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孩子(攒泪水无数,榕树下精华) !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2:49:23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孩子(攒泪水无数,榕树下精华) !

(这篇文章我是含着泪写完的,发在各大论坛也反响强烈,不知道读者有何感想。) 
“哇~~~哇~~~”新生的婴儿发出一声声充满鲜活力的哭声,给冰冷的病房带来欢腾与喜悦。不一会儿,护士欣喜地说:“是个男婴,体重、呼吸、心跳都很正常,您的孩子十分健康!”梅妈妈伸出激动而颤抖的双手接过这个新诞生的小生命,疼爱地在婴孩柔软的皮肤上抚摩着,虚弱的脸上舒展出欣慰的笑容。孩子的爸爸是个警察,几天前在和歹徒的搏斗中英勇牺牲了,梅妈妈便把自己全部的爱心都倾注在这个小生命上。  

  生命之所以美丽是因为有爱。梅妈妈觉得最大的幸福就是对自己孩子的一个拥抱,一个亲吻,觉得最美的东西就是自己孩子的那双眼睛,那双大大的可爱的眼睛,黑玉般闪亮的眼珠,一汪清水般略带蓝色的眼白。自从丈夫走后,她总觉得生命中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缺口,而孩子的出现对她来说就像是无数的海绵填充到这个缺口里,柔软而又充实.再加上孩子又十分聪明和懂事,于是,她就像一个缺水的人守护着从幽深的峡谷里渗出的泉水一样珍惜、疼爱他。她真诚地感谢上天赐予了她这个小生命,她给孩子取名为平安,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够一生平平安安.  

  人生如梦,世事难料,未来的日子会怎样,谁也无法预测.梅妈妈素闻长城的雄伟与壮丽,她带着平安在那痛快地游玩了一番。准备回来时,平安累得走不动了.梅妈妈便把平安单独留在一处地方,嘱咐了几句,便去寻找售票台。今天的阳光很刺眼,梅妈妈的头昏沉沉的,方向感有些迷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转了多时才找到售票台。当她紧握着车票快速地赶回留下平安的地方时,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一股惧意向她猛袭而来,她的心脏像被猛捶的小鼓般剧跳,她的身影开始在不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奔跑 :"平安,你在哪啊!不要吓妈妈好吗?”她的泪水开始不断地涌出,她心急如焚地向民警,路人和播音员求助,直找到双腿酸软,喉咙嘶哑,可一切还是枉然。  

  金乌西坠,夜渐阴沉。一天的忙碌过去了却没得到任何的希望.泪已干,心已冷,人已麻木,梅妈妈心如死灰地走在毒蛇般蔓延的的街道里。这时,“哇”的几声幼儿的啼哭声打破死一般的沉寂。“平安,是平安?”惊喜和希望如波涛般在她脑海中翻腾着,“妈妈就来,你别哭,妈妈就来了!”她飞快地跑到孩子身边,万分激动地把孩子搂到了怀里,冰冷的心窝里骤然凝聚上一阵温暖.一低头,却看到了一个陌生孩子的脸,她的心一下被失望打入深渊。那孩子似乎也以为她是自己的妈妈,当看到一张陌生女人的脸时,他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和怨愤,他猛地推开了她,嚎啕大哭起来:“妈,我要妈啊!”梅妈妈思索着:“这孩子看起来四、五岁,和平安差不多大。是不是走丢了,或者得了什么病,被缺德的父母丢弃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粉嫩嫩的小脸蛋,高高的鼻梁,黑黑的眼睛,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不停地揉着哭得红肿的眼圈。“多可怜,多可爱的孩子啊!”善良的梅妈妈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悲悯之情 。忽地,那孩子脸色变得煞白,双唇剧烈的抖动着,他用手捂住胸口,像芦苇一样倒向地上。梅妈妈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他,怀里传来孩子虚弱而急切的喘息声。“看来这孩子真是病了。”梅妈妈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向市中心医院跑去。  

  夜很黑,风很冷,周围很寂静。梅妈妈抱着孩子在曲折绵延的小路上飞奔着。她不敢将孩子抱得太紧,仿佛他是蝴蝶的翅膀,稍一用力就会被手揉碎;她不敢将孩子抱得太松,仿佛他是轻柔的花瓣,稍一放松就会被会被风吹散。  

  花了好大的工夫,她终于到了医院,孩子被送进了急诊室。“是心脏病突发,一定要做手术,手术费需要几万元。”医生机械般地吐出一句如铁球般沉重的话。“怎么半?我没那么多钱啊?我该怎样才能救这个孩子呢?”梅妈妈紧紧地拽住衣角,下嘴唇都快被咬出血了。她的手开始摸向挂在脖子上的钻石项链。这串项链是他丈夫的遗物,除了平安,就再也没有比这串项链宝贵的东西了。这一边,他把项链紧锁在胸前。仿佛这是她的爱人;那一边,她看到一个渺小可怜的身影在生死线上苦苦地挣扎,她甚至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想伸出手去拉那个身影一把。   

