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之三人成行--钢七连三巨-----7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7:48:17

 


很多人看《士兵突击》都会哭,曾经总结过三个主要泪下点,一是班长复员,二是七连解散,三是伍六一弃权,如果这三个地方你不曾感动到流泪,本年度最佳狠心奖估计非你莫属。 

可是《士兵突击》并不是一个悲剧,所有的眼泪都是因为感动和震撼而流淌出来的,全片的基调是一种阳光而励志的。那些纯爷们在火热的军营中朴实自然的火热生活,感染了观众,感染了你我。在这部电视剧中,观众可以很深切地感受到,虽然泪流满面,但生活的主体不是眼泪,欢笑和快乐流淌在30集中的角角落落。 

记得曾经有朋友说过,快乐和爆笑不一样。在《士兵突击》中,爆笑的台词和场景比比皆是,很多时候都能让观众如我一样,笑的前仰后合,“跟神经病似的”。可是,有时候闭上眼睛去回味的时候,那种温暖的快乐的感觉,竟比纵声大笑还要感动我心。 

在整个剧集中,大概在前期的钢七连部分,是最为快乐的一段,仿佛是一部交响曲中轻快悦耳的小快板。这也就是连长那句“年少轻狂,幸福时光”的由来。 

真是很快乐啊,一位骄傲的、年少轻狂的连长,带着他的一群骄傲的、年少轻狂的士兵们,冲杀在火热的训练场、演习场上,枪炮齐飞,战车轰鸣,爬高跃低,大汗淋漓,浑身上下带着尘土和太阳所烙下的热印,通通透透地散发着火热的战斗精神。这种艰苦耳昂扬的军营生活,再苦再累,也是这帮年轻人所追求的、所梦想的,是他们心甘情愿去奉献的。 


那段日子,花是香的,天是蓝的,风儿也温柔的,太阳比任何时候都耀眼,都温暖,在之后的某个时刻穿透记忆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就想微笑。 


钢七连,就说这样一段任何时候回忆起来都觉得快乐幸福的时光,而钢七连的“三巨头”,则是这快乐时光中最鲜明的代表。 

连长、班长、班副。 

高城、史今、伍六一。 

这就是我们常说的钢七连的三巨头。 

虽然钢七连的士兵那么多,有台词有份量的角色也有那么多,可是一提到钢七连这个名号,一提到钢七连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一提到钢七连火热的幸福生活,立刻浮现在脑海中的,恐怕就是他们三个了吧。不是要忽略许三多和成才,或者指导员洪兴国,战士甘小宁、白铁军和马小帅他们,他们是钢七连的根本,是钢七连的基石。只是,由于电视剧中角色塑造的侧重不同,钢七连这个优秀集体的精神就集中体现在了这三个人身上。 

“三”这个数字非常有意思。人说“无三不成几”,“三”大概是一个“群体”中最小的数量单位吧。黄金分割比例中有三,金三角也是三,前者是展现几乎一切事务最有魅力的比例,后者则是一个最稳固最坚定的结构关系。 

“钢七连三巨头”就是一个浓缩了大群体精华的一个最有魅力、最稳固的一个小群体,无论是在感性抒发上,还是在角色塑造上,三个人的个性、形象和角色分工相互映衬、相互补充、相互烘托,最大限度地爆发了每一个人物的魅力,也使得这个观众从这个小群体上,看到钢七连整个大群体,以小见大之中,更显光芒四射。 

从角色设置来说,连长是这个“铁三角”的核心,他的身上集中体现了编剧导演想表现的钢七连精神和军魂,他的气质就是整个钢七连的主要气质;班副伍六一则是“钢七连”气质在士兵基层中的一个代表,一般这样的角色往往会在很多方面与“核心”的气质相当的接近,是贯彻“核心”思想和意图最彻底的那一个,也是“核心”的气质和精神在基础层面的一个缩影和一个延续,同样也是用来更加坚定“核心”精神和气质的一个关键。 

但是,如果整个小群体的精神气质都是走连长和班副这个路子的,未免有些过于刚硬、过于尖锐、过于“摧枯拉朽”,往往还会因此而显得生硬和容易折断。这样的话,这个“金三角”中另一个关键人物――班长史今就显得格外重要。 

象班长这样个性的角色在这个小群体中的一个很主要作用就是用来缓冲类似“连长”和“班副”“刚”的一面所造成的某些缺陷、填补一些空白的,也是将这个小群体“刚硬”的气质中带来“柔韧”特色的,就像烧得太旺的火苗上浇点清凉的水,让人又能因热血而激动、沸腾,又不至于因过热而灼伤。 

这么一来,这个小群体的形象就显得更加饱满,更加层次分明、有血有肉,也更加的刚柔相济,具体到人物身上,感性一些说,对于七连这个钢铁巨人,连长是魂魄,班副是钢骨,班长是血肉。 

很喜欢连长、班长和班副在一起时候的那种相投相契、相互支撑的感觉,意气风发又情投意合,既有上下级的分寸又有亲兄弟一样的血脉相连,男儿的壮志凌云中糅合了情深意切和荡气回肠,看着是那么轻松快乐,又那么温暖和感动。 

都说连长喜欢尖子兵,班长和班副,一个是连长口中“最好的兵”“最好的班长”,一个是闻名702团的“钢七连最生猛的兵”,一颗“穿甲弹”,按照这种表面的成绩,这两个人确实应该是连长所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兵。 

可是,真的仅仅是因为他们俩的成绩好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是钢七连的连长,那个被人称为装甲老虎的家伙,他那一身威风凛凛的铁甲之下,包裹的却是一颗兄长一般柔软的心。 


很多时候,连长、班长和班副,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会给我一个“兄弟”的感觉:一位当家作主的大哥,带着两个心爱的宝贝弟弟。 

这两个个性迥然不同的兵,一柔一刚,都是代表了连长自己所喜爱、所推崇的优秀品格,班副这方面不用说了,那简直就是小一号的连长,只是更加倔强,更加生猛,而班长身上同样也有着老七所具有的的争强好胜、荣誉感强烈等特色,他还有老七和班副所没有的,或自己所不能达到、但非常欣赏的优秀品质,比如温厚、耐心、巨大的包容、默默奉献等等。 

同样,班长之所以能和连长、班副这样的刚烈个性的人成为朋友,也是因为他们身上所拥有的品质,是他所没有,但非常非常欣赏的,比如强烈的自尊、烈性和血性等等。连长是连队的一面旗,班长对三多形容连长有这个、有那个的时候,简直把他说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在他心里,在班副心里,连长就是他们崇拜而倾慕的偶像和高度。连长是班副的榜样,是他努力想去达到的高度,而班长则努力去帮助班副达到这个目标,同时也努力去完成连长的梦想。 

可以说,他们三个人身上的共性和差别把他们紧紧地联系起来了。  

说不出在连长心中,班长和班副他更宝贝谁,即使他在那里发火大喊:“我可以用全连任何一个人换他”的时候,仿佛也不能说他宝贝班长比宝贝班副多一些,因为如果班副面临到班长当时所面临的情况,连长也会不假思索吼出同样的话。 

似乎班长更容易跟连长亲近,这大概是班长温厚的个性和好脾气所致,很多时候,班长跟在连长后面,就好像一个崇拜老大的小弟弟一样,紧紧跟随,察言观色,“讨好卖乖”,怕被骂,又想得到表扬和肯定,连比他小的班副在连长面前都没这么屁颠屁颠过。 

而连长则跟谁都摆出一副“正眼都不搭理你”的样子,谁都给脸子看。可是,每当他心情好的时候,每到他要得意洋洋的显摆他的那些宝贝的时候,他最常提到的一个名字就是:“史今!” 

“史今!咱们连,立过几次集体一等功啊?” 

“那全是是尖子兵啊,那都是象史排长这样的!” 

“史排长,去年四月反坦克演习,你们班收拾掉多少辆坦克?……你看这就是现代军人加科技含量的结果么!” 


就连无法摆上台面的、新兵连内定尖子兵的小诡计得逞了,也是一仰头喊一声:“三班长!”然后得意洋洋的揽着这个宝贝兵的肩膀,一脸坏笑着显摆:“你说那红三连怎么想的呢?” 

