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大师 董仲舒(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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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上继往圣起绝学 下为万世开太平

相传孔子将死,遗下谶书说:“不知何一男子,自谓秦始皇,上我之堂,踞我 之床,巅倒我衣裳,至沙丘而亡。”又说:“董仲舒乱(治)我书。”(见王充 《论衡·实知》引)所谓孔子遍谶,明显出自汉儒伪造,不过此话正好反映了秦汉 之间儒学的两大转折。是秦始皇焚书造成儒学式微,又是董仲舒治经振起了往圣的 绝学。王充曰:“文王之文在孔子,孔子之文在仲舒。”文王既没,是孔子发明其 文章坠绪于乱世;孔子既没,是董仲舒宏扬其学术于微绝。刘歆更具体地说:“仲 舒遭秦灭学之后,六经离析,下帷发奋,潜心大业,令后学者,有所统壹,为群儒 首。”可见儒学至董仲舒实一大转折。范文澜先生论这种转折作用说:“儒学经董 仲舒的加工,因此摆脱了原始阶段,成为阴阳五行化的、完全适合地主统治的西汉 今文经学。某些汉儒把董仲舒当成孔子的继承者,因为他创造了今文经学。”( 《中国通史》第二册,151页)这是完全合符实际的。刘歆说他“令后学者有所统壹”, 就是统一在董仲舒所创立的阴阳五行化了的新儒学体系之下,他是西汉今文经学的 创始人,是西汉第一儒学大师,即所谓“群儒首”、“儒者宗”。

董仲舒一生著述甚富,《汉书》本传说:“仲舒所著皆推明经术之意,及上疏 条教,几百二十三篇。”这部分著作多为杂著,包括说解经义的论文、上书、文告 之类。《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儒家类,著录有《董仲舒》百二十三篇,当即这些 文章的汇编,除了一些残篇外,大部已经失传。本传又说:“而说《春秋》事得失, 《闻举》、《王杯》、《蕃露》、《清明》、《竹林》之属,十余万言,皆传于后 世。”今《春秋繁露》一书,凡八十三篇,内中《玉杯》、《竹林》篇,当即“说 《春秋》事得失”类著作。《汉书·艺文志》又有《公羊董仲舒治狱》十六篇, 《后汉书·应动传》作《春秋断狱》,为张汤等人向仲舒请教断狱的案例汇编,晋 以后失传,清王谟、马国翰有辑本。《春秋繁露》始见于《隋书·经籍志》,因不 见于汉志,曾一度受人怀疑,其实就今本《繁露》与《汉书》本传所载《天人三策》 对照,许多观点实为后者的引申,《春秋繁露》一书,纵然有后人掺入的内容,其 主要篇章还当出自仲舒本人,与《天人三策》一样是研究董仲舒学术思想的主要资 料。此外,《汉书·食货志》、《匈奴传》、《五行志》也有他的言论;《史记· 太史公自叙》也对董仲舒的学说有所称引。现都比较集中地保存于严可均辑《全汉 文》之中。在这些著作中,董仲舒贯通天人,纵论古今,博采百家,为原始儒学向 经学的过渡,做出了重要贡献。

1.兼容百氏,独尊儒术

如前所述,是董仲舒在对策中“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直接促成了汉武帝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政策的实行,从而实现了儒学从诸子向经学的飞跃。不过, “抑黜百家”是从研究百家,吸收百家开始的;“推明孔氏”也是从改造孔氏,构 建新儒学体系开始的。对诸子百家的认识不始于董仲舒,《庄子》的《天下篇》, 《荀子》的《非十二子》,《韩非子》的《显学》,《淮南子》的《要略》,司马 谈的《论六家要旨》皆是,但都是此非彼,排斥异己。董仲舒也对诸子百家进行了 钻研,但并不简单地否定,而是在推尊儒学的同时,暗中吸取诸子学说,特别是阴 阳五行学说,组建适合西汉社会大一统局面的新儒学体系。

范文澜先生说:“《易经》的阴阳与战国以来盛行的阴阳五行学,融合成为董 仲舒的《春秋公羊》学。”首先实现了儒家与阴阳五行家的统一。《易传·系辞》 说:“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董仲舒弓呻 说:“天道之大者在阴阳,阳为德,阴为刑;刑主杀而德主生。”“天之任德不任 刑”。将儒家重德轻刑说与黄老刑名、阴阳家结合起来了。