 一翻激烈而残酷的思想斗争过去,梅妈妈双手僵硬地取下项链,急速地往路上一家当铺飞奔而去。然后,她把用项链当来的钱一分不少地交给了医生。在医院里,时间悄然无声地流过,梅妈妈双手合十,真心地祈祷着,希望这个孱弱已极的小生命能够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挺过来.走廊上静悄悄的,只听得到悠悠拂过的风声,她默默地祷告着,祝福着,,不知不觉中,她的双手已经散开了一阵温润的水气.或许是上天都她的爱心感动了吧?孩子被拯救过来了,她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内心起伏的波澜终于转变为平静而柔美的涟漪。 

  茫茫人海中何处去寻找那丢失的骨肉?又何处去寻找那狠心的父母?失去儿子的梅妈妈便把失去父母的小男孩带在了身边。可是小男孩却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对自己母亲以外的女人有强烈的排斥感,整天都不是哭就是闹,可梅妈妈耐心得很,既不嫌弃也不烦躁,她满怀爱心地想要照顾好这个孩子,尽最大的能力来使他得到温暖.当她把孩子搂到自己的怀里时,孩子感到那陌生的气息,立刻甩胳膊踢腿,像一个感到危险的小动物一样她怀里一阵打闹.梅妈妈也不生气,一边亲昵地用手抚着他柔软的头发,一边对他露出微笑.她用最轻柔的声音呢喃着给平安唱过的摇篮曲,那歌声轻和而有力,像是欢快流淌着的温柔的小溪.那柔美的旋律一次次在小男孩的心灵之弦上回响着,恍惚之中他又躺在了童年的摇篮里。小男孩终于静下心神,安稳地在梅妈妈暖暖的怀抱中睡去.梅妈妈看这个小男孩生龙活虎的,便给他取了一个很神气的名字叫威虎. 

久而久之,威虎熟悉了梅妈妈那淡然的体香,对她那亲切祥和的微笑和温暖如春的怀抱也心生喜爱。梅妈妈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调皮可爱的小宝贝 ,于是他们融洽得便像交融的水乳,缠绕的藤蔓一样,两颗彼此靠拢的心灵之间酝酿出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有时,她看着静静躺在怀里的威虎,看到他那一汪湖水般清澈的眼睛,一弯明月般洁白的牙齿,一颗樱桃般欲滴的嘴唇,她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亲骨肉——平安。那被深深埋藏在心底的剧痛也随之被唤醒。“平安,平安......”梅妈妈的嘴里默念着,泪水再也不听使唤。随着泪水流出的,是所有美好的回忆,是所有幸福的憧憬,是她感情上所拥有的一切,是她心灵上所寄托的一切......他们,都随着这些泪水无可挽回地流走。“平安。你现在怎么样了?你是生还是死?你是想念妈妈还是抱怨妈妈?你是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是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在世间飘荡?”一切思念,一切忧虑都交织成一首首凄凉的回旋曲,不断地拨乱着梅妈妈的心弦。 

  这时,威虎睁开眼睛,看到她忧郁的神情,马上伸出柔嫩的小手紧紧地抓住她,用清脆的童音问道:“妈妈,你怎么了?”真是一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梅妈妈连忙抹去脸上的泪水,给他一个勉强的微笑:“妈妈没事,没事。”威虎便很甜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钻入她怀里,又睡了。 

  时间就像猫眯的脚爪般轻轻地踩过,一晃就是十多年。在梅妈妈无微不至的呵护下,威虎已经长成了一个体型健硕的青年,让人怎么都想不到他是一个患过心脏病的孩子。年仅18岁的他,已经是一所刑警学院的见习警察。 

  那一天,梅妈妈和威虎像往常一样共度着祥和而宁静的早餐。威虎又滔滔不绝地向梅妈妈讲着刑警大队的事,梅妈妈一如既往兴致勃勃地听着,还不住地点头附和着。“最近,监狱来了一个才17岁的无父无母的孩子,叫陈平安,那孩子小小年纪不但吸毒,还帮助那些贩毒份子从事转货工作,哎~~~~~~真是世风日下!”威虎一边说,一边愤愤地捏紧拳头在桌子上捶了一下。梅妈妈听了心里一咯噔,出现一个很大的空洞. 

  "怎么了?”威虎看着她呆滞的眼光,关心地问。 

  梅妈妈双目凄然,声音低沉得就像齿轮的转动:“我的孩子在四岁时丢失,也叫陈平安,十三年过去了。今年他也该是十七岁了。”“啪嗒”一声,威虎的筷子掉在地上...... 