而班长在这些时候,要么也带着得意在全连期盼的目光中高高兴兴地应上一声:“三次!”要么偷偷拍一下正襟危坐的班副,两个坏家伙鬼鬼祟祟地悄悄把头往一起凑想要调侃连长又在显卖;要么带着很厚道的表情嘿嘿低笑,想认真提出自己的看法,却被连长一巴掌拍在后颈,又疼又吓地哎呀一声跳起来。 

太喜欢看班长面对即将刮起台风的连长,呲着白牙,无比清白、无比无辜地嘿嘿一笑了。这个招数是班长特有的,专门用来抓连长外钢内柔的“弱点”,基本一抓一个准。班副有时候也会使这一招,可是他不够无辜,笑起来带点小痞劲儿,所以连长对班副这一招的防卫程度比对班长的高的多。 

“刚才那个兵咋回事?谁招的他?” 

刚与三多交手就被三多投降姿势气的半死的连长余怒未消,一路揉着被三多撞痛的肚子――在人前还不好意思揉――一路带着“不追究不姓高”的架势连连追问,态度还是一贯的不耐烦。心虚地跟着屁股后面没话找话的班长本来以为借着看战车的岔子能暂时唬过去,却还是被连长叫了回来,一时有些慌张,嗫嚅了半天觉得无法逃过了,只好带着超级无辜的表情,小兔子似的,露出白牙冲连长无声一笑。笑了一下,还是觉得底气不足,在连长那“我就知道是你小子!”的眼神下,收敛了笑容,可怜巴巴地吧嗒吧嗒嘴。 

想来连长早就提醒过班长在有些时候不要那么善良,想来以前班长也干过这样一时心软给自己找上一堆麻烦的事情,所以连长一听之下,看班长那眼神比较接近拉过来直接踹地上暴打一顿:“你咋又不听我话呢?你咋又干这种事呢?你咋就不长记性呢?” 

班长则望着连长不安地吧嗒着嘴,知道连长想揍自己,只能一筹莫展地无声问:“人都选来了,连长,你说下一步我该咋办?”那样子,跟后来一个鸡蛋毁掉演习之后在连长办公室里那句可怜巴巴的:“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一样,心虚,不自信,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没有好结果,指望着连长能给他出个好主意,帮他收拾一下残局,哪怕能给一个好脸色也能放下一半的心。 

从连长这边来说,他宝贝班长,他护着班长,他总怕班长吃亏,有很大一个原因是班长身上有许多许多他所看重的好品质,其中很重要的就是“看多想多做多,可啥事也不说”。班长是一个默默奉献、不大会为自己争取和着想的人,连长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不为自己着想,连长就得为他多着想那么几分。 

“我怕他,我怕对不起他!” 

“你说你说,你说我办!” 

“我知道我不该以自己喜好为大,可你知道我在乎演的是什么!” 

“你知道啊?这是我最大的顾忌!” 

最在乎的是什么?最大的顾忌是什么?就是怕军队精简裁军,班长到时间复员专业离开部队。 

连长对自己手下的这个宝贝了解的太深刻了,虽然还不知道许三多就是以后那颗定时炸弹,凭着班长的温厚个性,和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一但将这个如此笨拙的孬兵分给了他,肯定会牵扯班长的精力,拖下全班的成绩。所以,即便班长一双眼睛带着恳求,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连长还是拍案而起,断然拒绝。在听到班长赌气说不知道他顾忌的是什么之后,连长刷地扔下手里的烟,一下子就冲到班长面前,把他脖子一掐,大声质问:“你说什么呢?什么你不知道?” 

可恶的小兔崽子,你居然说你不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很多时候都在想,连长对班长下手真挺狠的,当兵这么多年都练出铁砂掌来了,不管是真生气还是表示一下亲热,随手一拍就能让人呲牙咧嘴半天。。一开始被三多气了一个倒仰的时候,一把将准备跟他敬礼的班长一把扒拉到一边,根本不管身边有那么多新兵看这;随便拍一下,也能把班长拍得呲牙咧嘴地大叫起来;这一把冲过来掐住脖子,就能把班长掐得喘不过气来直咳嗽,连随手抚摸一下班长的脑袋瓜,也能吓的班长一缩脖――瞧瞧班副在旁边那眼神:“我同情你,班长,可是只是个班副……我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你。” 

连长有他的威严和底线。一到关键时刻,班长不是不怕的――不但怕,还不是一般的怕。 

“你大点声!”同样还是不耐烦的语气,不过就是稍微加重了点严厉,刚才还又朝班副摔抹布,又赌气的班长就不敢再犟了,站起来低声重复:“全班战士的一切。” 


全剧中,倒是很少看到连长对伍六一下狠手,最多在胳膊上轻拍一下。 


班副也是连长的宝贝,可是,从各个方面都看的出来,他跟班长的感情更好些。这三个人就像一串糖葫芦,连长欺负班长,班长欺负班副,班副……他就忍着。 

狐狸的话说:“这就是食物链。

 班副是全连军事素质最好的兵,看样子比班长更好,他是班长带出来的,是连长最宠爱的宝贝。因为个性关系,他不会象班长那样跟在连长身后屁颠屁颠的扮“无辜的小白兔”,但他能腆着脸嬉皮笑脸地缠着连长硬让他抽自己的烟,好好评价自己。 

“你,宁折不弯,我喜欢!这个谁刚来部队吧,都是别样的世界,一无所有,所以这每个人的自尊心变的很强了,可是你太强,你凡事都要求成功这搞不好就要失败!” 

连长一通话说的班副直发愣,小豹头昂着,小环眼吧嗒吧嗒地眨着,很疑惑地看着连长不说话,隔一会儿,嘿嘿笑起来。 

“想不明白吧,慢慢想!”连长伸手啪啪拍了两下他的小豹子,“这是我爸送给我的临别赠言,我想不明白也做不来,送给你了。” 

 就这一通话,很明显地告诉观众,这两个军人他们是有多么的相似,个性和为人处世的方式方法,都同出一辙。连长想不通他父亲给他的赠言,转头就送给了班副,好像一个什么交接仪式一样。两个如此相似的人,那时候还都出于一种风华正茂、顺风顺水的幸福时光中,头上有好领导,身边有好战友,手下有宝贝兵,即使艰苦也很满足,谁还去管这“搞不好要失败”的几率有多大啊?在他们两个人的字典里,什么是失败?不知道!在他们心中,哪种情况会造成失败?不可能!什么困难都会他们年轻骄傲的心和坚强的意志给碾在脚下,踩得粉碎。 

班副是班长一手带出来的兵,所以任他个性再强,再班长面前也带着一种依赖心理,“敢怒不敢言”。但在连长面前就不一样了,这两个个性都那么刚直磊落的男人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相互之间的“好朋友”“好知己”。连长就是连长,兵就是兵,他们之间总有着这样一种看似疏离,实际又非常亲密的联系,不用走得太近,可根本也拆不开。 

连长对班副是一种本能的了解和宠爱,就仿佛了解自己更年轻更冲动的时候一样,班副对连长则同样也是一种本能的崇拜和羡慕,就象看到自己将来的影像一样――虽然他们永远不会成为彼此的复制品,但大方向却很相似。 

想想也真是很好玩,演习被两个热鸡蛋毁掉之后,在士兵面前如此温和、稳重、成熟的班长,在暴怒的连长面前,简直吓得跟孩子一样手足无措、面无人色。捧着的钢盔被连长一把拍掉,班长几乎吓得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连长愤怒的手在眼前晃动,班长的身体也跟着哆嗦着左躲右闪,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被连长直接当众给KO了。 

全班战士都在那看着他们的好班长被连长欺压成那样,可是,所有的人都跟他们班长一样,吓得面无人色,因为连长不是无缘无故地发火,演习失败完全就是个耻辱!班副捡起连长的钢盔,居然一时还不敢凑上到跟前去,等连长骂完了班长,才一路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捧着钢盔,嘴里说着好话跟上去:“碰巧了吧连长!” 