黄老刑名之学实际是先秦道家与法家理论的混合体,既讲虚静无为,又讲积威 使术。董仲舒也作《保位权》专申其义:“为人君者,居无为之位,行不言之教; 寂而无声,静而无形,执一无端,为国源泉。”君主应该无为、不言、无声、无形, 神迷莫测,然后才能成为大臣畏惧,天下离不开的根本。又说:“国之为国者德也, 君之为君者威也。故德不可共,威不可分;德共则失恩,威分则失权;失权则君贱, 失恩则民散”。“是故人君者固守其德以附其民,固执其权以正其臣。”将儒之德 教与法术势结合起来了。

五行学说本于儒家经典《尚书·洪范》,战国邹衍用五行生克原理来解释王朝 更替,形成“五德终始之运”说,认为具有木火水金土五德的王朝相为代替,周而 复始。董仲舒一方面承认王朝更替,有道伐无道的合理性:“天之生民,非为君也, 天之立王以为民也。故其德足以安乐民者天予之,其恶足以贼害民者天夺之。《诗》 云:‘天命靡常’,言天无常予,无常夺也。”“故夏无道而殷伐之,殷无道而周 伐之,周无道而秦伐之,秦无道而汉伐之。有道伐无道,此天理也。”(《尧舜不 擅移汤武不专杀》)另一方面又以五行相代理论,认为新王朝诞生后,必须改正朔, 易眼色,以示禀承新王之命(《三代改制质文》)。于是遂将儒家汤武革命、天命 靡常说与五德终始说融为一体了。

墨家主张兼爱利民,董仲舒则借以修正儒家重义轻利的义利观。说:“天之生 人也,使人生义与利。利以养其身,义以养其心也。心不得义不能乐,身不得利不 能安。义者心之养也,利者体之所养也。体莫贵于心,故养莫重于义,义之养生人 大于利也。”(《身之养重于义》)在儒学重义轻利的思想中加入了墨学重利利人 的内容。

董仲舒还吸收先秦名家“循名责实”说充实儒家“正名”的思想。他认为“治 国之端在正名”(《玉英》)。“名则圣人所发天意”,名号是圣人体察天意制定 出来的,任何一种称谓都包含着一定的职份和义务,譬如天子、诸侯、大夫、士、 民,其命名都各有深意:

受命之君天命之所予也,故号为天子者,宜视天如父,事天以孝道也;号为诸 侯者,宜谨视所侯(恭侯),奉天子也;号为大夫者,宜厚其忠信,敦其礼义,使 其善大于匹夫之义,足以化(教化)之也;士者,事(务服于人)也;民者,瞑 (蒙蒙无知)也。(《深察名号》)人君号称天子,是天的儿子,应对天尽孝道; 诸侯意即敬侯王命,应事奉天子;大夫即大于匹夫,在道德上比匹夫要高,应尽教 化之职;士就是供事之人,为知己者死;民就是昧于礼义,故需要教育。这五种称 号都各有意义,欲考察其称不称职,谁是谁非,只需看看实迹与名号相不相符: “欲审曲直莫若引绳,欲审是非莫若引名。”(同前)故他亦强调“挚名责实,不 得虚言”(《考功名》)。于是将儒与名家结合起来了。

孟子王张性善,荀子主张性恶,董仲舒调和之。认为性分三品,有“圣人之性”, 纯善;有“斗宵(小人)之性”,纯恶。这二者都不是人性的代表。又有“中民之 性”,这才是人性的代表,才是普遍的人性(《实性》)。他说,普遍的人性有善 有恶,也可善可恶。天有阴阳,人性禀天,故亦有善恶(“天两有阴阳之施,人亦 两有仁贪之性。”(《深察名号》)人禀阳而为性,是善质;又禀阴而为情,是恶 质(王充《论衡·本性》引)。人性的善恶,全在后天的教化。他形象地比喻说: “性比于禾,善比于米。米出禾中,而禾未可全为米也;善出性中,而性未可全为 善也。善与米,人之所以继天而成于外,非在天所为之内也。”人性待教育而为善, 犹禾谷待浇灌而出米也。他又比喻说:“卵待覆(孵)而为雏,茧待缫而为丝。” (《深察名号》)都强调后天人为的作用。于是结束了人性善恶之争,将儒学内部 分歧统一起来了。

