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老人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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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轩随笔 2007-10-14 11:25:18 阅读20 评论0   字号:大中小




白石老人的赤子之心
白石老人是近现代画坛上最受大众欢迎的画家。白石老人的画,成年人喜爱,少年儿童更喜爱;有艺术修养的知识界人士喜爱,文化知识水平较低的劳动大众也喜爱;中国人喜爱,外国人也喜爱。近现代中国画坛上产生过许多大师级的人物,如:任伯年、吴昌硕、黄宾虹、潘天寿、傅抱石、徐悲鸿、张大千、李可染等,都是璀粲耀眼的巨星。他们在艺术界的声望都不比白石老人低,但是他们在广大劳动大众和少年儿童心目中受欢迎的程度要逊色的多了。其原因也许是多方面的,但其最根本的原因,我认为,是白石老人的作品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儿童所特有的纯朴、天真、烂漫的情趣和天性。在这一点上,是其他大师们所不能相比的,这也正是白石老人最可贵之处。
白石老人出生在湖南省湘潭县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里。与山里孩子们一起长大。跟外祖父读过几年书, 喜欢上绘画,后来为生计做了木工,人称芝木匠。再后来便走上了绘画谋生的道路,直到成为名闻中外的艺术大师。这位活了九十多岁的长寿老人,在艺术追求的道路上,阅尽了人间沧桑,尝遍了生活的酸甜苦辣。但是,老人 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童年的那段农村田园生活,始终没有忘记童年的小伙伴们。老人奇迹般的抵抗住了各种世俗观念的浸染,始终保持了一颗赤子之心,始终保持了一个农村少年特有的浪漫天性。这是难能可贵的,这对一个艺术家来说更是至关重要的。正如徐建融在《当代十大画家》一书中所说:“齐白石之可爱,也正是因为其心性的淳朴无知;齐白石艺术之可爱,同样是因为其品格的天真烂漫。他完全是一位金庸《射雕英雄传》中‘老顽童’周伯通一样的人物,既胸无大志,又不通世故;对于艺术,纯粹是出于一种天性,而不是刻意地迎合世俗或附庸风雅。”“齐白石之所以为齐白石,其艺术的基本性格则是一以贯之的,这便是天真烂漫。其稚嫩的作品显得天真烂漫,其老辣的作品同样显得天真烂漫;其不如正常画道之时的作品显得天真烂漫,其臻于最高画道之后的作品依然显得天真烂漫。这种天真烂漫的艺术性格,反映在他的取材中,反映在他的造型中,也反映在他的用笔、用墨和用色中,从而使得他的作品永远涵有一种儿童般的生命活力。”“他似乎有一颗天生的永不成熟的赤子之心”。
中国艺术之精神,向以浑朴无华,自然天成,返朴归真为最高境界。老子就提倡“见素抱朴”,“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庄子则曰:“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威;强亲者虽笑不和。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未笑而和,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于俗。”李贽大力提倡童心说,他说:“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袁宏道则说:“当其为童子也不知有趣,然无往而非趣也。面无端容,目无定睛,口喃喃而欲语,足跳跃而不定,人生之至乐,真无逾于此时者。孟子所谓不失赤子,老子所谓能婴儿,盖指此也。趣之正等正觉最上乘也。山林之人,无拘无缚,得自在度日,故虽不求趣而趣近之。”近代蓍名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在其《人间词话》中指出:“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大抵世间一切至文至艺,皆出自艺术家的真性情、真感受,古今中外概莫能外。