这就是当兵的人在军营中被种下的责任心,任你多骄傲,任你多温厚,任你的威信有多高,失败了就要承担后果。对于连长最宝贝的两个家伙,他们懂得的又比别人深上一层,连长火发的有多大,就证明这次失败的问题有多严重。 

在这种时候,两个人对连长的小花招都不敢拿出来,畏惧处在雷霆之怒中的连长,其实就是在懊恼演习中的失败! 

“把他给我拉出去毙了!” 

这句实在太酷了,包括那个愤怒得发狂的回身摔鸡蛋的动作,不但班长班副吓得到处乱躲,连隔着老远在队列中站着的阿甘和老白也不自觉地挪动着身体好像躲手雷一样。 

连长带着怒气冲上了车,一把将捧着他钢盔的班副从门边推开,猛力地关上了车门。这时候班副捧着那钢盔,仿佛就是捧着一只上了弦的炸弹一样,不知道该扔还是不扔,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拉开吉普车的后车门,小心翼翼地把钢盔放进去,再小心翼翼地关上车门,和班长一起恭敬地挺立着,目送汽车离开。 
 
就是这样! 

我们是连长的宝贝,在失败的时候,我们所承受的责任就要比别人多;我们是连长的最喜欢的兵,在任何时候,我们都要比别人做的好。 

应该可以这么说,在整个剧的前半部分,三巨头中,连长和班长的交流,比连长和班副的要多的多,班长与班副的交流也同样比班副和连长的交流多的多。 

同样是连长最宝贝的兵,在那个时候,班副还只是一只生猛的小老虎而已,他还没有遇到什么超越了班长所能解决的极限而需要连长为他操心。班长跟着连长的时间比班副跟着连长要长,从情感方面来讲也更加亲近一些,同时,班长也遇到了一些很实际的问题,需要连长去为他操心了。 

既然许三多已经到了三班,那也只好正视这个事实,尽管是那么的不看好。而班长这边对能否将三多调教出来,其实真的没有信心。三多入连仪式的时候,发现连长在窗外观看,班长赶紧跑出去,急切得帽子都跑歪了,站在连长身后,嗫嚅着,讨好着,被连长一声一声的问话问得回答不上来,只好祭起绝招:呲起白牙朝连长无比无辜地一笑。 

对这个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班长这么蔫不唧唧地耍赖皮,连长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暧昧你,你俗气你!”只好这么扔下一句,摇摇头无望地走开。 

而班长这边其实对连长的评价看的很重,他知道连长说的都对,可就是硬不下这颗心,眼望着连长走开,班长也愁啊,赶紧又跟着跑过去,跟在连长后面,期望着连长能回心转意,给他下个定心丸。 

班副对三多的反应和反感那就比连长要更大了。他对班长的感情和连长对班长又不一样,他是班长一手带出来的兵,对班长有种依赖心里,就象班长对连长有着依赖心理一样。这两个人年龄、心智和精神层面的距离要比和连长的小的多,所以他们又是兄弟又是朋友,寝食同步,有难同当,形影不离,无话不谈。有些不能说给连长听的话,小兄弟俩之间都能相互倾诉。 

班长在连长面前是小羊羔,回来面对班副就是大老虎,这种“区别对待”在班副看来再正常不过了。班副大概都有这样一种想法:跟着班长站在连长面前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所以当他跳起来跟连长一起反对班长将三多选进七连的时候,班长一怒随手就甩他一块抹布,班副完全是又不敢怒又不敢言。 

“反了你小子了!敢当着连长的面反对我?” 

可怜的班副心虚地嘟着嘴,只好自己找台阶下,就手拿起抹布擦了擦桌子。 

班副排斥三多比连长更强烈,因为他是最直接和三多打交道的那一个,也是因为三多的出现最直接受到“损失”的那一个。从个人个性来说,班副比连长还没有耐心,还受不了三多那种黏糊劲儿,天上一半地下一半,浑浑噩噩的,三个字:瞧不上;从“私心”上来说,三多的出现直接减少了班长和班副相处的时间及精力;再从班长那方面来考虑,连长早早就对班副讲明了班长所面临的形势:“我怕他,我怕对不起他。”如果说一开始班副对连长这翻话还觉得惊诧,那三多一来,这形势立刻就被推到了班副眼前: 

“连队以什么来评定一个班长的成绩包括他得去留?” 

“全班战士的一切!” 

就因为这些原因,连长和班副这两个脾气秉性相似的人,完全没有交谈过就同仇敌忾了。一个是因为连长的身份而采取漠视态度,一个则恨得牙根痒痒,简直想一拳直接把这死死抱着班长腿的“烂泥巴”打回草原五班。 

可是,任凭这两个刚强的人再怎么反对,也阻止不了班长那温厚外表下一颗执着的心。 

两个鸡蛋破坏了演习之后,连长和班长之间又爆发了一场有关三多去留的争执。可以看到,尽管连长凶,连长狠,连长是班长的主心骨,可是一旦班长认准了的事,就是连长也会拧不过他。其实,连长完全可以给班长下一道命令,让他完全地服从。可是连长没有,因为他宝贝班长,因为他信任班长,因为他深深知道班长的性格和他的心。就因为这个,在连长提到想把三多推给炊事班的时候,一看班长那眼神,心一软又转到生产基地,可就这样班长也委屈地喊起来:“不行连长!” 

从来没见过连长被气成这个样子,还是被自己的宝贝气的,三步并作两步地连跑带跳直接冲到班长面前朝着班长面门大吼:“谁去都可以,他去就不行?” 

尽管知道已经把连长气得五官挪位了,尽管已经被连长吼得耳朵都要失聪了,偏偏班长还是坚持不懈:“他去就是不行,我去可以。但是现在让他去,就否定了他作为一个战斗人员的价值。” 

也许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班长如此执拗、如此坚持,连长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真的没看出许三多身上有着被尘封的“战斗价值”?否则班长为什么为了他不惜一再顶撞自己呢?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表情言语真是可爱到了极点,连长这边因为对班长的极度信任,睁大眼睛望着班长,等着他说出究竟许三多有什么“战斗价值”值得班长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争取;班长这边则先是斩钉截铁地一口咬定:“他有!他的价值就在于!”――说得别提多理直气壮了。可以一句话没说完,班长抬眼望着连长眨巴眨巴的小眼睛,使劲也想不出有什么能够闪光点足以支持自己的信心。 

“我暂时还没看出来……” 

一句几乎心虚得听不到的话气得连长……一把操起面前的矿泉水瓶子就要往班长身上砸——终究还是没有砸出手。而班长则已经被吓得噌噌平跑出去好几步。 

“你回来!”一声怒吼。 

班长只好又紧张地蹭回来站好,时刻准备着那危险的矿泉水瓶子再次迎头飞来。 

其实,还是那个原因,还是因为对班长的喜爱和看重,对班长身上所具有的优秀品质的推崇和爱护,连长才会又一次地做出让步。他所在意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班长好:“我不想让一个心理上的侏儒,废废废掉我最好一个班长!”在连长心理,班长是他最好的兵,最棒的班长,最乖最不会考虑自己的弟弟,他想为他考虑,想尽可能的帮助他,可是,他又深深知道班长的个性,深深地知道如果真硬下了命令,班长哪怕服从了,也将会留下一辈子地遗憾,背上一辈子地包袱。 

这个傻孩子。 

“你还要维护他?” 

“就象你维护我们一样。” 

“你坚持?” 

