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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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紫荆花散文 2010-02-13 10:34:06 阅读93 评论6   字号:大中小

紫荆花不象桃李争春夺艳,不似玫瑰牡丹娇媚;她素素雅雅,不须过多的绿叶扶持,只要有几片点缀其间,就十分逗人喜爱。    ’
紫荆花属木本植物,这大约是她比草本花木骨骼坚韧的原因。它能捱酷暑,颇耐冬寒。当然,春意浓时,它开得繁茂旺盛,一枝枝,一束束,一树树绯红的花,洁白的花,象绛色的蝴蝶,象玉色的蝴蝶;白里透红,红里映白的花,是彩色的蝴蝶。 风儿坎吹,枝儿动,蝶儿翩翩,舞成一个多彩的梦。
我爱紫荆花,是因为我们鄂西北山区这种花在房前屋后随处可见,更因为这彩色的蝴蝶飞入过、嵌进了我多彩的梦。
早在孩提时代,我家乡的村东头有一个叫紫荆的姑娘,和我玩得最活跃;她比我小一岁。每天我们吃毕饭,双双就来到村头的紫荆树下,用小石板支起“案板’’,用瓦片当盘碟,在地下扒个小挡挡当锅做“饭”;有时玩得高兴,我便当起“爸爸”,她也非常乐意当“妈妈”。当了爸爸”和“妈妈”,竟也想到要小孩。于是,四只小手就挖起一砣砣黄泥巴,认认真真地做泥娃娃一—一“生”我们的孩子。当家里大人们喊着回去吃饭的时候,双手上沾满的泥就顺势往紫荆树干上一抹。有一次竟意外发现紫荆树很怕“痒”。一抹一刮,紫荆树的枝叶就轻轻地抖动起来。两双小手不停地抹,刮,紫荆树便不停地抖。
儿时都很好奇,那一次次我拉着紫荆跑回去,不急着吃饭,抱着妈妈的大腿追问紫荆树为什么怕痒妈妈被“缠’’不过,终于讲出了一个不算优美却很凄楚的关于紫荆树的传说。
我给紫荆搬把小椅子,她两只小手撑着扬起的下巴,不眨眼地望着我妈妈,生怕漏听一句。
妈妈说,很久很久以前,山里有这树有那树,就是没有紫荆树。“现在怎么有了呢?”我趴在妈妈怀里问。妈妈接着说,南山里有一个财主老婆子,最会刻薄她家的小媳妇紫荆姑娘。有一天,她叫紫荆姑娘给她烧开水洗澡。紫荆人小,不明白也不敢犟,就把水烧得翻花打浪的,舀在盆里端去给老婆子洗澡。谁知老婆子把 眼一瞪,端起盆朝紫荆劈头盖脑淋下去!可怜紫荆浑身烫垮了皮.,没几天就痛死了。
那老婆子把紫荆姑娘拖出去,甩到墙外边。邻居看不过眼,用张席子卷卷就地埋了。第二年春天,埋紫荆的地方长出—棵树,开了一树花。人们都说这是紫荆姑娘变的。那树就叫紫荆树,那树开的花就是紫荆花。说到这里,妈妈特别加重了语气说,紫荆姑娘烫垮了皮,紫荆树就不长皮。你们抠她,不是它怕痒,是怕疼罗!
我和紫荆听得流泪了,哭得一抽一抽的。
从此,我们虽然还在紫荆树下玩耍,过家家,挖黄泥,“生”娃娃,但决不摸紫荆树一下子,我们怕她疼。
我和紫荆一起念小学,直到小学毕业也没忘记那个故事。怎么也没想到,紫荆高中没毕业,就很快离开家乡,离开我,远走高飞到了河南。那是在“大唿隆”的年月呀——虽然也是春天。    ’    ,
紫荆临走的前几天,我知道她们家来了个河南客,是做买卖的。不知是什么迷住了她妈的心窍,竟叫紫荆跟着大她十几岁的男人去了。我真想不明白呀!
