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改这趟浑水

“医改”这趟浑水
医改是个热门话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我却一直不愿涉足，虽然它不仅与百姓的生命和健康息息相关，更与我们这些人的命运紧密相连。因为一提起这个话题，就会触及一种沉重的痛。痛之至深，总怕谈起来出口无忌，不仅于事无补，反倒伤了自己。这恐怕也是在对这个话题的议论中，官员较多，业外人士的人较多，而真正从事这个行业的人议论较少的原因。
从事基层卫生工作二十多年，我正好经历了所谓的“医改”全过程，它给我致深的体会是，碰上了这个风风火火的“医改”年代，实在是我们这代医务工作者的不幸和悲衷。
写到这里，感到自己出口即重，难以为续，就先把前面这段放到我的博客里。马上看到了叶子的一段留言：
“我来自农村，我知道农民的看病难，所以我一直关注着‘医改’。所谓‘医改’，就是政府运用一定的制度和政策，防止贫富差距过大，保证贫困人群的利益，实现社会公平。但如果一味地进行医疗体制市场化改革而没有其他相配套的措施，应该说很难达到真正的公平。我一直在想‘我们’的‘春天’什么时候才能来？瘦翁，‘医改’会不会成为我们永远的心痛？”
问题并不仅仅是“一味地进行医疗体制市场化改革而没有其他相配套的措施”，实际上，医改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防止贫富差距过大，保证贫困人群的利益，实现社会公平”，而是政府在求“政绩”抛包袱，在背弃作为政府所应承担的对公共事业的基本责任。并且从普遍的缩减甚至取消政府财政对医疗卫生事业的补助，一直走到让“只要可以变现的资源或资产，都可以进入市场交易”（《南方周末》：《江苏宿迁改制风暴：仇和---最富争议的市委书记》，2004.02.05）的极端，这个过程是无序的、粗暴的。说他是无序的，因为它从开始的时候，就不是源自于中央的决策，就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划和方案，决定权基本取决于强权的县一级政府，中央的基本卫生方针和政策是一套，各地五花八门的做法又成了另外一套。说他是粗暴的，因为它完全是一种地方强权政治的产权，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民众的话语权，也没有医务人员的话语权，即便是上一级的卫生行政部门，对下一级的强权地方政府也失去了话语权，或者说了也没用。于是医改一开始，就成了一趟浑水。
政府背弃了其所应承担的对公共事业的基本责任，但这个责任总还是要人来承担的。强权者不来承担，只有弱势者来承担。于是，民众头上出现了新的沉沉大山，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也成了受害者。
失去了政府的支撑，医疗机构必然要自己去寻求生存和发展的途径，而一方面，我们的市场化实际上是一种伪市场化，各种伪市场化的手段必然会随之出现并且盛行，另一方面，国家的医药价格制订和新药审批等方面的一系列大腐败，给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形成了一个硕大的腐败空间，再加上整个社会现状已到了这一步，想要叫那一个医疗机构或医务人员保持住自己的定力，实际上已成为不可能。在这样的背景下，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由于自身成因加上社会成因，随之成了一趟浑水。民众要求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要有高尚纯洁的道德情操，面对的却是医疗行业品质的整体沦落，于是怨声载道。由于行业与民众生活的密切性、接触的广泛性、医事的煸情性和与之相对应的医疗行业的地位低下，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几乎成了民众对社会不满的出气筒，实际上也充当了政府失职失德的替罪羊。
这种“医改”的失败已基本成了定论，而“医改”的失败，主要是基层的失败。由于完全或基本失调的“市场化”，医疗行业的发展必然为资本的趋利性所驱动，造成了医疗资源向城市、向大医院的过度集中，基层医疗机构则由于资源和人才等因素而逐渐被埋汰，这就势必造成“看病难”情况的出现，并且随之伴生而来的垄断，以及同期普遍滋生的不仅仅是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的腐败，“看病贵”则在所难免，两者又相互因果，进入恶性循环，民众也就再劫难逃。
一场“非典”，以及民众越来越高的呼声，终于引起了高端的注意和重视。政府特别是政府高层对卫生工作的重视程度将越来越高，政府对卫生事业的投入将越来越大，这已勿庸置疑。新一轮的医改也正在进行当中。但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的‘春天’”已经来临？”“医改”将不会成为我们永远的痛？种种迹象却让人难以乐观。
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药价虚高问题。解决办法实际上很简单，因为医院药价执行的是国家定价，只要定价部门把物价定得客观一点，新药的审批部门严格把关，不是真正的新药不予审批，就完全可以达到控制的目标。这也是这些部门的本份。正本清源，也是三岁小孩都差不多懂的道理。但实际的上呢？这些部门却依然故我，而是由卫生行政等部门搞药品集中招标采购和顺加作价，结果引发的又是一系列新问题，招标工作本身漏洞百出，医院集体利益严重受损，医疗腐败仍然继续，而老百姓却依然没有得到多少好处，依然是趟浑水。这样一来，病入膏肓了，却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力气花了不少，问题却基本如故，于是又提出“医药分家”，又想搞医院“收支两条线”，又要来一个零“差价”，让我觉得这些人真的跟天上人一样。
只希望以后的“医改”,不再是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