“我坚持。” 

那就只好这样了……真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面对这样一个执拗的兵,他最好的兵,他最宝贝的兵,他还能说些什么?挥挥手走进卧室,把那个傻家伙关在门外,这就是他所能表现的最大的不赞成的态度了。 

留下班长一个人在外面,想敬礼,连长却不给时间和机会,这也是连长头一次给他的冷淡和不满。这次坚持的结果到底是好是坏?不知道啊不知道,只好也就这样怏怏地离开了。 

三人成行--怕别离 

大鱼说:战友之情并不等同与兄弟之情,军阶的界限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的确如此,就好像连长无论多宝贝班长和班副,可始终带着上级的威严,尽管他们能够不时地进行打闹。但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会超越军阶的界限而存在吧,那种心灵相通、灵魂相契的友情,在上下级之间同样是存在的,这种不是兄弟,胜似手足的同袍之情中融合了生死与共的情感,也超越了一般的手足之情。 

为什么喜欢连长、班长和班副他们在一起的单纯而快乐的军营生活?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友情和关系给我们一种很和谐很温暖的感觉,展示了一种超越了军阶界限的深厚友情,证实了一种我们想得到。却在现实之中很少见的无私的真情的存在。同时,为什么要用“依赖”和“宝贝”这两个貌似没有独立存在感的词汇去形容这三个个性很强的军人之间的关系?那其实也因为,在这“依赖”和“宝贝”之后,藏着一份对朋友对上下级深深的了解、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深刻无比的情感,同样还深藏着一种同仇敌忾、同生共死的归属感,一种对钢七连这个英雄的集体、这个精神象征的强烈的归属感。 

这么一来,三巨头之间的友情也就显得格外的动人,格外显出热血男儿的坦荡和磊落来。 

太喜欢看班长一路呲着白牙笑着,缠着连长问:“帅吗?”那一段了。许三多终于有了点滴的进步,班长真想让连长承认一下自己的兵。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赖皮招都使出来了,傻笑,耍赖,扮无辜,顶着连长不让走,假传“圣旨”吓唬小朋友,连拉带拽地非要赖着连长去看三多的腹部绕杠,还一时激动地做了一个“加油”的夸张动作,把连长给恶心得浑身冷战。 

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耍赖招也只有班长使得出来,哪怕连长再三表示“不耐烦”、“瞧不上”、再拿出上级的架势威胁他,班长也有他自己的应付手段。太知道连长的个性了,很多时候连长就是一只好面子的纸老虎,他护犊子,心里有想法表面上肯定不说,所以,面子一定要他给足了,软磨硬泡总比直截了当管用。 

这样赖着、闹着,即使老七怒吼着,哪怕最后终于烦了,一抬脚就给班长一膝盖,可种种种种,表现出来的都是一种无所顾忌的亲切,就像后来在休息室内两个人打乒乓球的那一幕一样,虽然总是一副不耐烦的口吻,怎么看都是连长对班长的欣赏看重和宝贝。 

看着班长连拉带拽不让连长去睡午觉时候连长那气极败坏的样子,看着班长不声不吭地眯了那盘碟子,在连长东翻西翻到处找的时候假装无辜地在一边看着,直到问到自己了笑眯眯地指指自己的兜,看着他在连长“再打一盘”的吆喝声中梗着脖子悄悄往门口走,然后在连长的大喝声中一溜烟跑个没影,气的连长在后面大喊大叫……心里就想着:“这能怪谁?还不是老七你给惯的?” 

而这个时候班副和连长之间还没到班长和连长之间这样的亲近份上。小豹子还年轻,有他自己的一份天地。在他心中,史今是七连最好的班长,是连长最好的兵,他自己还觉得比不上班长,他紧跟着班长就好了。班副是班长带出来的,而连长在他心里是偶像一样的人物,所以在连长被抓了舌头后,班长能在后面偷笑,班副却十分严肃,回首狠狠地盯着许三多。因为从他的思维和要强的个性来讲,埋伏中被抓是一个很重大的失误,连长心里肯定不好受。 

真的很幸福啊,当连长带着班长和班副三人排成一排,在阳光照耀之下一脸严肃、纪律森严地走进七连大门的时候,当训练中反戴着军帽的连长搂着反戴着军帽的班副的脖子,象两个逃学的调皮孩子一样点着烟的时候,当班长和班副站在蓝天之下认真细致地冲洗着战车的时候,当连长站在所有的人的面前得意洋洋地叫声史今的时候,当那几盆谁哗啦一下泼了连长满头满脸的时候,当班长悄无声息地潜过去突然袭击,调皮地蹬着班副的脊背的时候……这些平日生活中最普通的画面,最寻常的点点滴滴,都伴着微笑和阳光在他们年轻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这就是年少轻狂的一个剪影,这也是整个钢七连的幸福时光的一个缩影,这其实不仅仅是连长、班长和班副这三个具体人之间的深厚友情,其实也是整个钢七连所有官兵之间深厚友情的写照。  
人都说:“患难见真情”,朋友之间、战友之间的真挚情感往往在最艰难最关键的时候体现得最充分,也最真诚。 

对于钢七连的三巨头来说,什么是最艰难、最关键的时刻呢?他们都是在军营中奉献青春的男子汉,在火热的战斗生活中接受锤炼,百炼成钢。他们不怕挫折,不怕失败,不怕压力,不怕严酷的训练演习,也不怕枪林弹雨,他们极力让自己坚强再坚强的年轻人,这样就能用他们刚硬的外表去深深地掩藏着那一颗柔软的心,他们愿意在最艰苦的环境中磨练自己的意志和能力,让自己无所畏惧,可是,他们怕别离。 

早在史今执意将许三多要到自己班上的时候,高城和伍六一就已经预感到别离的那一天有可能会真的横亘在他们面前。这是他们始终焦虑的一个重要症结所在:不想让一个孬兵废掉最好的一个班长,不想让一个瞧不上的家伙,拖死最好的朋友。他们不仅仅担心失去一个好朋友,他们实际也是在为班长的前途做打算。他们一直在担心这一天的到来,可是,怎么说出口?尤其是连长,他还有一些侥幸,还始终相信班长的实力,他在班长身上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希望他能够抓住山地实战演习这个机会。 

可是……可是……可是…… 

演习之后的聚餐是七连人重整旗鼓、重振雄风的一次鼓舞会,老七几句干净利落的祝酒辞把全连的人的情绪鼓舞得跟小火苗一样旺,只有班副一个人躲在一边,仿佛局外人一样冷眼看着一切欢腾叫嚣,仰头喝酒。而煽起全连人情绪的那一个却带着酒意踉跄着走到一边坐下,对着他那个最好的兵,趁着酒劲把那颗心掏出来放在他面前: 

“你是我最好的兵……可是你说话不算数啊。你跟我说你,照顾好自己的前途,我一直啊,一直都相信你!” 

当众说出这番充满感情的话,对这样骄傲而蔑视儿女情长的老七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演习失败了,他可以鼓舞全连的士气,总结经验,再重新来过,可是,面前这个把自己所有精力都奉献给了别人的史今,他失败,却再如何挽的回来? 

“九年了,你对我,高低不错。”在被打中的那一霎那,班长就明白自己未来的命运是什么,他也明白一向和他形影不离的班副为什么此刻独自坐的远远的。他也难过吧,可是没有办法,他自己错失了这个机会,只能坦然接受了,可是连长对他的好,他怎能不知道?九年了,咱俩的情分,一杯酒就都压在心底了。 

这杯酒里包含了多少感情?九年来的朝夕相处,连长深沉的期望和默默的照顾,自己终于失去的难过和还是辜负了的愧疚……不知道这一杯喝下去,还能陪你们多久…… 

等许三多闻声跑过来的时候,连长几乎无法面对他――无法面对这个耗尽了自己最宝贝的兵全部心血而成长起来的家伙。 

无法面对!无法面对!抓了中校又怎样?获得了那么多的荣誉又怎样?这些都能代替九年来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吗?都能抵的过以心换心的了解、信任和那份深沉的感情吗?能让他的宝贝,他最好的班长留在他身边永分离吗? 

帅,他今天抓了中校,是挺帅的。 

“今儿,可你今后你怎么办啊?” 

都是淡淡的,连长喝着酒,带着酒意的双眸望着盛满酒的饭盒,淡淡的好似自言自语。班长则听着那声从来没叫过的“今儿”,温和宽厚地笑了,然后转头却对着三多,脸上是自演习失败以来最为欣慰和高兴的神情:“连长刚才跟我说,你今天,干的漂亮!哎,这个事有意义!” 