  一辆吉普车载着梅妈妈和威虎驶向看守所。冬天刚刚过去,道路上的积雪以被强劲的冷风刮光。路上的行人很少,车子在光滑的柏油路上飞快地行驶着。而梅妈妈还想让车子再快一些。恨不得一下飞到“平安”那儿。她的心里十分矛盾。她既希望那个陈平安就是自己的儿子,又怕自己的儿子会堕落到那中地步;她既希望能把自己多年的心声向他倾诉,又不知道见到他该如何说起。想着想着,她的心又紧缩起来,顿时又希望车子走得慢些再慢些。好让她有个充分的时间去做心理上的准备,使她能够接受他,宽容他,体谅他;去做语言上的思考,使她能够教育她,感化他,温暖他。然而,她的思维难以平静,就像蛛丝一样紊乱。就在她还忐忑不安,还心乱如麻时,车子已经开进了看守所的大门。 

  在会面所里,尽管梅妈妈已经做好了无数的猜想,但猛袭而来的悲寒还是使她全身像被抽空一样,怎样都站不稳了。她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孩子就是那个她怀念了好多年盼望了好多年的平安。但他脖颈上的那块胎记还是印证了这一切。她痛楚地想着十几年没见面的儿子究竟经历过怎样的沧桑会变得这般模样:警惕而深陷的眼神失去了光彩,嘴唇如同枯木让人感觉不到血液的流动,脸庞上丝毫找不到年轻人的青春美还布满了疤痕。曾经那柔滑的摸过她的被她亲过的小手,此时却可以看见几个针孔毒蛇般地向手臂上蔓延,这是长期吸毒着的特征。她可以想象到他的手臂上瘟疫般地布满了针孔,不,还有他的身体,他的腿,她觉得这些针孔就像一条条微细的毒虫一样在他的体内桓横着...... 

  平安也认出了她,他发现自己居然还不曾遗忘她,原来她缩小成了自己心室上一条小小的纹路,只是无法回复平整。两人如同雕塑般对望着,从眼瞳中射出的光很灼热,从铁窗中透进的光很毒辣,母子俩脸上的汗怎么擦都擦不完。终于,梅妈妈的嘴缓缓地张开了,说出的话虽然简单而质朴,却是憋了十多年的心里话:”孩子,你还好吗?妈妈想死你了,请你原谅妈妈的疏忽好吗?妈妈太糊涂了,居然让你一个人呆在那儿。” 

  平安的嘴角边掠过一丝苦痛的笑:“我还会好吗?当被你像牲口一样卖出后我还会好吗?” 

  “什么?”梅妈妈如遭晴天霹雳,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说完这句话后会有怎样的情景,有盈眶的泪水,有热情的拥抱,有亲昵的抚摩,总之场面会如同绘满春天的画卷一样温暖,可这副画卷却被泼上了一滩污水,洗不干净了,洗不干净了,这副画就像一杯纯净的水染上了最浓烈的毒药,全部都变成了黑色。 

  平安的回忆是千疮百孔的,一想起它们,他就会觉得有无限大的东西和极其巨大力量压在自己身上:“当你走后我一直都在那等,虽然有过一段焦虑,虽然我在电视上看到过父母丢弃孩子甚至卖了孩子的故事。但我终究还是傻傻坚信地以为你会回来,直到一个戴着黑墨镜的男人一把把我掳走,他对吓哭的我说:‘你妈妈都把你卖了你还哭个屁啊,你再哭我就把你掐死!’我才彻底地绝望。 
我被扔到一个隐蔽的小房间里,一个叫血海棠的女人阴阳怪气地对我笑着,笑得我全身发冷。你卖我的时候想过没有,我才四岁啊!对那么小的我来说离开了家庭要到哪里去寻找安全,寻找温暖?离开了亲人要到哪里寻找幸福,寻找快乐?这一切都是你的自私自利和冷酷无情造成的! 

  他们像喂牲口一样把我喂大,从我7岁开始,我每天都挨着砖头一样的拳头和瓦块一样的硬脚,吃着发霉的饭菜,一到晚上,我就被关到又脏又臭的厕所里,度过一个全是噩梦的黑夜。 

  后来,血海棠要我帮她的手下转运毒品。如果没有完成当天的任务,不但要饿着肚子,还要遭受一顿毒打。多少次,我被毒打后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我抱着被打破的头,胳膊,腿,悄悄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对着冰冷的墙壁哭泣。还没有办法看医生,只能看着伤口溃烂、流胧。多少次,我拼命地躲藏警察的追捕,却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家,我只能把那个毒窝当成避难所,那里面布满了肮脏的空气和丑恶的人群。 

  渐渐地,我也染上了毒瘾,我听过人们说这东西会把人给毁了,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被它毁了的,只知道毒瘾发作时的痛苦。那时,好象有无数只蚂蚁在我的血管里撕咬着,疼到无法忍受时,我会用放血等自残方法来解除痛苦。当我用手紧捏着破碎的瓦片时,一股股殷红的鲜血从我体内涌出,涌得我只剩下一副无比僵硬的躯壳和一段无比甜美的幻想。 

  都十几年的风霜了,你现在又来我面前惺惺作态。你这人心太狠了,即使是再狠心的人也无法这样对自己的儿子啊!” 