董仲舒的学说,就是以儒学为主体,以儒学为外壳,融合和容纳了诸子百家思 想于一炉的新儒学体系。他在哲学原理上多得阴阳五行之助,在政治思想上则主要 是儒学与黄老刑名之合,也就是所谓霸道(刑名)与王道(仁义)之合。汉宣帝对 太子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耐何独任德教,用周政乎?”(《汉 书·元帝纪》)所谓制度,即指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董仲舒改造过的儒术。可见 汉家的治国方略,是从董仲舒建立新儒学体系,并使之获得独尊之后形成的。其意 义是非常深远的。董仲舒“抑黜百家”,不是简单地否定百家,而是充分地吸收和 挖取对方的精华,使百家失去存在的价值;董仲舒“推明孔氏”,是取百家之长以 完善儒学,使儒学达到善兼美具的境地。于是,百家不禁自熄,儒学不尊独盛。儒 学经他这一番改造,形成了必兴必盛的必然趋势。

2.精通五经,善说《春秋》

董仲舒深明五经,在著述之中,博引诗书,深谙易理,广论礼乐,尤长于《春 秋》。

董仲舒治经,主大义微言,从宏观上揭示和发挥六经奥旨。在董仲舒眼里,六 经再也不是上古旧史,历史陈迹,而是具有丰富思想内容,也具有完美表达形式的 经典了。他说:君子知道在位者不能用强权和暴力来压服民心,因此用“六艺”来 教养他们。“诗书序(顺也,驯化)其志,礼乐纯(净化)其美,易春秋明(开发) 其知(智)”(《玉杯》)。即用《诗》《书》来驯化人们的心志,这属于德育的 领域;用《礼》《乐》来美化人们的行为,这属于美育的领域;用《易》《春秋》 来开发人们的智力,这属于智育的领域,六艺共同完成对一个人德育。智育、美育 诸方面的教育和塑造功能,在造就人才上,不可或缺,故他说:“六学皆大而各有 长”,各自从不同方面,不同层次,共同完成人材的塑造工作。董仲舒进而归纳六 经特点说:

诗道志,故长于质(朴实);礼制节(仪节),故长于文(文采);乐咏德, 故长于讽(讽谕);书著(记)功,故长于事(叙事);易本天地,故长于数(变 化规律);春秋正是非,故长于治人。(《玉杯》)

司马迁曾从董仲舒问学,于《太史公自叙》中转述这段话说:“《易》著天地、 阴阳、四时、五行,故长于变;《礼》经纪(规范)人伦,故长于行;《书》记先 王之事,故长于政;《诗》记山川、溪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故长于风; 乐乐所以立,故长于和(和畅);《春秋》辨是非,故长于治人。是故礼以节人, 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义。”辞句互有出入,但意 思相近。在董仲舒看来,《易经》讲天地变化,阴阳转化,四时交替,五行运行, 故以变化之理为主;《礼经》讲人伦纲纪,礼仪节度,故以行为准则为主;《书经》 记先王成功经验,故以政事为主;《诗经》咏山川溪谷,禽兽草木,和男女情爱, 故长于风情和借喻;《乐经》歌唱美德之完成,故以和畅为主;《春秋》辨明是非 名份,故以治人之道为主。六经的文字不过古史陈迹,但六经的大义却具有经天地、 纬人伦的功用,是圣人之心所寓,是圣人之灵所寄。如果说对六经特点的概括和揭 示并不始于董仲舒,如《庄子·天下篇》即有“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 乐以发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荀子·儒效篇》亦有“诗言是其志, 书言是其事,礼言是其行,乐言是其和,春秋言是其微”等等,但将六经的社会功 能提高到人伦、教化、政治之本的地位,却始自董仲舒。