还是无法面对,无论是三多,还是眼前这个只想着别人不想着自己的宝贝;还是无法接受,无论是近在咫尺的连长,还是远远独坐的班副。 

今儿,可你今后你怎么办啊?  

三人成行--你的怀抱,我的泪 

 
演习之后的聚餐对七连的战士们来说,是一个快乐得近乎颠狂的夜晚,相信每个人都忘不了被车灯照耀得如同霓虹一般漫天泼洒的啤酒和战友们尽情的欢笑打闹,这一切都美好得让人心醉,仿佛已经跟着他们的连长实现了他们最美好的梦想一样。每个士兵都是那么的年轻,带着青春的骄傲,鲜活而纯真,无畏而轻狂,生机昂然、充满了希望。 

可是,有三个人却清楚地知道,在这份幸福和快乐之中,有一个人的希望已经失去了,以后不会再跟他们并肩前行了。 

拼一醉,而今乐事他年泪。 

史今的转业在演习中他被击毙就已经注定成事实,即使命令暂时没有下来,连长班副和史今他自己就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每个人都只能接受,并因为各自得个性对此有着不同的反应。 

在这段日子里,给班副的镜头少之又少,我们看的到班长笑着对三多说出“从天南到海北就是一抬腿的距离”之后,往向窗外的落寞的目光;看的到在大雨中他人前的挺拔和人后的瑟缩;看的到连长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班长在雨中人前人后的巨大差别;看的到连长心虚不宁地对着指导员咆哮:“我可以拿全连任何一个人换他留下”……可是,我们看不到那个垂着眼睛撕扯着手套上的绒毛,低声对班长掏心掏肺地说着:“当兵的最怕一件事,人来了,人又走了,你越来越快了……别让自己走”的班副他在这个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小说上曾经有这么一个情景,茫茫大雨中伍六一觉得不对,拿着自己的雨衣追着史今问:“命令下来了?” 

史今喃喃道:“快了……快了。” 

伍六一用雨衣裹上史今,紧紧地把他抱住。 

电视剧中,这个镜头不曾出现。我也曾经设想过这样的场景:在史今瑟缩地挽着袖子,留给观众一个淋的透湿背景的时候,伍六一从一边跑来,两人也许简单交谈,也许什么也不说,但立刻就明白了一切,于是,连长在被雨水打湿的玻璃窗后,无言地看着班副用自己的雨衣裹住班长,紧紧地抱住他…… 

可是,这段也许太悲情了,拍出来导演怕我们承受不了,也许在镜头背后,伍六一真的这么做了,只是我们没有看到;更也许的是,伍六一可能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这样沉默着做他每天该做的事情,在班长身边默然地分担着一切,默然地想在那个时刻越来越近之际,让班长安心一些,更安心一些。 

永远记得天涯朝暮那句评论:“他也在六一的心中种下一颗种子,那颗种子却长成了一棵大树为他遮风蔽雨。” 

可是,那时候的班副还不是那么成熟,还不是那么强大,他想为班长遮风挡雨,想为班长排忧解难,但目前班长所面临的难题却是他无法解决的,无论是实际情况,还是心理上的负担。班副可以任由班长抬手就打,抬脚就踹,恶狠狠的横着来发泄情绪、舒缓压力,可是,班长最脆弱最无助的一面却无法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班副面前,因为那时候的伍六一还扛不住,他还只是一个从刚刚发现自己的世界就要发生重大变化的小豹子,他还刚刚意识到那无忧无虑地被连长宠着,被班长带着疯长的幸福时光就要一去不复返。 

在那段日子,唯一能给班长安慰的就只有连长。 

对于我来说,一直以来喜欢电视剧中的连长比原著小说那个26岁的小连长要多的多,这倒不仅仅是因为电视剧比小说的视觉效果更直观,也不仅仅因为张国强的高城一出现就是一个野战军基层干部的形象,鲜活得仿佛从部队里直接拉出来的一样,其实,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七哥的高城给我一座山的感觉,那么强大,那么巍峨,又那么深沉,即使他暴脾气,即使他好面子又充满童心,即使他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他又是那么的包容和坚强! 

他就站在那里,冷酷而骄傲地站在全连的最前端,永远也不倒。他就是钢,钢铁意志钢铁汉,他就是七连,他就是所有人的七连。他给所有的兵树立一个榜样,让他们仰望着、崇拜着,让他们永远看着、也永远地记得他的无所畏惧、岿然不动;同时,他为他们遮风挡雨,扛着所有的艰难险阻,然后张开双臂,毫无保留、毫无顾忌,也不求回报地亮出自己宽阔的胸膛,给他的所有的兵以依靠,让他们在最软弱最迷茫的时候,能从他的身上找到安慰、吸取能量,也找到方向。 

这种包容、坚强和大气,是书中那个让哭泣着的史今反过来安慰他的小连长所达不到的境界。  
有时候想,对班长的转业离开部队,连长心里还是带着几丝愧疚的吧。他曾经许诺过,无论耍什么小花招,都要把班长留住,他也曾经预言和干涉过,不想让许三多废掉他最好一个班长。可是,就是源于对班长的信任和能力的看重,他并没有干涉到底,如今面临班长的转业,他是否会后悔当初没有坚持将三多退回三连,或者后悔没有更多地关心那个只顾别人不顾自己的今儿呢? 

“又什么要求?怎么能没要求呢?多说点,说具体点,你这工作关系啊,户口啊,你这回到地方了,这……这你不穿军装了,要考虑现实嘛。”这一个努力平静地面对这个既成的现实,努力要想理智地为他的宝贝兵考虑,可是,舌头还是在“不穿军装”这个词面前打了一个弯儿。 

“哎我没要求。”这一个则还是装出一贯的小无辜样,笑的那么甜蜜那么纯真,仿佛已经跃跃欲试地想离开了一样,其实不过是想对连长,也对自己说:离开了军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连长? 

“确实没……哎有要求!老说咱保卫首都啥玩意儿的,没见过首都啥样啊,天安门啦,王府井啦,西单啦,烤……鸭啦……” 

不是自己说不下去了,是看着连长说不下去了,班长的小无辜这次是真的带着简单的小小期望了,这期望是那么渺小,却偷偷地憋在心里九年了……最后时刻鼓足勇气说出来,好吗连长?是不是太过份了?赶紧装着好吃的样子,说出烤鸭来,冲淡一下这份朝思暮想的小小期望的份量,然后嘿嘿地傻笑,象平常那个耍赖皮的宝贝一样。 

是的,北京啦,西单啦,烤……鸭啦……连长为了这个天真得简直说不出口的小小愿望也跟着一起笑,伸出手一下一下拍着班长的肩,拍一下,捏一下,笑一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终还是狠下心扳过那个笑得那么用力的家伙的肩膀,一把把他推了出去――把他推出去,自己才能望着那个傻瓜的背影,没有忍住心酸,落下泪来。 

九年了,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最终要脱下那一身军装,离开自己深爱着的部队,离开自己寝食同步有难同当的战友们了,提出来唯一的要求是这么的孩子气,这么的渴望,又这么的让人心酸。 

你的怀抱,我的泪;连长的怀抱,班长的泪。 

那一场天安门前的痛哭大概是班长最尽情的情感宣泄吧,也就是在连长面前他才能哭的如此彻底,毫无伪装,毫无遮挡,泪水如决堤一般狂泻而下,所有平日里要深藏的遗憾、失落和抓心挠肝的痛苦,在这个时刻都如火山一般迸发了出来。就象张译所说的那样: “觉得自己的天已经塌下来了,只有这一个人在身边,他把所有的信念都系在连长身上,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不知道七哥哪里来的灵感,在这个时候设计这么一个大白兔奶糖的小细节,很时候甚至会纳闷,这个糖它到底象征着什么?可是看着猎豹中发生的一幕场景的时候,就觉得真是自然而纯真,班长的痛哭是那么真实,连长的平静也是那么真实。小小的一颗奶糖传递了多少真情啊,那个平日里总昂然挺立的连长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宠爱着弟弟们的长兄,不说任何甜言蜜语,却像哄孩子一样硬塞上一颗糖,再抱着他,摸摸那哭得已经不能自己的傻孩子的头,看一眼他,再看一眼窗外繁华的都市夜景,哭吧,哭吧,有我呢,你尽情地哭吧。 

