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压卷”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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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的“压卷”之作

·慕澜

当年在温州师专读书时,听学兄孔庆来《关于杜甫<秋兴·八首>》的读书报告,其中引用清人管世铭的评价“少陵七律,自当以《诸将》五首为压卷”,当时听了也就是觉得所谓“压卷”,是说《诸将》这五首诗在杜诗中最好的意思。后来读到别的文章,说王安石选杜诗,以《洗兵马》为压卷之作,初不以为其中有别,只以为王安石与管世铭意见相左。再后来留心别的一些学者的论述,发现压卷之作本身就有不止一种理解:(1)管世铭的压卷是指最好(分量最重)的作品——相当于现在人们常说的“压台戏”,这是否可以理解为内容上的压卷;(2)王安石杜诗的压卷是指“第一篇”,这是否可以理解为结构(形式)上的压卷,其作用相当于“镇纸”。

与第一种情况相类似的如:清代翁方纲曾称杜甫《丹青引赠曹霸将军》气势充盛“古今七言诗第一压卷之作”;明人李攀龙则推唐人王昌龄《出塞》:“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为“唐人七绝压卷之作”;清人宋徵璧:《抱真堂诗话》:“王弇州(明人王世贞)谓唐七律罕全璧,如‘暮云空碛时驱马,落日平原好射鵰’(王维句),庶足压卷,惜后有‘玉靶角弓珠勒马’,全首用二‘马’字。”清人王士禛《唐人万首绝句选·凡例》:“昔李沧溟(李攀龙)推‘秦时明月汉时关’一首压卷,愚以为未允,必求压卷,则王维之‘渭城朝雨’、李白之‘朝辞白帝’、王昌龄之‘奉帚平明’、王之涣之‘黄河远上’其庶几乎?而终唐之世,绝句亦无出四章之右者矣。”明人胡震亨《唐音癸签》说:“[唐]七言律压卷,迄无定论,……”以上所说的压卷,都是指质量最好的意思。

与第二种情况相类似的如:清人浦起龙《读杜心解》:“(杜诗第一首《望岳》)……杜子心胸气魄,于斯可观。取为压卷,屹然作镇”。清代学者王文诰注《苏轼诗集》于第一卷第一首《郭纶》前按语:“故《栾城前集》以《郭纶》一首压卷,初发嘉州以下诸诗次之。”这里的所说的压卷,都是第一首的意思。

或许还有别的理解,可惜自己没有见到。但仅此,也可说明古人对一个提法的重视。明清两代,代有学者讨论、关注,并且此种关注都是心平气和,就事论事,少见夹枪带棒的人身攻击。前辈学者的治学风范如此,也是颇值得后人玩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