六经之中,董仲舒又极其推重《春秋》。《孝经纬》记孔子曰:“吾志在《春 秋》,行在《孝经》。”《春秋》是孔子政治理想的寄托。董仲舒也如是说,一则 认为:“《春秋》,义之大者也。”一则认为:“《春秋》,礼仪之大宗也。” (《太史公自叙》)为了从中发掘出“治国平天下”的理想蓝图,董仲舒于是对 《春秋》(特别是《公羊传》)进行了深入的钻研。首先,董仲舒揭示《春秋》的 宗旨是辨是非,正名分。认为孔子带着政治目的作《春秋》,《春秋》是孔子仁义 道德和政治思想的集中体现。他说:“《春秋》应天作新王之事。”(《三代改制 质文》)“新王”即一个全新的符合名份的王,这是针对当时名不符实的周王而言 的。《春秋》所记上起鲁隐公元年,下讫鲁哀公十四年,共242年,这期间天子虚位, 诸侯专征,大夫擅权,陪臣执国命,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完全是一派衰世景 象。一句话就是名份不正,是非不分。孔子修《春秋》时,以“王道”(仁义,又 称“王心”)为准绳,于属辞比事之间,小心翼翼地表达出对当时违礼现象的批评 和讥讽,“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太史公自叙》), 使混淆了的是非区别开来,使颠倒了的名份纠正过来。用这一褒一贬的手法,在一 部衰世的历史中塑造出一个崭新的以王道治天下的太平蓝图。他说孔子在作《春秋》 时,门弟子曾对他截取最衰乱的历史颇感困惑,孔子曰:“吾因其行事(陈迹)而 加乎王心(仁义)焉。以为见之空言,不如行事博深切明。”(《俞序》)相同的 话还见于《太史公自序》。“因其行事加乎王心”,这与孟子引述孔子曰“其事则 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也”,是一脉相承的。孔子以布衣的身份运 用王道来“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无王者之位而行王者之权,孟子说:“ 《春秋》,天子之事”;董仲舒说:“孔子立新王之道”(《王杯》);《白虎通 ·穷通》说:“仲尼制《春秋》之义,著素王之法”;王充《论衡·超奇》说: “孔子之《春秋》,素王之业也。”皆一意也。但以董仲舒论议最透辟,分析最入 理。由于孔子于《春秋》之中“上探三王之道,下正人伦之纪”(《大史公自序》), “人道涞而王道备”(《俞序》),是非明而名份正,凡作人的纲纪,为政的大法, 莫不悉备于其中,有了《春秋》的表率作用,就可以是正名份,重整秩序,因此他 说:“拨乱世而反诸正,莫近于《春秋》。”从前那些“杀君亡国奔走不得保社稷, 其所以然,是皆不明于道,不览于《春秋》也。”董仲舒引述子夏的话曰:“有国 家者,不可不学《春秋》,不学《春秋》,则无以见前后旁侧之危,则不知国之大 柄,君之重任也。故或胁穷失国,掩杀于位,一朝至尔。荀能述《春秋》之法,致 行其道,岂徒免祸哉?乃尧舜之德也!”(《俞序》)在司马迁《自叙》中,还有 董仲舒对这段话的阐发,他说:有国家的人不可以不知《春秋》,否则前有谗慝而 不能见,后有乱贼而弗知;为人臣者不可不知《春秋》,否则处理大事不知其义, 遇到变故不知其权(灵活性);为人君父如果不通《春秋》之义,必然蒙受首恶之 名;为人臣子如果不知《春秋》之义,就必然陷入篡权弑上的死罪之中。其原因都 是由于不知道正义原则、办事准绳之故。《春秋》就是一部用具体实例来教育人们 该怎样作、不该怎样作的伟大的教科书,是行动的指南,办事的法宝。故曰:“ 《春秋》者,礼义之大宗”;“拨乱世反清正,莫善于《春秋》!”