有时候想一想,班长其实也挺幸福,他烦恼的时候,有班副给他派遣,他痛苦的时候,可以抱着连长宣泄痛哭。这两个输给了他的执拗的刚强的人,在班长最艰难的时候,除了给他最大的信任和最深刻的了解之外,也给了他最坚实的依靠。 

在钢七连三巨头中,连长和班副都是钢的那一半,班长是柔韧的那一半,一般来说,太钢则易断,刚柔相济则无敌,相互弥补才能更加坚固。 

可是,有那么一天,这最坚固的三角形忽然被抽去了一根支撑……会轰然塌陷吗?  
  三人成行--拔草·不想长大 


看过一些对伍六一如果入选老A、参加老A集训的设想,很多人都觉得按照伍六一的个性肯定会像拓永刚那样忍受不了而与教官发生冲突,导致中途退出。但我不这么想。如果是早期的伍六一,如果是那个因为失去先进班集体的流动红旗而对着空气拳打脚踢的伍六一,我不能说没这个可能。可是,人都是在不断成长,在每一个所经历的挫折和苦痛中得到锤炼、磨砺,吸取能量,来完善自己、走向成熟。 

班长的复员对伍六一来说,就是一个走向成熟的门槛,班长的离去拔下了三多心里最后的一把草,同样也拔掉了班副心里的最后一把草。 

尽管班副是这样一个刚强倔强的人,尽管比起许三多阿甘老白成才,班副比他们都要看的远、懂得多、心气也更高昂,但他是班长一手培养出来的兵,是班长最好的朋友,他对班长的心里依赖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并不比三多小宁他们差,只是,因为他的倔强骄傲,还有他为班长分担着想的一颗心,所以他要表现的坚强更坚强。 

但那个对着空气抓狂打拳的伍六一,那个大声吼着“滚”的伍六一,那个一把推开班长矛盾而气恼地低吼着“你又在自作自受”的伍六一,那个为守夜的班长披上军衣的伍六一,那个站在队伍中望着军装上领章肩章都摘掉的班长静静地擦着战车而大声喊出一个血淋淋的“好”字的伍六一,那个对死死压住班长的行李不顾一切地大闹的许三多鄙视得连话都不肯说一句转身面向窗口的伍六一……他的坚强之中还仍带着不管不顾的莽撞和容易折断的尖锐。 

康师傅在采访中谈到过为什么连长要给班长面子,默许三多留在七连,那是因为班长对连长很重要,班长是唯一一个带给连长“柔和”的人。这种柔和的感觉在军营中不常见,但又必不可少的。只是这种“柔和”能中和连长身上某些过于霸气和强硬的东西,却并不能在根本上动摇他的本性。在连长心中,“钢七连”这个集体比班长要更加重要,这也就是为什么虽然他在全连面前说到班长复员几乎哽咽,而在许三多的大闹中在场所有的人都落下泪来,连长却恼火得频繁看表,恨得咬牙切齿――从私心上来讲,无论是连长自己还是满屋子的士兵,哪个跟班长没有深厚的感情?可大家都忍着熬着自己的感情,谁都不愿在这个时候往班长伤口上撒盐,偏是你个孬兵在这里大哭小叫?从公心上来说,“你看他像个兵吗?像个兵吗?”钢七连57年的历史上送走了多少兵?用森严的纪律克制住奔腾的情感是军人所必须要做到的,可现在为了一个班长,全屋子的人都在哭,士兵、指导员,甚至连那颗穿甲弹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不忍,不舍,满屋子的泪光,这像个什么样子?“这连心都散了!” 

而对班副来说,班长的“柔和”固然没有完全改变他的个性,相信从进入军营第一天起,从班长带他的第一天起,他的那些想也能想的到的某些个性上的粗糙的棱角和荒凉的沟壑,就在这种“柔和”中慢慢地被抚平、被灌溉,再慢慢地开出美丽的花,长成参天的大树。 

班长走了,拔掉了伍六一心中最后一把可以用来作为依赖的杂草,却将那种“柔和”的感觉留在他的心中,潜移默化地转成了自我的成熟和坚韧;班长走了,班副就顶起了三班那片空出来的天,虽然许三多成为了班代,可是这个可依赖的心理依恃却担在那个曾经莽撞、曾经暴躁、曾经无忧无虑疯长的小豹子的肩头。 

他经历了,他痛苦了,他流泪了,他也长大了;他于是理解了,他于是容纳了,他于是为别人着想了,虽然还是会用着自己那种硬邦邦的方式,他不再仅仅为一个班长扛事了,他扛起一个班,一个连,一座山。 

班长走了,那个代表了最轻狂、最幸福时光缩影的“钢七连三巨头”空出了一个角。作为整个剧目来说,这仅仅是一个高潮的序曲,而具体到连长、班长和班副这三个人身上,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新的开始?他们三人所曾经代表的那些钢七连的精神和气质并没有因为班长的离去而塌陷和崩溃,因为那个代表了“柔和”和“柔韧”特质的人虽然离开,但这份特质却留了下来,悄然生长着、联合着、弥补着,静静地等待着更大的变故侵袭而来。 

可是,如果真要用离别才能换得到成熟,那么这份成长的代价是否真的太大了?那张空着的床板是如此触目惊心地提醒着所有的人,我们在成长,我们在前进,我们在逐渐使自己变得完善更完善。可是,那个曾经融入在生命中,曾经并肩作战,曾经以为永远也不会分离的那个人,他在教会了我们应该学到的所有一切之后,就这样带着伤感和满足的微笑,从我们身边消失不见了。 

我们说人生要经过三个境界,可是总有一天,当我们蓦然回首的时候,留在灯火阑珊处的只是淡淡的回忆了。我们生命中重要的人、重要的东西,都会离开我们,一个接着一个,一波接着一波。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 
 
纵然是为了拔掉心中最后一把草,我还是想回到他们身旁。连长、班长和班副,钢七连的战士们,一个也不能少。就让他们踏碎满地的阳光,带着一身汗水和烟尘,涂着满脸的油彩,笑着,闹着,嬉戏着,肩并着肩地走回那段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我不想长大。 

三人成行--刚强男人对刚强男人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只有看过《士兵突击》的人,才能体会到这八个字中蕴含着多么深沉的情感,才能体会这轻狂的年少又能幸福到什么样一种极致的地步。 

我们跟那些年轻骄傲的士兵们一起经历着这份成长。我们看着他们幸福,看着他们轻狂,看着他们年轻的心中充满了希望和梦想地并肩向前冲,也看着他们被看不见的枪弹瞄住,又错愕又茫然……看着他们经历那些如剥离骨肉一般的分别离散,看着豪情万丈、朝气蓬勃的钢七连一滴一滴流尽他最后一滴血,看着人来了,人又走了,看着那只无情的手呼地伸过来,不管他们原不愿意,将他们心中最后一把草连根拔起,拔的鲜血淋漓…… 

有了这份痛苦,才能更深切地体会到当初是多么幸福。 

我们流泪,因为我们只能看着他们痛苦而无能为力,可是这眼泪不是他们所需要的,作为军人,作为男人,无论这把草连根带起了多少血肉,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咬牙包好伤口,擦去血迹,望着战友离去的背影,看着那支离破碎的连旗,跟自己说我还活着还得走下去! 

“你懂七连吗?你懂做兵的那份尊严吗?” 