  平安的话就像锥子一样刺着梅妈妈的心。“妈妈没有,你完全都弄错了!”她在饮泣声中声嘶力竭地辩解着。 

  “这样的话谁都会说?难道杀人犯杀了人还会老实地供认犯罪事实?”平安的眼睛里漾满的是怨恨的毒汁。 

“会面时间结束!”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平安拖着沉重的铁镣一步一顿地走着。 

  “等一下!”梅妈妈激动得想穿过铁栏去抱住他,“就当一切都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会等着你,等你出来后给妈妈一个补偿你,爱护你的机会好吗?” 

  平安两条浓重的眉毛拧成一条疙瘩,紧紧地咬着下唇,从牙逢里挤出一句话:“我没有妈妈,我妈妈早死了,从她卖我的那天起,她就死了,我永远恨她!”平安向前走着,他能隐隐听到身后有一阵揪心的哭泣声,还能隐约感到有一道灼热的光穿透了他的后背。。。。。。 

  时钟的滴答声一声声有节奏、有规律地流动地流动,梅妈妈的心确实一次次忐忑地、不安地跳动。她常常表情僵硬地看着窗外,春天,正是一个阳光普照,绿草萌动的日子,而她的心情却异常地沉重和悲痛。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负债累累的赌徒,这债,是感情的债;是一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这血,是亲儿子的血。为了舒缓一下压抑的情绪,她打开窗子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墙角里那一株株嫩绿的小草印入她的眼帘。经过严寒的风雪,小草本来早以枯倒。但冬季刚刚过去,天空微露淡蓝的晴,在春风的吹拂下,小草又生机勃勃地挺立起来。她想,大概平安就是那被摧残过的小草,希望我的母爱能化作春风,化作阳光给她带来复苏。。。。。。。。。 

  平安未满18岁,法官又念在他其情可悯,所以才两年就迎来了平安出狱的日子,梅妈妈交杂着无限的喜悦和忧思赶往了监狱。再次看到平安,他已高出了一头,艰苦的劳动把他锻炼成一个拥有粗旷身躯的青年。田野的劲风骄阳,给他曾是苍白的脸上镀上一层紫铜色。头剃光了,身着质朴,用他那深陷的眼神迷惑而警觉地向四周张望着。 

  梅妈妈股起勇气走上前去,伸出了右手:“孩子,来,跟妈回去。”说这话时,她怀里就像抱了只小兔子,上蹦下跳的。 

平安向后退了一步,抿着嘴,皱着眉,深思着:“要是自己不回家,在这动乱不安的社会他还能到哪去?志气能值多少钱,能当饭吃吗?能换来安稳的生活吗?”想到这里,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极不情愿地把手臂伸了出来。 

  梅妈妈笑了,笑容温馨得如同阳春三月的清风。她把平安抓得很紧很紧,生怕稍一放松他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老远。她心里想着:“我一定会很小心,不会再让你飞,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迷失的小鸟终于归巢,梅妈妈把自己的每一份关怀,每一寸温情交织成天罗地网来包围这个巢,让它在春天里充满了轻风,夏天里充满了树荫,秋天充满了喜悦,冬天充满了暖阳。可小鸟毕竟被凶残的老鹰驯养了太久,充满了野性,再加上仇恨的火焰,让他长出了一双黑色眼,一排尖利牙!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威虎不在,母子俩的相处就以梅妈妈的爱,平安的吼甚至是打为主。可是梅妈妈无怨无悔,无声无息忍受一切,她坚信自己的感化和教育终有一天能净化平安被玷污的灵魂。 

  冉冉而升的旭日又送来了一天新的光明,也送来了新的希望。和煦的春风中那稀疏的杨柳的倩影给梅妈妈家的窗前抹上了一层春天的气息。 

  今天是平安的生日,天刚蒙蒙亮,梅妈妈就拖着疲倦的身体走进了厨房。小小的房间、微微的光亮、瘦瘦的身影还有那永不停息的切菜声,为了平安,梅妈妈是从来都不知道疲惫的。 

切菜的声音在平安的耳边回旋着,他不由得记起自己小时候每一次生日时,梅妈妈都会早早地走进厨房,然后,他就坐在桌前托着小下巴,滴着口水等着妈妈把美味送上桌。想到这,他忽地觉得那一排排劳动的音符仿佛旋转的阶梯将他送上天堂。于是,他悄悄地走到厨房旁,偷偷地看着她做菜。他的内心笼罩上了一团又一团的疑云,如果她不是真心地爱我,为什么可以任我骂她,吼她,甚至打她?而且还毫无怨恨地为我做一件又一件事?其实他何尝又不想梅妈妈对他是真心的爱呢?一个受尽磨难的孩子对爱的渴望会有多么强烈啊?就像虚诚的信徒企求主的庇佑一样。 

  突然,那劳动的音符被梅妈妈的一声尖叫打断了——她不小心割破了左手,立刻放到嘴边吮吸起来。平安的心一揪,几乎要冲上去。只见梅妈妈轻轻地吮吸了几下,又继续切起菜来。平安忽地觉得这个季节的风忽然吹得格外的温馨,把他的心吹得柔柔的,把他的眼睛吹得湿湿的。 