其次,董仲舒对《春秋》义例进行了梳理。义例即著书条例,又叫“大义”。 主要有“三世”、“三统”、“六科”、“十指”等。

先谈三世:《楚庄王》曰:“《春秋》分十二世以为三等,有见、有闻、有传 闻。有见三世(即昭定哀),有闻四世(文宣成襄),有传闻五世一(隐桓庄闵僖)。” 不过董氏三世说与后来何休“张三世”(据乱世、升平世、太平世)不一样,没有 非常异议可怪之事,而仅仅是不同历史时期,约当于古代史、近代史、现代史而已。 他说孔子在修《春秋》时对三世历史的详略取舍各不相同:“于所见微(隐微)其 辞,于所闻痛其祸,于所传闻杀(减)其恩。”(同上)这就是“《春秋》无达辞” 的根本原因。

次谈三统:即夏殷周三统,这是董仲舒引阴阳五行入《春秋》的产物。夏人尚 黑,以寅月(夏历正月)为岁首;商人尚白,以丑月(夏历十二月)为岁首;周人 尚赤,以子月(夏历十一月)为岁首。《春秋》说“春王正月”,春是夏历,王正 月是周历,可见《春秋》历兼周夏二统。不过,《春秋》贬亡国,对夏的后裔之国 杞取贬黜的态度;孔子是宋国大夫之后,对于殷人后裔之国来取参考态度;孔子以 王道正是非,故尊崇王室。“故《春秋》应天作新王之事,时正黑统,王鲁尚黑, 细夏、亲周、故(参考)宋”。(《三代改制质文》)

再谈六科、十指:《正贯篇》归纳有“六者之科”、“六者之旨”,《十指篇》 则规纳为“十指”。六科六旨是“春秋大义之所本”,是著作的大条例;十指是 “事之所系”,是记事的小条例。“六科”大略即“援天端”、“志得失”、“论 罪源”、“定尊卑”、“载贤方”、“别幽隐”。“十指”即:记录事变以突出重 要政务;反映出事变的起因;根据事变的起因而施以相应的措施;强干弱枝,尊君 卑臣;辨别是非,区别同异;论贤才之宜,以明用人之方;亲近徕远,与民同心; 根据周代文化,回归朴质;记事始于春,遵循“木生火”的五行之运;考察灾异和 衰政的关系,以见天人关系。

再次,是发挥《春秋》的微言。微言即圣人没有明说,却透露于字里行间的意 思。下举三例:其一,董仲舒从《春秋》“隐公元年”纪一为无例中,发现“大始 正本”的深意,曰:“一者万物所从始也,元者辞之大也。谓一为元者,视大始而 欲正本也。”大始即重视初始;正本即端正根本。君为天下之本,故应正君王以正 天下。其二,从“春王正月”一句中,发现王者当“上承天之所为,下以正其所为” 的深意。其三,从《公羊传》“何谓乎‘王正月’?大一统也”,推行说:“《春 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道义也。”从而为国家的政治统一和思想统一 政策奠定了哲学基础。

最后,董仲舒援阴阳五行学说以解《春秋》。通过考察其中天灾人事的联系, 从而建立起“天人感应”学说。在《汉书·五行志》中,保留有不少董仲舒关于 《春秋》灾异的解说,这些解说影响了整个汉代的天人学术。他还推阴阳运行规律, 求雨止雨。司马迁说他“以《春秋》灾异之变推阴阳所以错行,求雨闭诸阳,纵诸 阴,其止而反是。行之一国,未尝不得所欲”;王充说他“表《春秋》之义,稽合 于律,无乖异者”;他还据《春秋》之褒贬,定是非和名分,用以论事断狱,后人 编为《春秋断狱》一书,等等。董仲舒将阴阳五行加入《春秋》之中,变经学为致 用之学,使《春秋》成为实用之书。汉代有“孔子作春秋,为汉垂法”之说,即是 受董仲舒《春秋》学的影响。既把儒学与现实政治结合起来,而且把经学讲活了, 扩大了《春秋》的影响,提高了儒学的地位。《史记》说:“汉兴至于五世之间, 唯董仲舒名为明于《春秋》。”《汉书》说:“景武之世,董仲舒治《公羊春秋》, 始推阴阳,为儒者宗。”都肯定了董仲舒在公羊学上的特殊贡献。

董仲舒是汉代传授公羊的始师之一,汉代传公羊者都以他为祖师。仲舒传嬴公, 嬴公传眭弘,弘传严彭祖、颜安乐,宣帝时立为博士,于是《公羊》有严、颜之学。 后四传至东汉末何休,撰著《公羊解诂》,其自序虽声称用胡毋氏《条例》,论者 颇以其说多同于仲舒,可见董氏实汉世公羊学正源,吴检斋曰:“《春秋》之学, 则以仲舒为不桃之宗。”实为不刊之论。