作为七连的连长和最生猛的兵,高城和伍六一,他们俩比谁都懂得七连,比谁都懂得这份做兵的尊严。 

三人成行,钢七连最有代表性的三个人排成一行出现在屏幕上,将钢七连最幸福的火热生活展现在我们面前;而三巨头这个黄金组合的解散,也翻开了这份每个人心中最幸福画卷的终结之页,用一种近似残酷的方式告诉我们:纵然有多少阳光,也注定会是锁在记忆之中的。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班长离开之后,“钢七连三巨头”这个概念已然不复存在。然而,即使班长的身影在我们眼前消失不见,当我们看到连长和班副的时候,还是能无时无刻不想起他来。几乎所有的人都为班长的离去他痛心洒泪,可有时候想想,他承受的别离之苦可能还不能算是最为强烈,因为在他离开的时候,他还有个念想,他还有个钢七连作为灵魂的归宿,他还有两个知交给他依靠,让他能够发泄能够痛哭。而当钢七连整编解散这样一个磨难从天而降的时候,却没有给任何缓冲和依恃留给剩下的那两个。 

我们在分析钢七连三巨头之间的关系和深厚情感的时候,其实很少将连长和伍六一放在一起进行分析,他们之间并不像连长和班长,班长和班副那样靠近,甚至到后来,许三多和伍六一的关系都要比伍六一和连长的近的多。伍六一曾说过他唯一的朋友是班长,而连长跟班长的交流也比和班副的多得多。 

他们是朋友?是兄弟?是上下级?――都是,可也都……不完全是。 

他们比朋友要疏远,比兄弟要更相似,他们之间永远有着上下级之间的鸿沟,很少去倾心交谈,对对方的了解却比任何人都要深。 

他们之间早已经习惯了通过班长这个缓冲垫来进行交流,面对面直接接触除了日常生活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心与心的碰撞。班长走后,这两个极为相似却又有很大不同的刚强男人之间的距离被蓦然拉近,让他们将对方看的更为清晰,以往曾经忽略了的都真真切切地跃入了眼帘,尤其是在钢七连面临整编和解散的那一刻。 

在伍六一心里,在所以钢七连的官兵心里,连长都是一座山,岿然屹立、不可摧毁,是全连人的骄傲和依靠。他可能一向认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真正伤到连长,即使有,那也不是自己所操心的事,这种想法也许就向伍六一以前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一样:海阔天空,无忧无虑,不可能有什么是他迈不过去的坎儿。 

然而,班长的复员专业让伍六一真切地体会到了离别的滋味,而钢七连的整编又让他明白了现实的残酷,同时也让他顿时洞悉了一件事:连长也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说到相似,伍六一的脾气秉性和高城非常相似,都是宁折不弯心高气傲,都是早熟又晚熟,骄傲又急性,在连长眼中,伍六一是贯彻钢七连精神最彻底的那一个,也是最有前途的那一个,他就是钢七连的标杆,高城对他寄予很大的期望。高城的思想和好恶跟伍六一几乎是同步的,虽然两个人一个是话痨,一个总是闷声不响,但一旦高城有了一个什么超乎寻常的冲动的想法,别人可能会有个思考和接受的过程,伍六一则是想也不想,立刻鞍前马后。因为按他自己的个性,他如果处在连长这个位置上遇到同样的情况也同样会这么做。 

就比如高城带着七连冲进团部找张干事,伍六一是扛旗的那一个,他脸上的表情和疾步如飞的连长如出一辙,都是憋着那股子火气。他知道连长的骄傲和他压抑中寻求发泄,他就是要为连长出那一口气。而当他一把将李梦的手扭住的时候,高城也毫不犹豫地瞪眼大吼:“我的兵就是干这个的!”――这就是七连最有血性的连长和最有血性的兵之间最不假思索的相互维护。 

我们也曾说过,班长的离开也拔掉了伍六一心中的一把草。在班长遇到难处的时候,他曾经想用自己的肩膀为班长遮风挡雨,班长走了,他也曾迷茫,用拼命训练来找寻发泄口。而当忽然发现连长也遇到了最难过的那个关口的时候,他顿时意识到,那个连长护着,班长带着无忧无虑疯长的时代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班长走了,是该他挺身而出为连长分担的时刻了。  
 
记得在看邢佳栋主演的电视剧《城市的星空》中有这么一段推子与弟弟远子的对话,总是为弟弟默默付出的推子为弟弟的执迷不悔而终于爆发:“我从来都当你是我顽皮任性的弟弟,宠着你,让着你……可是你想过没有,我需不需要有人宠着让着?我是不是也想要天上的月亮?” 

这段话虽然出自一个与士兵突击毫无相关的连续剧中,可是,却因为邢佳栋和他所塑造的推子几乎是温和版退役后伍六一的缘故,格外撞击我的心扉。我看这段的时候,几乎感觉就是看着老A选拔赛中带着那一队兄弟、护着三多的伍六一,我甚至想着,班长就站在江边,远远地看着伍六一和远子的争执,当远子负气而走之后,伍六一看着弟弟的背影片刻,会毅然掉头走向班长,和他一起离开。 

“可你想过没有,我需不需要有人宠着让着?我是不是也想要天上的月亮?” 

这句话让我想起不仅仅是那个刚强不屈的伍六一,还有那个山一样耸立的高城。 

在所有人面前,无论是七连的官兵,还是702团的官兵面前,他都是那么昂扬到跋扈,坚强到张狂的一个人,扛起所有的责任,藏起所有的苦辣,掩住所有的艰难,以一种无所畏惧的姿态出现在人前,带着弟兄们朝着理想往前冲。天塌下来有连长顶着,这在全连人心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尤其是在那些年少轻狂的幸福时光时刻,仿佛就没有意气风发的连长办不到的事情。 

而当钢七连这个巨人被无形的刀剑所伤,一滴一滴流干自己的鲜血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想趴在连长怀中好好地哭上一回,想得到连长的安慰和支撑,想从一如既往地从他身上得到力量和勇气。可是有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的连长也是人,也在经历着比拿走他生命更为痛苦的难关,他需不需要有人宠着让着?他是不是也想要一个更加坚实的臂膀好卸下自己肩头沉重的担子? 

虽然有着任性的发泄,可高城还是坚持到最后时刻。当他高声念着那些兵的名字,报着他们去处的时候,也就是亲手将维系着钢七连这个集体的纽带一条一条的割断,可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高亢严肃,像平常的点名训话一样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直到报出一个名字,他的声音才骤然停顿,几秒之后才继续下去: 

“伍六一!……B团机步一连!” 

是的,是的,他舍不得,他舍不得他的钢七连,他舍不得他所有的兵,他舍下了他的班长,现在又要舍下他七连的标杆、那个他看一眼就仿佛看到钢七连的旗帜在空中飘荡的伍六一。 

舍得舍得,舍去才能有得,可是从他心里挖走了他的钢七连,他却不知道能得到什么。 

是他带了这只尖刀一般的队伍,是他把钢七连的光荣历史和骄傲教给了他们,是他将钢七连的精神和骨头种在了他们身上,是他为他们描绘了只要并肩作战就能达到的一个光辉灿烂的梦想,是他说要永远继续下去,不抛弃也不放弃…… 

可他却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无法阻止整编解散的命令一点一点地磨碎他的钢七连。面对那些接到解散命令却依旧排列有序,仰望着他、指望着他,却要被迫分散的战士们,高城的那颗钢铁之心也只能愧疚地颤动不停。 

“都是尖子啊,好好干……”一路含着笑,一路拍着他的兵挨个地嘱托着,“七连,七连,连七连七连……”都是他手下的人,都是他想护着的犊子,都是依仗着他的战士……只有那么一个,紧紧绷着,刚强坚硬得仿佛仿佛岩石一般,让高城强撑着的心一下子就酸了: 

“伍六一!” 

是的,那就是他小豹子一样的伍六一,却不再是那个愣头愣脑的伍六一了,他挺立的军姿和坚定的表情不是想从连长身上获得勇气和安慰,相反,他是在最后时刻用他的方式告诉连长:“我们是你的兵!即使离开了,我们也是你的骄傲和安慰!” 

还是那句话:“班长在他心里播下了种子,这种子长成了大树,反过来为他遮风挡雨。”小豹子长成了豹子头,不会再让你操心了,连长,我是你的骄傲!  
 