  饭菜终于上桌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摆在平安的眼前,梅妈妈做的都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菜,可他的注意力却停留在梅妈妈的手上,怎样也无法转移。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殷红殷红的鲜血挤压出来,刻在雪白雪白的纱布上,犹如艳若玫瑰的刺青。一下子,往事的回忆包围了平安,犹如呢喃不息的轻涛:有一次,他发了高烧,妈妈日夜守在他的床边,用她的手紧紧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把她那最深沉的爱化作最温暖的力量通过手来传达到他体内;小时候,他和妈妈去逛超市,看到变形金刚的玩具,蹦跳着跑过去,欢笑着把它拿在手上,但看到标签时,依依不舍地将它放回去。这时,妈妈毅然把手上拿着的妇科用药放下,拿起了他放回的变形金刚;每一个下雨的放学路上,妈妈总会用她的手替他撑起一把小伞,雨水总是滑过他左边的肩,淋湿她右边的脸;妈妈的手并非每次都是温柔的,记得有一次他回家晚了,妈妈气愤地把手扬到空中,却舍不得落下,她滚烫的泪水砸在他的脸上,疼得他的脸快要裂开,从那以后,他每天都会早早的回家...... 

   这时,梅妈妈看着发呆的平安,用她的手紧握着他的手,亲切地说:“怎么了,妈妈弄得不好吃吗?你快吃啊!”此时平安一直紧绷的眼泪终于决堤,一切的仇恨,一切的误解在这顷刻间都烟消云散,灰飞湮灭。 

  “妈!”他一头扑到梅妈妈的怀里,梅妈妈的眼睛瞬间被感动的泪水滋润了。这是一个怎样的拥抱啊?像是小鸟拥抱天空,又像是鱼儿拥抱大海,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人说爱是永恒的,因为瞬间就是永恒!在这个祥和而宁静的早晨,小小的房间里产生了一道无形而充满力量的光芒,正是这种光芒将整个黑暗撕得支离破碎,将整个世界装饰得多彩多姿...... 


  光阴如梭,白驹过隙。梅妈妈把自己手上积攒的一笔钱拿来给平安做了学费。平安怀着无限的憧憬和好奇的心情背着书包走上了学堂,一路上他为自己能和别的孩子一样过上快乐的生活而笑遂颜开。 

  可是,刚开学他的就碰着一鼻子灰。他刚进作进教室里,就有好几个同学躲着他,甚至还有些同学偷偷在角落里七嘴巴舌,唧唧喳喳地议论着他的“光辉史”,“创业史”。这让他第一次踏进校园就对这个的“教育环境”感到失望。这种“教育环境”又唤醒了他的失落,他的悲观,他的怨愤。好在平安的班主任孙老师对学生观察入微,体贴细心,他无愧于他获得的先进教师,优秀班主任称号。 

  平安来学校不久,他就立马发现了那些戴“有色眼镜”,长“三尺长舌”的学生。于是,上课时,他便用严肃深沉地语气开导了这些学生:“同学们,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有不好的过去就躲避他,孤立他,甚至害怕他。人之初,性本善良,一个人受到环境和教育的影响可以成长为祖国的栋梁,也可以成为祖国的祸害。正因为平安同学受过在极其不良的环境中成长过,我们就更要理解他,帮助他,我们不能因为他犯过错就一辈子就给他带帽子啊!正所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火能烹煮事物也能焚烧万物!我们不能因为水翻过船就放弃水,不能因为火烧过房子就隔绝火!同学们请记住,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把水和火引入正途,而不是把他们诱入邪恶啊!”孙老师的一席话让每一个“有色眼镜”和“三尺长舌”包括平安在内都如井底之蛙蓦见天地,有了如坐春风之感。平安更是对孙老师有着说不出的感激,他由衷地感谢梅妈妈和孙老师给他带来的雨露恩泽。黑暗的角落给了他一双黑色的眼睛,他开始用这双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 

  狭窄的厨房里有着一个虚弱的身影在忙碌着,正在做菜的梅妈妈面色越来越虚弱,终于,她身子一斜,倾倒下去。 

 “妈,您怎么了?妈?”威虎赶过来,痛惜地将她搂在怀里。 

  “妈不要紧,妈休息一下就会好了。”梅妈妈用极大的力量忍住疼痛,可是却遮掩不了病态的脸色。 

  “妈,您看您的脸都苍白成这样了,您有什么病就不要再瞒我了啊!”威虎的泪水在眼中难以遏制地颤抖着,”您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啊?” 

  “妈只是心脏有点小问题,痛一下就没什么事了。”梅妈妈挤出一个微笑安慰着她。 

“妈,这种病是不能拖的啊!”威虎恳求地对她说道。 

  “妈真的没事,我们不是那有钱人家,不能有点病就往医院跑,我们支付不起。” 

  威虎沉痛地把梅妈妈扶到床上,他知道她不去治病的原因都是为了平安。平安,妈妈对你如此深的爱,你能感受,能理解吗? 