临别的那天晚上,有昏昏月亮,很冷。紫荆把我喊到紫荆树下,我说不出话来,指望她给我说几句什么。谁知她只晓得哭,也是半个字儿吐不出,说不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为着打破那令人窒息的氛围,我伸手够了一朵紫荆花递给她;她呢,也躬身从地上拾起一朵递给了我,然后,双手捂起脸,扭头车身迅疾跑了。
第二天清晨,我去叫开紫荆家的门,她妈见是我眼睛窝里水一漫,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她已经走了”,就要往里屋去。“大婶,你,你咋不留住她呀?我大声吼叫。    、
“娃子,我晓得这样子是对不住你,。不是大婶心狠,”她撩起补巴重迭的衣下襟搌搌眼角诉说道,“家里七八张嘴要东西填罗。队上在逼缺粮款,荒春头上······”
大婶说不下去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啊,绛色的蝴蝶,玉色的蝴蝶,彩色的蝴蝶呀,你就这样飞走了吗?河南有糖,有蜜么?听人讲,也只是多吃了点薯片、干红薯粉啊,薯干苕粉竞有那么大的诱感力吗?这坡的那院的蝴蝶哟,飞走的不少哪,尽管有的翅膀还没有硬。
现在,我明白了乡间俗言有至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就慌啊。我想,人的生活是不是也象薯干呢?嚼起来也甜,品起来也苦,舌尖上总留有涩味的。
蝴蝶飞走了,时隔五六年了。我心中的蝴蝶,你还能飞回来吗?紫荆树下,迎着太阳,我打开珍藏的
日记本子,凝视着,苦思着。本子里边夹的是紫荆临走的头天夜里拾起的那朵花。花,干了,失去了水分,但没有变色,仍有淡淡的芳馨。人怎么样了?我在心里揣测着,慢慢地靠向树干,合上眼皮儿······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哇?地下潮重,要得湿寒症的,快起来······”
是谁跟我说话?谁?多耳熟的声音哪?嗔怪、温柔,话是冷腔,心却是热的。我麻利起身揉揉眼睛,啊,天哪,站在面前的竟是紫荆!她用明亮的眸子“射”着我,我衙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眨了几下眼皮儿,没错,是她回来了,她的身材更扯条了,穿戴很楞正;只是胸部还欠丰满,是女子发育期缺乏多种
维生素的缘故吧?    ‘
“紫荆,你,你回来了?”我终于找出了这么一句话。    ’
“你不欢迎吗?”她偏着脑袋,斜视着我,手上提着带拉链的提包;不无嗔怪地笑着,姿势很好看。
“你——有小孩了吧?”我半天语塞,及至张嘴,才见面就问起这话儿来。那时我抱怨她不该跟别人去了,现在还是希望她有个可爱的孩子的。时过境迁了,愿她的孩子儿时的生活也能象我俩儿时一样愉快。
不知怎么的,我俩不由自主地同时向儿时玩耍、挖黄泥“生”小孩的位置走去。在紫荆树下各自摸块石片垫坐——坐在我们儿时造饭的案板上。这阵子不象临别之夜相对无言,今天有说不尽的话哟。话儿象山溪流水,淙淙地淌了出来,委婉、幽曲。
“你说了人没有?人品好啵?’’她样样都想知道哇。我不好回答她,只是下意识地摆弄着那夹着花的日记本子。那朵花,好象懂得人的意思,适时从本子中抖落出来。她把垫着的石片朝我挪了挪拢,贴近我,掏出一方绣着紫荆花的白手帕,说着:“那年临走的夜晚,你够的一朵花我绣在这上面了。”说毕停了停,用两指轻轻捻动日记本抖出的那夜她拾起的那朵花,  “这一朵还能绣在一起吗?’’她好象特别提蔗高了嗓门,余音在深山里回荡着。
‘能!一定能——”能字应山,引起回声飘向远方。我一边说着,一边把她紧紧地搂入怀抱,生伯她再逃走了。
“哈哈·······你这是干什么哪?啊,哈哈······”乡邮员大伯的笑声惊醒了我。原来,我做了一场好梦,睁开眼皮一看,我还紧紧地搂着紫荆树蔸哩。我真不好意思,刚才梦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紫荆走多年了呢,哪里黄土都养人罗。
“给;你的信,从河南来的。”乡邮员大伯递过信,按着车铃“丁零丁零”地骑着车走了。我性子急,撕开信封,把里面信的开头儿也给撕了。信是紫荆写来的,她畅叙了我们两个儿时友情的美好记忆。她说,儿时那些事要我可以忘记,也可以牢记。最后还叮嘱我要给她谋些好紫荆树苗亲自送往河南去。我想,送树苗去没有问题,这两年我正是搞的培植紫荆树苗的专业承包。今年苗子好,长得壮实,五角钱一棵,风俏。再俏,给她留下一些有什么问题?只是我这个脑子里多少还有点那个味道,说不上来的。总认为我们湖北姑娘跑到河南不太够味。嗨,话又说回来,分那
彼此干什么,都是中国的土地,都是中国人,河南、湖北不都是炎黄子孙?
想开了,我也笑了。笑中不免夹杂一点说不出的苦涩味儿。是什么酿成的呢,说不清白。啊,生活本身就这样,象薯干,薯糖,甜中夹苦,苦中夹甜。愿往后甜多于苦,苦少于甜。   ’
我准备明天就启程去河南,给紫荆送一捆树苗去,把她的房前屋后,房左房右都裁上紫荆树,让紫荆花成束成蓬,让绛色蝴蝶、玉色蝴蝶、彩色蝴蝶翩翩起舞,愿飞去的飞去,愿飞回的飞回。总之,要
它们自由自在地飞翔,各自进入-绿色的梦
【原载《东风1983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