两个刚强男人此刻相对,无言,只有微笑。 

一个是用微笑来掩饰霎那间心酸,一个是用微笑来缓和那一刻过于刚强的气氛。等这一刻的对视结束之后,那心酸的一个转过身去几乎泪下,那缓和的一个则紧紧地抿住嘴唇压住奔腾的情感。 

很多人都说,高城其实很孤独,因为谁都有依靠,他没有,他是所有人的依靠,每到关键时刻他都自己独立支撑。可是,我得说,“将军的知音遍天下”。他从来不寻求安慰和支撑,总是用强硬和不屑来掩饰自己的情感,不让别人看透。然而,还是有那么多与他肝胆相照的人能够读懂他的内心,明白他的心思,团长、指导员、班长……还有这个他当宝贝一样宠着的伍六一。 

感动于这一刻两个刚强男人的对视和微笑,感动于这短暂微笑之下掩藏着的男人之间的深刻的了解和深情。 

小豹子长大了,知道要为装甲老虎分忧了。他要变的强些更强些,他要坚定更坚定,这样才能让连长在艰难的时刻给他一个支撑和臂膀可以卸下所有的伪装偶尔脆弱一下,这样才能为连长分担,帮他撑起七连弟兄们的一片新天地。 

班长走了,七连散了,人来了人又走了,草长了草又拔了,人总要为成长付出代价,付出的的时候也在收获,而收获的同时,也要舍得…… 

钢七连的解散让高城和伍六一这两个刚强男人真正的成长了、成熟了、沉淀了也内敛了,同时也更进一步地相互了解了。连长成了副营长,伍六一成了小老大,他们之间空间的距离拉开了,内心的距离却被拉的更近。比赛场上看到伍六一受伤博命时老七喊的最响最急,班副对赶他去擦药的连长笑着笑着不肯马上走,老A选拔前列队听袁朗训话的时候,高城一出现,队列之中的伍六一随着眼睛一转,他们之间已经不单纯带着私人友情了,在高城心里,看到伍六一大概就能想到他的钢七连最辉煌的幸福时刻吧。 

多少次曾经想过老A选拔赛伍六一弃权时候如果高城也在终点会怎样?最解气的一个盼望就是高老七直接拿起钢盔就KO了袁朗。如果老七亲眼看到他的宝贝瘸了腿又拉响弃权弹那悲壮的一幕的,他和死老A的梁子就此会结的很深吧,他真的在一年后能彻底原谅撇下伍六一跑向终点的成才吗? 

那是他捧在手里都舍不得去碰的宝贝啊,就这样被一个毫无规则可言的选拔废掉了,凭什么?凭什么?他高城知道一个农村兵拼到现在有多么不易,要付出多少的血泪和汗水。他想走的更远,为什么要经历这样人为的刁难?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去附加不能挽回的磨砺和重创?在高城心中,在三多心中,我想在也成才心中,伍六一就是当之无愧的兵王,这样一名优秀的士兵,为什么要折断他的翅膀,熄灭他的理想,毁掉他的前途? 

这是一个多么不公平的世界!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世界! 

别离,又是别离,人来了,人又走了。难道人的一生就是不断被生活就这把尖刀强行剥离掉心中那些始终不忍去触碰的东西吗?鲜血淋漓之后,结痂,愈合,越长越坚硬,长成不可摧毁不能动摇,这就能成熟了吗? 

伍六一的离开对高城来说比班长的离开更加通彻心扉。 

他想留住伍六一,尽管以他对伍六一的了解,他知道伍六一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特殊安排”,可是他还是用尽了一切关系,求了所有他能求到的人,平生头一次以军长公子的身份为伍六一争取到了一连司务长的职位。在劝说伍六一接受这个职位的时候,高城一直背对着窗口,听着他们的对话不发一言,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用惯常的命令口吻“不予讨论”地直接将命令丢在伍六一面前?因为他知道,因为他了解,因为如果是他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也会和伍六一同样态度同样选择。 

记得CCTV7所做的士兵剧组采访中刘教授对伍六一是这么评价的:“这是一个天生的战士的材料,为了他心中的兵的纯洁,为了军队的形象,放弃了自我。” 

是的,为了兵的纯洁,为了军队的纯洁,伍六一不愿成为部队的累赘,不愿让别人说军队中还存在这这样一个被照顾的“后门司务长”,不愿意连长为了他破了军队的规矩。有人说,最不浪漫的人也许是最浪漫的人。这话放在伍六一身上非常合适,他就是这样一个坚持着自己的理想和原则永不妥协永不动摇的人,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这种坚持让高城都无法忍受,因为同样执着地坚守着理想的高城为了他也向现实妥协了。  
 
“我是钢七连地四千九百个兵,第四千九百个就这鸟样?” 

“什么?第四千九百个什么样啊?” 

被连长直问到面前,一直倔强沉着的伍六一竟然有几分慌乱,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讪笑着躲闪着,却躲不开高城二话不说甩出来的一个沉重耳光。没有这个爱极而痛极的耳光,伍六一那声“对不起”说不出来。 

“对不起啊。” 

连长,对不起啊,对不起你的期望啊,对不起你倾注的心血啊,对不起你的心中的标尺啊,对不起你的深情厚谊啊,对不起你拉下脸来到处求人的苦心啊,对不起让你向原则妥协啊,对不起不能陪在你身边啊,对不起你心中年少轻狂幸福时光的最后缩影也消散了,对不起我也要走了…… 

老七面朝着窗外,眼泪滑落下来。 

那情景,跟班长离去时班副背对所有人而落下的眼泪几乎一样。 

是的,伍六一走了,高城失去了一个弟弟,他另一个宝贝。他舍不得他,更担心他今后的生活。在班长走后,在钢七连解散之后,高城对几乎所有钢七连的兵都带着不能保护好他们的歉疚,对伍六一尤甚。 

记得曾经跟朋友讨论过“谁是谁的钢七连”这个主体和客体的问题,我说,无论是七连解散的时候高城回到空旷的七连看到挺立在那里的三多,还是最后三多成为一名真正的兵王,高城都无法对三多说:“你是我的钢七连”,他只能说“我是你的钢七连”,因为他比三多强,强在意志和精神上,他不可能让一个意志和精神都无法独挡一面的人来代表他的钢七连。钢七连是他的心,他的气,他的命! 

但面对伍六一,无论何时何地,哪怕面对一个瘸了腿在工地上做建筑工人的伍六一,高城也能说:“你是我的钢七连!”因为伍六一和班长一样,是高城手下最得真传的兵,活得最认真最执着,为了心中的理想能舍弃一切。看一眼伍六一,就仿佛看到了他的钢七连,生猛的,活泼的,生机勃勃的钢七连,即使解散了,也能在各个连队中发出耀眼光芒,成为中流砥柱。 

面对执意要走的伍六一,高城知道无法改变也无法挽回,他想拥抱他,最后抱抱自己的宝贝兵,最后抱一抱自己的幸福时光。 

“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 

这两个钢七连走出来的最刚硬的男人,这一个装甲老虎和一颗硬邦邦的穿甲弹,连最后的拥抱都仿佛打架一样。一个拉着扯着,狠狠地把那颗倔强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另一个犟着挺着,就是不肯被他抱,就是不肯哭,不肯当着人软弱流泪。 

走了,走了,还是走了。 

剥离一次痛苦一次,痛苦一次成熟一次,当高城脸上带着伤疤转过身来,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名非常成熟的军人了。我们在欣喜他的成熟,倾慕他的深沉的时候,是否也会如三多那样有着“恍如隔世”的涌动?回忆太多痛苦,却又太过美好,痛苦着也是幸福的,因为有他们在身边。 

高城尽其所能将老七连的人网罗到了师侦营,他身边再次跟了两条小尾巴,小宁小帅。看着他们,高城大概也会心中一软吧。老七连的人活得不易,他是否还会向对待班长和班副那样严厉地要求他的两个小宝贝?依他的个性,还是会的吧。只是,即使再严,那个笑得跟小兔子似的耍赖皮的家伙,那个倔的跟骡子一样还没大没小地踢自己屁股的家伙,却渐行渐远,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所以,这么想想,或许望着小宁小帅就没了脾气,又或许,当小宁小帅跳跳舞舞地跟在自己身后的时候,会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某个晴天,阳光之下,年轻的连长带着年轻的班长和班副,神情严肃,纪律森严,三人成行地一路走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