其所著的《中国古代房内考》一书中写到:

    统治阶级成员的婚姻叫做“婚”,这种神秘古老的字眼似乎意为“黄昏的典礼”,指在晚上庆祝婚礼和完婚。

    平民的婚姻叫做“奔”。当春天来临,农家都从冬季住所迁至田野,村社组织春节的庆祝。届时艾男少女乃一起跳舞、轮唱、踏歌。所有这些歌几乎千篇一律都与生殖崇拜有关,并常常有不加掩饰的色情性质。每个青年男子都来挑选姑娘,向她们求爱,并与她们交媾。以此作结的男欢女爱持续于整个夏季和秋季,并且在这些家庭搬回冬季住地之前,被人们(也许是村中长者)以某种手段合法化。合法的标准恐怕是看姑娘是否怀孕。

    由于姑娘可以接受或拒绝求婚者,也可以接受之后又改变主意,而男青年也有同样的自由,遂使平民女子比高等级的女子享有更充分的性生活。《诗经》中所保存的关于求婚、爱情和婚姻的民歌对乡村爱情生活有出色的描写。(《中国古代房内考》26页[荷]高罗佩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0年11月第1版)

    《诗经·郑风》里便有这样一首描写三月上巳节在溱水、洧水岸边男女青年游春相戏,互结情好的动人诗篇。诗中有景色,有人物,有场面,有对话,语言生动鲜活,表情真切感人。所以有学者认为诗的作者可能就是其中秉蕑赠花的少女或少男之一。

    溱与洧,

    方涣涣兮。

    士与女,

    方秉蕑兮。

    女曰“观乎?”

    士曰“既且。”

    “且往观乎!”

    洧之外,

    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

    伊其相谑,

    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

    浏其清矣。

    士与女,

    殷其盈兮。

    女曰“观乎?”

    士曰“既且。”

    “且往观乎!”

    洧之外,

    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

    伊其将谑,

    赠之以勺药。(《诗经注析》上260页,程俊英、蒋见元著,中华书局1991年10月第1版)

    将它勉强译作现代汉语,大意应该是这样的:

    郊外的溱河和洧河刚刚解冻了,

    奔涌的河水欢快地流淌。

    少男,少女,

    手捧兰草,被哗哗的春水牵动着心房。

    姑娘说:“去看看吧?”

    小伙说:“已经去过了。”

    “再去看看嘛!”

    洧河之滨,

    宽敞辽阔,能让快乐的心尽情飞扬。

    少男,少女,

    调笑戏谑,

    送一支芍药订约。

 

    郊外的溱河和洧河刚刚解冻了,

    春水泛起绿波,清澈见底。

    少男,少女,

    在如织的游人中倘佯。

    姑娘说:“去看看吧?”

    小伙说:“已经去过了。”

    “再去看看嘛!”

    洧河之滨,

    宽敞辽阔,能让快乐的心尽情飞扬。

    少男,少女,

    调笑戏谑,

    送一支芍药订约。

    《诗经》当中的情歌在艺术上有一个普遍的特点,就是特别具有现场感、画面感。这首写男女春游的《溱与洧》也是如此,读来让人如沐春风。从内容上分析,这对男女的关系则很值得玩味。他们或许认识,女孩子可能对小伙子心仪已久了,春游正好成为两人亲近的借口。或许并不认识,只是一见钟情而已。这女孩儿的内心大约还有几分羞怯,但她决不做作,而大胆地邀请,执著地追求,不管小伙子愿不愿陪她去河边,反复说“且往观乎”,略略有点儿缠人,还有点撒娇,以至于对方不忍拒绝。坦诚、率真,这样的文化心态,正反映出古人的开阔胸怀。敢爱敢恨,首先是要敢爱。

    关于这首诗还有一个题外话。经高罗佩考证,在后来的色情文献中,“芍药”常常用来指女性生殖器。

    爱情的经典矛盾与烦恼是爱上不爱你的人。在那个遥远的时代,我们的古人对两情相悦的表达是大胆纵情的,对离弃的伤痛也是不加掩饰的。

    《诗经·郑风》里的《遵大路》就是这样一首哀婉的情诗。

    遵大路兮,

    掺执子之袪兮。

    无我恶兮,

    不寁故也。

 

    遵大路兮,

    掺执子之手兮。

    无我魗兮,

    不寁好也。(同上234页)

    诗用白描,选取了一个最具表现力的片断,一个细节,也是一幅画面。在通向远方的大路上,姑娘先是拉住情人的袖子哀求,别生我的气呀,不念旧情你就轻易提出分手;进而,姑娘又抓紧了情人的手继续苦苦哀求,不要嫌弃我呀,抛却恩爱不肯再留!——拉着情人的袖子挽留,抓紧情人的手不放,至今仍然是男女分别时的经典场面。也就是说,这首古老的民歌用一个经典的场景,表现了爱情的经典矛盾。

    虽然都以阴阳天道作为性观念的基础,可上层统治者仍然与平民这种自由奔放的风格不同,他们对性行为赋予了更多的权力内含。

    在西周时代,王有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这些数字是根据古老的数确定的。奇数代表自然界的正力,代表男性和男性的潜力,因此也叫阳数;偶数代表自然界的负力,代表女性和女性的潜力,因此也叫阴数。3是1之后的第一个阳数,表示强大的男性力量;9是最大的阳数,代表极大;将9和3相乘便得出27和81这两个数。

    王与妻妾们行房都由特殊的宫女——女史安排和监督。她们用特制的叫做“彤管”的红色毛笔为房事做详细记录,因此,后来的中国文献都把统治者的性生活叫做“彤史”。

    与王行房也要按照等级顺序依次而行。这些女人由女史带进王的寝宫,给她们一只银戒指戴在右手上,待房事结束后,如果一切顺利,她将戒指从这些女人的右手换到左手,记下性交日期和时间。以后倘若证明那女人已经怀孕,女史再给她戴上一枚金戒指。

    到了东周时代,“动荡的政治局势和强宗大族的暴起暴灭助长了道德松弛和性放纵。王公和达官贵人除妻室外还拥有成群的女乐。她们在正式宴会和私人酒席上表演歌舞。这些姑娘与她们的主人、主人的左右以及宾客乱交。她们常常被易手,一卖再卖,或当作礼物馈赠他人。……这些姑娘是从什么等级征选尚不清楚。可能她们大部分是家里养大的女奴,在歌舞方面表现出天才,但也可能把女战俘收编其中。这些女乐是官妓的前身,官妓在后来的中国社会生活中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中国古代房内考》40页,高罗佩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11月第1版)

    纵观整个周代,我们大约可看到两幅完全不同的“男女”画面,一边是民间自然生态下的生命欢歌,一边是王公贵族的荒唐淫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