  威虎帮梅妈妈盖好被子,朝房间外走去。他满怀忧虑却不忍心回头看她一眼,他觉得她躺在床上的模样就像一条蜷缩着的小虫,那样的孱弱,那样的可怜,让他的内心涌上一阵极大的痛楚。 

  严冬又如期而至,平安哈着手走在白雪皑皑的大地的大地上,纷飞的白雪让他的身上结了一层霜花。就在这样的天气里,血海棠的手下幽灵似的从雪地里冒出来,把他“请”回了毒窝里。血海棠给他留下句富有杀伤力话:“你每星期抽空来‘妈妈’这坐坐,‘妈妈’喜欢听‘故事’,你给我多讲讲你威虎哥那的‘故事’。如果你不来,要‘妈妈’去‘请’你的话就不好了。记住,这是我俩秘密,如果泄露出去的话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就这样,平安的生活周旋于家庭,学校和毒窝之间。可怜梅妈妈和孙老师如丝丝春雨般教导,感化着平安,可每次平安一去毒窝里打个转,他们的努力转眼之间就变得微不足道,甚至是付诸流水,就像辛勤的园丁挥汗洒血,用十年的时间来培植一棵小树,可是转眼之间也会毁在砍树人的铁斧钢锔之下啊! 

  如墨的晚色一如既往地扩散开来,房间里的几盏灯光拼命地释放着,可它与这庞大无比的黑夜相比,还是显得太虚弱无力了。此时,正梅妈妈帮平安清理屋子。结果,她在平安的枕头下发现了一根针管,她曾经无数次在新闻中,在电视剧中看到吸毒者使用这丑陋的针管。当看到罪恶的毒品通过肮脏的针管注射到吸毒者体内时,她会觉得义愤填膺,会觉得惨不忍睹。而今天,她却在自己家里,在自己儿子的枕头底下看到了这恶贯满盈的道具。她仿佛看到毒品通过针管来吸干平安的血,啃光平安的骨头,腐蚀平安的灵魂和血肉。 

  这时,平安走了进来。梅妈妈气愤地走上前去,把巴掌狠狠地扬在空中,却半天都落不下来。梅妈妈的眼睛红了,平安的人呆了。终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平安的脸上,她的眼角滑过一滴清泪。平安的一瞬间泪涌如泉,他一转身,猛地冲了出去。留下梅妈妈僵滞在原地。 

  马上,威虎跑进了房里:“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妈妈余怒未消地把针管呈在他面前:“我原以为那孩子把毒戒了,为这个我有多高兴啊!可是,你看这个,我看到这个时,心都要碎了。” 

威虎摇着头,叹息得是那样的感伤:“妈,你好糊涂啊!你错怪平安了。今天,平安在路上帮我抓歹徒,挂了彩。我怕他伤口恶化,买了些药和根针管给他。可是,你不但不表扬他,不抚慰他,还......” 

  “啊!”梅妈妈傻眼了。 

  “你看这个,这是我从他的日记里抄来的。”梅妈妈接过威虎递来的纸条,打开来,上面有一首“改名诗”: 
“旧我死血狼,[血狼是毒贩们给他的外号] 
新我生平安; 
妈妈对我好, 
平安要学好。” 

  梅妈妈盯着这首“改名诗”,心里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为了拯救平安,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眼见平安就要洗心革面,可她却......此刻,她鼻子一酸,泪水不住地涌上了眼窝,这是幸福和悔恨交织着的泪水。当幸福和悔恨交杂在一起时,给人的心灵带来的煎熬是最大的。 

 “平安!”梅妈妈痛心地喊了一声,不顾外面正是雷雨交加的黑夜,冲了出去。 

  屋外雷声滚滚,梅妈妈本来就虚弱的声音在这巨大的雷声中就更显得苍白无力了,她的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终于,她眼一黑,脚一滑,昏死过去......
在毒窝里,血海棠也趁此机会加强对平安的“教化”。皮鞭的抽打声和叱呵声在这个小屋子里格外地嘹亮。 

  “说,是谁在你四岁时残忍地丢弃了你?” 

  “说,是谁让你不能过上和别的孩子一样幸福的日子。” 

  “是梅秀贞!” 

  “说,是谁在你最需要关怀,最需要鼓励的时候狠狠地抽了你一个耳光?” 

  “是梅秀贞!是梅秀贞!是梅秀贞......”在这个黑夜,皮鞭的抽打声,血海棠的斥喝声,平安的惨叫声,交杂成一首凄惨哀绵的追魂曲,这声音冲出了窗外,冲向了夜空。连“轰隆”的雷声听了都甘拜下风;连闪耀的群星听了都惨淡无光! 

  梅妈妈被威虎抱到温暖的床上,已经躺了几天。当她睁开眼睛时,胸口还痛得厉害,她有一种预感,自己的病熬不了多久了,可她此时更担忧的却是平安的去向。这时,门被“咚”地撞了一下,威虎打开门,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平安...... 