缺少了这种真性情、真感受,便成无病呻吟。当然不会创造出震憾人心的伟大作品。而这种真性情、真感受完全出自于一个艺术家的赤子之心。现代散文大师、画家丰子恺先生也是一个有至情至性的人,至老而童心不泯。他在《美与同情》一文中这样说:“儿童大都是最富于同情的。且其同情不但及于人类,又自然地及于猫犬、花草、鸟蝶、鱼虫、玩具等一切事物,他们认真地对猫犬说话,认真地和花接吻,认真地和人像玩耍,其心比艺术家的心真切而自然得多!他们往往能注意大人们所不能注意的事,发现大人们所不能发现的点。所以儿童的本质是艺术的。换言之,即人类本来是艺术的,本来是富于同情的。只因长大起来受了世智的压迫,把这点心灵阻碍或销磨了。惟有聪明的人,能不屈不挠,外部即使饱受压迫,而内部仍旧保藏着这点可贵的心。这种人就是艺术家。”丰子恺先生在这里说的“这点可贵的心”,正是指的童心,或赤子之心。法国蓍名画家马蒂斯是野兽派的代表人物,他也曾说过,对一个美术家来说最根本的是,“他应该象他是孩子时那样去看生活,假如他丧失了这种能力,他就不可能用独创的方式(也就是说,用个人的方式)去表现自我。”由此可见,始终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对一个艺术家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我们还是来看一下白石老人的作品吧。老人的大部分作品画的是花鸟草虫、虾蟹鱼蛙,都是农家山野田间最常见之物。老人一生以“通身有蔬笋气”自许,并自豪地宣布这通身的农家气味正是他艺术作品的精灵所在。他的人物画题材多是在山野田间嬉戏、放牧的儿童,农民,渔夫,工匠,以及在民间广为流传的神话人物。他的山水画中也没有名山大川,有的只是家乡村前房后寻常景致和旅途所见。总之,老人所画的题材统统是一个农村孩子眼中最熟悉的事物,没有故作高深的东西。不但取材如此,就是在造型上也有些接近于儿童画,带有儿童般的稚气和天真,再加上老人用笔、用墨大胆率意,自然天成,不矫柔、不造作、不取巧,既自由洒脱又老辣遒劲,用色浓重、热烈而响亮。这些因素使老人的画既有非凡的艺术功力,又有一种浓重的儿童的生活情趣。我们在老人的画中看到的是一个农村少年眼中和心中的天真烂漫的世界。你看:两只雏鸡在争夺一条小虫,老人题曰“他日相呼”;一只竹枝垂下一条长长的钓丝,钓饵 四周画着几条小鱼,上题“小鱼都来”;一幅《儿时钓虾图》题诗并注曰“五十年前作小娃,棉花为饵钓芦虾。今朝画此头全白,记得菖蒲是此花。  余少时尝以棉花为饵 钓大虾,虾足钳其饵,钓丝起,虾随钓丝起出水,钳尤不解。只顾一食,忘其登岸矣!”《鼠子倾灯图》画一鼠踏翻油灯,偷食灯油。题曰 “昨夜床前点灯早,待我解衣末睡倒。寒门只打一钱油,那能供得鼠子饱?何时乞得猫儿来,油尽灯枯天不晓。”老人画过多幅《不倒翁》,其中一幅上题“乌纱白扇俨然官,不倒原来泥半团。将汝忽然来打破,通身何处有心肝。”另一幅题曰“能供儿戏此翁乖,打倒休扶快起来。头上齐眉纱帽黑,虽无肝胆有官阶。”那造型十分有趣。在一幅《牧牛图》中画着一个小童颈上挂着一个铃铛,牵了一头水牛从田埂上走过。上面题诗并注:“祖母闻铃心始欢,也曾总角牧牛还。儿孙照样耕春雨,老对犁锄汗满颜。  璜幼时牧牛,身系一铃,祖母闻铃声遂不复倚门矣。”老人还刻过一枚“佩铃人”的印章,可见老人对儿时生活的向往和对祖母深深的怀念之情。总之,老人的画稚拙自然,朴实无华,给我们创造了一个儿童般天真烂漫的境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山野田园般的生活情趣。如果不是老人始终保持了一颗珍贵的赤子之心,是很难达到这种境界的。
在老人所刻的一些自已常用的印章中,我们常见到这么一些印文:木人、木居士、杏子坞老民、白石草衣、吾草木众人也、星塘老屋不出公卿、独耻事干谒、牵牛不饮洗耳水、我平生以见贵人为苦事、……等等。这绝不是老人自作清高,而是老人始终把自已看作一个农民的儿子,不去攀高结贵,甚至有人推荐他去做宫廷画家,他借故赶快逃离北京。这就是齐白石,这就是一个伟大的人民艺术家的成功所在和精神境界。那些为名利得失而斤斤计较甚至投机钻营,拼命地赶风头追时髦,忘记了自己的根本的“艺术家”们是永远不能望其项背的。
愿我们的艺术家们永远保有一颗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