  平安被抱到床上修养了好几天。梅妈妈身体刚好些,就起身帮他熬鸡汤。平安醒来,呆呆地看着她忙碌的瘦弱的背影,脑子里满是疑惑,他心里在问:“她到底爱我吗?”他缓缓地起身,来到了梅妈妈的房间,他想在这里找回一些童年的甜美回忆。他坐在温暖的床边,伸出手在柔软的枕头上抚摩着,枕头上散发出一种柔和的熟悉的气息,他曾经无数次在这种气息中被妈妈拥入胸怀;他曾经无数次在这种气息中进入甜美的梦乡。一瞬间,一股暖流触电般地涌上了他的心头。但枕头有一处似乎硬邦邦的,给他很不舒服的感觉。他掀开枕头,一把乌黑的枪出现在他的视线。他曾经无数次在被警察的追捕中看到过乌黑的抢;曾经无数次在乌黑的枪下,与死神擦肩而过。这枪让他深恶痛绝,让他痛彻心扉。而这一次,却在自己家里,在自己亲母亲的枕头下发现了这乌黑的枪。一种近乎于绝望的感觉涌上了她的心头,他忽然觉得自己原来一直都不曾被这个社会接纳过,他又一次感到被整个世人抛弃了,被整个人间隔绝了。眼睛疼的很厉害,大概是想要流泪了吧,可他却没有一滴眼泪可以流出来,如同他的抽泣,他的喘息一样。所有的痛苦都像长满锐刺的藤蔓植物在他的体内迅速生长,蔓延,纠结,没有一点可以逃逸出来。 
这时,梅妈妈拖着疲倦的身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走来,虚弱的脸上堆满了病态的笑容:“孩子,你快好好躺着,别到处乱走,来喝喝妈妈熬的汤。” 

  平安的眼中根本看不到这碗鸡汤,在她的心底只有那把乌黑的枪。她觉得她的虚伪就像那罂粟的果,透过她虚伪的笑容一点一滴的滤过来,鼓惑他,毒害他。感情原本美如珠链,而此时却成了饶颈的锁链。刹那间,仇恨和痛苦的潮水汹涌而来,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一下子,闪着彻绝寒光的刀子插进了梅妈妈的心窝,她像一个折断了羽翼的天使一样惨烈地跌倒在血泊里,平安的身上涨开了一朵又一朵鲜红欲滴的花。 

  梅妈妈的眼里闪着悲哀的泪光,喃喃的话语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我可怜的孩子,妈妈好舍不得你,可妈妈非走不可了,妈妈用尽了全力还是拯救不了你,你不要怪妈妈好吗?” 

  平安突然很想叫她一声妈,当她温柔的指间在他的脸庞上滑落时,当她慈爱的目光在他眼中失去光彩时,当她的眼泪在打在他脸上,支离破碎时。他真很想很想叫她一声吗!但当“妈”这个字到了他的嗓子眼时,他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样,那是仇恨和痛苦在他身上种下的根,附上的魂,它们像无数的毒蘑菇一样把他的声音睹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一点可以挤压出来。。。。。。 

  梅妈妈一直都以为自己会死于心绞痛,像一只被烈火灼烧的小虫,抽蓄着颤抖着动不了了。可她从没想到自己不是死于一个正常人的死,更不会想到是死在平安的手上。她和所有将死的人一样积蓄着最后的气力,不过,她确是用这最后一丝气力盯着平安离去的背影,他再也不会知道,当他降临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有一位母亲发誓要为他摘星星、揽月亮;他再也不会记得在他怕黑的夜晚,有一位母亲紧紧将他搂在怀中入睡;他再也不会知道当他呆在监狱里时,有一位母亲无数次得幻想着要让他重新过上健康幸福的生活;她也不会知道她为他忍受了多少次心绞痛;她更加不会理解,她对她的爱就像湖水一样深一样纯净,即使是死在他手上她也是带着对他深深的眷恋与忧虑离开。她是他的木偶,他牵动着她的无数根心弦,今天,他终于把她的最后一根心弦生生、生生地拉断,她再也站不起来了。她看着他的背影,那个黑洞洞的背影不断带走属于她的那一片天空,连一片云彩都没有留给她,剩下的只是她那双睁得大大的怅然若失的眼睛......

今天是母亲节,威虎怀着美好的心情,捧着一束束粉红的康乃馨向家中走去。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让天底下每一个有良知的儿女都痛心的场面——梅妈妈正倒在血泊之中!他的笑僵死在脸上,身上的血一下子感觉不到流动。他冲上前去,抱着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妈!妈啊......” 

  梅妈妈凭着最后的一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威虎狂喊着:“是谁,是谁下的毒手?是不是平安?” 

  梅妈妈嘴微微地抽动着,苍白无力地说:“你虽然不是我的亲骨肉,但这些年来我早以把你当亲骨肉来对待。平安是我的亲儿子,你们就像亲兄弟一样,所以请你原谅平安吧。你们对我来说,一个是手心,一个是手背,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你恨平安的话,我在九泉之下都不会安心的!平安是一个很可怜的孩子,也是一个很聪明、懂事的孩子。如果不是我的疏忽丢失了他,如果他没有那段沉痛的记忆,如果我不抽他一个耳光,如果在他身边有一个爱护他,教育他的人,他现在一定是祖国的栋梁之才,这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啊!” 

  梅妈妈还不放心,又气若游丝地说道:“还有,你一定要向法官求情,不要判他的罪,我不怪他,我一点都不怪他啊!” 

  威虎一边哽咽着,一边不住地点着头。梅妈妈很吃力地伸出手擦去威虎脸上的泪水:“你别哭,你千万别哭,你一哭,妈妈的心都碎了!”然后,她就像扭断了脖子的天鹅倒在他怀里,永远,永远都抬不起来。 

  “妈!”威虎的哭喊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响彻寰宇。他把头紧紧、紧紧地贴向梅妈妈,好象孩童时的他最需要温暖,最需要呵护时,紧紧地依偎向她的胸怀一样!威虎把目光投向梦魇般的天空,第一次觉得世界没有了一丝生气:灰色的霓虹 ,暗淡的星星,连月亮的光都是惨白色的。突然,白雪漫天飘落,犹如纷飞的扬花。是天为这为好母亲感动而落泪?是地为这为好母亲戴孝而飞花? 

  几天后,平安向警察局自首,并交代了血海棠的几个重要贩毒场所。要是平常,就是屈服于血海棠他也不敢说的,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警方通过线索顺利地抓获了血海棠。本来他是代罪力功,可以请求减刑。可他却放弃了一切上诉的机会。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被一棵千年老树的根缠住,那曲折盘旋、僵硬老化的根把他缠在最深、最阴暗的地方。 

  执行平安死刑的那天,威虎缓缓地走到平安身边,狠狠地盯着他,厉声道:“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平安昂起头,大声地申辩着:“我错了什么?是错在从小就被母亲狠心地丢弃,还是错在在毒窝里过着非人的生活,还是错在亲生母亲藏着把枪对付我......” 
他还想理直气壮地说下去,威虎拦住他,给他一堆花花绿绿的单子。他看的到这些单子是梅妈妈卖血的单子,是梅妈妈帮他买戒毒药的单子,他的脸上一片惊愕。 

  威虎痛心地对他说:“妈妈她是没什么钱,可为了帮你戒毒,为了供你去读书,她连自己得了心脏病都自己忍着忍着,还不让我告诉你。你知道她的脸色为什么老那么苍白,身体为什么老那么虚弱吗?因为她是在用卖血的钱来培育你啊!你被毒贩的谎话骗了,那把枪也是我酒醉后,她怕我犯事拿走的!可是你,只知道不断胡乱地猜疑她,误会他,甚至向他下了毒手,你还是个人吗你?” 

  听完这一席话,平安的泪水绝了堤似的涌出,他没想到自己还可以流泪,他以为自己的泪在几天前就流干了,他流的都是心泪。而此时,心泪终于变成眼泪流了出来。这是觉悟的泪水,是悔恨的泪水,觉悟和悔恨所产生的力量是无穷的!可他觉悟得太晚也悔恨得太晚了。他双眼充血,撕心裂肺地喊出一声他十几年来的第一声“妈”,也是他短暂生命中的最后一声“妈”!枪声响过,这声音嘎然而止,花花绿绿的单子掉了一地。 

  平安用扩散的瞳孔望向天空,脑海中闪过最后的思维:“等待母爱,哪怕一次也就足够;等待母爱,哪怕一次也就永久。可当母爱重新回来时,我却偏偏不懂得珍惜!妈,我听说伟大的人死后都是‘尸留大地,魂系长天。’如果您在高高的苍穹上看着我,您还能再宽恕我这个禽兽儿子一次,还能再爱我这个禽兽儿子一次吗?” 

  威虎呆呆地看着倒在这个倒在血泊里的人,这个他可以叫一声“弟弟”的人,仰天长叹一声:“天啊,这到底是谁的错,到底是谁的错啊!” 

  夜很深了,威虎还痴痴地靠在窗台上,捧着那在母亲节买的,还没来得及送出的康乃馨,撼然泪下。群星的光辉和万家的灯火把这美丽的城市闪烁成一片幻影。在这幻影之中,他仿佛看到了梅妈妈的笑,笑容如同撕裂的晚霞般温暖。他好想拥抱她,可她却被黑夜隔开,被泪水隔开,被死亡隔开。 

  “妈妈,这是儿子献给您的礼物!”他伸出手,把那一大捧康乃馨逐一投向旷远的星空。它们在风的叹息声中久久地回旋着,如同一只只哀鸣的飞鸟,它们在凄惨地叫着:“妈!妈......” 

  威虎在不经意间又注意到平安的“改名诗”: 
“旧我死血狼, 
新我生平安; 
妈妈对我好, 
平安要学好!” 

  从这首诗中他可以触摸到他细微的情感脉络,这些脉络是那样的真挚,就像被阳光洗涤了千百次一样纯洁。他不禁想一个善良纯洁的孩子究竟是怎样会变成一个杀人凶手的,如果自己没有被妈妈收养,自己是否也会变成那样呢?俗话说得好“四脚子人不如畜,二脚虎比子更亲”,关键要看从小受什么教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